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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廳堂此刻顯得空空蕩蕩，吊在頭頂的魔晶石燈光黯淡，勉力支持不讓黑暗將室內併吞。乳白色為基底的壁面色澤暗沉，鋪設於地的鮮紅地毯也為之失色，位於盡頭的台階上方安放著一張至高寶座。
王座旁佇立著一抹單薄的身影，彼得王身著睡衣外披長袍禦寒，肌膚呈現不健康的慘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輾轉難眠又不想用酒精麻痺，等回過神來已隻身走到謁見廳，小心翼翼輕觸著王座把手。或許是從那冰冷的感觸裡得到一絲慰藉，愁眉苦臉的臉上好不容易展露一絲極淡極淺的微笑。
「陛下，還請您盡早歇息，以免健康受影響。」後方傳來關切之音，青年轉身，君臣二人隔著台階的高度相望。
「是羅卡爺啊。」彼得王表情一緩，親暱地應道。
名喚羅卡的老人手提魔晶石燈，憂心忡忡的臉上堆滿皺紋。年過七十的他留著稀疏的白髮，微駝著背，本該從內務侍官的職位退休頤養天年，卻不服老地堅守崗位，是彼得王最為信任的家臣，私下兩人相處就像祖孫那般親近。
「有什麼心事，要試著對老臣說說嗎？或許心裡會舒服點。」見對方似有心事，羅卡走近兩步，但始終維持主上臣下的高度沒去逾越。聲音溫柔和緩，像在引導有苦難言的孩童。
彼得王只猶豫片刻便緩緩說道：「就當朕只是胡言亂語吧。」
「是，老臣年老力衰，聽過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以此為開場白，年輕的國王幽幽開口：「有時候不禁會去思考，朕在歷史中的定位會是什麼？後人會如何評價朕。」
「想必是親民仁愛之君。」
「不會的，羅卡爺。」彼得王搖頭苦笑，道：「這裡沒有別人，這種流於表面的謊話可以不用說沒關係。朕想想……前朝的科羅加德王還有坎里拉王，差不多就是這個定位吧。」
他列舉的分別為卡萊羅勒王朝第十及第十一代國王，此二君臭名昭著，在位期間階級矛盾加劇、國力衰敗，被學者各冠以「沉睡王」與「殺戮王」的罵名，是王室學習期間必會提及、引以為戒的昏暴之君。
羅卡自然也聽出所以然來，冷靜地反駁：「此二君皆是導致前朝覆滅的罪魁，陛下大可不必輕看自己。」
「他們做得再糟，起碼大權沒有旁落，仍不愧為一國之主。」彼得王看著王座，眼神變得飄忽起來。「而朕呢？受制於勳貴，任憑他們侵吞先王們留下的國度。這麼說來，朕甚至比不上他們兩位呢，哈哈……」
落在地毯的淚珠正如他的悲哀，羅卡以半強硬的語氣試圖阻止君王自怨自艾。
「沒這回事，陛下。日後您一定──」
「那個『日後』究竟是什麼時候？」彼得王出聲打斷，正值壯年的臉龐面如死灰，已經無法樂觀抱持期望：「沒日沒夜活在恐懼中幾乎讓我窒息，朕開始害怕聽到妃子們產下男孩的消息，因為那意味著『替代』，他們便能隨時更換新的活招牌。」
羅卡無從開口安慰失意的國王，只是默默聆聽他訴諸苦水。
收斂起過度哀傷的情緒，彼得王再度回復到乍聽下來心平氣和：「朕自三年前便想方設法與邊境中下級貴族聯繫，想找到仍心向王室的忠良好豐富自身羽翼。如果再有更多時間積攢，等時機成熟，或許……朕是說或許。朕是否能重新取回一國之主應有的榮光呢？」
羅卡對於政治角力並不清楚，那是他一輩子無從介入的空間。但他明白，自己一手扶持長大的男孩力圖對現狀做出改變。王宮內戒備森嚴，無處不是佈下的眼線，即使如此，彼得王依然順利建立起對外聯繫的管道，單憑這點便足以說明他的才幹，絕沒有因悲觀的環境而墮落。
但就算他能力再出色，在十二天騎與他們的爪牙隻手遮天的現今，除非發生什麼重大變故，否則根本撼動不了盤根錯節的權力階層。彼得王尋求如親人般的羅卡意見，更多的或許是安慰。
「陛下，您大概喝多了。」羅卡對於那懇求般的視線，選擇不做任何表態。
「……是啊，朕可能真的喝醉了。」就像意識到現實的無情那樣，彼得王緩緩地點頭，承認自己酒後之言不足掛齒。
「老臣這就去準備解酒的飲品，喝過後也有助於睡眠。」
「就這麼辦。羅卡爺你再陪我說些話，好嗎？」
「樂意之至。」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隨口搪塞過去。之後兩人又簡單閒聊幾句，都是無關乎政治的瑣事，最後實在是太晚，彼得王這才依依不捨和羅卡爺道別回到寢宮。
隔日，自南方邊陲火速傳至王都的一則消息，不僅震撼全國，還牽動起整個赫本大陸。
世界，無聲無息向前運轉。1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TYQ80P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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