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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少女身體益發冰冷,心如死灰的賽亞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他勉力克制住情緒,陸續蒐集村人們的屍體,將之通通搬運到空地預備下葬。
沒時間替他們各別立碑,只能草草一併合葬。雖然賽亞親手搗毀聖輝騎士其中一支隊伍,薩列聲稱殲滅剩餘全部,可說到底,這無非只是先遣隊,由中央南下的總兵力肯定還有更多,他們何時會循著蹤跡來到這裡?一天還兩天?
安葬大家後該怎麼辦?該去哪裡?又該做什麼?身為觸犯禁忌、傷親弒友的罪人,有什麼資格獨活?
薩列。只有這名字支持著自己活下去,用對他乃至於整個王國與神族的憎恨。可是,真的殺得死那個天使嗎?即便成功,復仇過後又能獲得什麼?已經沒有任何人在了。這個世界,不再有人期待自己以賽亞‧希卡夫的身分活著。
「……都無所謂了。」從死去騎士身邊取走長劍,拭去泥濘和血漬顯現金屬光澤。賽亞木然看著趨近平滑的劍身,將其湊到脖頸處,想像自己被切斷脖子的畫面。
那樣似乎也不錯──才剛萌生自我了斷的想法,眼前視線忽然變得一片腥紅。賽亞眼睛閃爍出不可控的紅光,包覆在鎧甲中的身體猛地弓起,左手死命按壓住頭部,一股深入腦髓的劇痛毫無預警襲來,令他發出不成聲的悲鳴。
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全身血液彷彿瞬間凍結,刺骨寒意席捲全身,卻又像是高溫燒煮般灼熱。頭顱被強大外力擠壓,就要被硬生生粉碎。所幸這股劇痛並沒有持續下去,像是精準計算好時機,在賽亞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緩和下來。
賽亞粗喘著氣,眼睛映出的景象恢復應有色彩,溫熱的血液在體內流淌,重新取回雙足踏地的實感。這種失而復得的體驗只讓他感到被支配的戰慄。
「太過分了……」
抗議已喪失力道和威嚴,只有無限悲涼。
「就連死,都要經過你的同意……是這個意思嗎,魔王?」
這無庸置疑是某種制約,寄宿在靈魂深處的魔王不允許宿主做出任何於己不利的行為,起心動念都不行。一種險惡的詛咒、烙印,永遠伴隨著他,至死方休。
認清殘酷現實的他不再掙扎,任憑黑暗將自己包圍。
成為溫柔的魔王這件事本來就不切實際,既然王國貴族還有白天使都肖想自己身上魔王的力量,那就給他們吧。這個世界後續會如何,失去所有的賽亞已經不想理會。
不能自己結束性命,就借他人之手。消極的賽亞決定埋葬好村人後就這麼坐以待斃,等待王國的軍隊前來討伐自己,迎接屬於魔王應有的結局。
隨著心境上的自暴自棄,鎧甲變得更加漆黑,烏黑瘴氣在周圍逡巡環繞,被其掠過的部位逐漸改變外觀,邊緣處形成更多牴觸外界的尖刺銳角,就連包覆其中的身型也因應變化演變成約莫兩米的強碩體態。
注意到身上正在發生的諸多變化,賽亞的情緒並沒有產生太大的波動,絲毫沒去抗拒黑暗的侵蝕。這是被安排好的唯一宿命,盡快認清現實後反而能輕鬆一點。
至少,那樣就能去那個世界見大家了。
「不要這樣。」
意識漸入虛無,一股堅毅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恍惚中循聲望去,步履蹣跚朝這邊靠近的,是和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中年男性。銀白的髮絲被雨水沾黏在臉龐,腳步虛浮的彷彿沒有重量,每走一步便灑落殷紅的生命之源。
「村長……叔叔?」儘管對方的模樣狼狽至極,還是能從神態舉止辨識出來,畢竟彼此可是相處長達十年以上的歲月,正如對方能認出如今的自己一樣。
賽亞感到不可置信,他在心中已經做出村長等殿後人員全數喪命的悲觀結論,沒想到此刻還能重逢。
「其他人……」沒等說完,神情黯淡的村長已經搖頭做出表示。
利用地下室的狹窄空間進行困獸之鬥,眾人引爆入口的機關帶著部分敵人同歸於盡。在這之前,溫提斯用傳送魔法將亞多雷村長送回地面,留下一絲可能性。
亞多雷陸續又和幾名聖輝騎士交手,全身累積足以致死的重傷。他放棄將所剩無多的魔力用於自療,保住最後一口氣走到這裡。
張開雙臂輕輕環抱住賽亞,將身體倚靠過去。
好輕,彷彿血已經流乾。賽亞忘記呼吸,任憑紙片般的身軀擁抱自己。
村長失去血色的嘴唇顫抖著,發出只有貼近耳邊才能聽見的聲音:「詠嘆……時光飛逝……」
呢喃聲編織起魔法的咒語,兩人被一團輕柔的白光包覆。白光緩慢但確實地驅散盤踞的黑暗,被擁抱的賽亞模樣也一點點地進行回溯。
「叔叔,你……」看著眼前的改變,再不想理解都明白了。已經拋棄的心又一次被找回,碎片重新被灌注能量,在黑暗的一角照耀。
白光漸漸消散,直到完全消失,村長全身爬滿冷汗:「原諒我,賽亞……我只能做到這樣……」
賽亞顫聲發問,無法抑制地動搖:「為什麼……」
回逤並不完全,鎧甲依然囚禁著自己,還被迫保有自我。
「為什麼!」被壓抑的情緒終於還是潰堤,一發不可收拾:「我這種人根本不配活著,應該連同這身鎧甲一同毀滅,以魔王的姿態!為什麼!」
村長靜靜聆聽,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只要我死去,一切就結束了,幾百年下來背負的宿命也就完成、解放了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我還得繼續下去……」賽亞忿忿不平,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得背負這身重擔。
「所謂的……從宿命中解放……並不是逃避和忘記,唯有真正結束這一切才是……」村長慘白的臉如今看來蒼老許多,說話的同時咳出一口鮮血。
「我不過是偶然才穿上這身鎧甲,給誰都無所謂,反正我們都看不到那個未來了,不是嗎?」
「不是偶然。」村長斬釘截鐵予以否定:「那是……無數選擇層層相疊造就的……你穿上鎧甲這件事一定……一定有它的意義。」
「不……我不明白啊,叔叔。誰來繼承又有什麼差別?」
村長的聲音縱使微弱,疲倦的眼眸深處卻煥發堅毅的光芒:「不一樣。你擁有那些人所沒有的……善良。」
「善良?那是叔叔你沒看到我之前的所作所為。」賽亞否定這份讚揚,他垂下目光嫌棄地說道:「我殺死許多人,村裡不少人被我所傷……這樣,你還能說我是善良的嗎?」
「抱歉。你一定……很難過吧……」
「──」為什麼他們一家……每個人都是這樣,能包容自己到這種地步?越是溫柔,賽亞就越是無地自容。
「既然你穿上了它,讓停滯三百年的命運再次流轉……不論好壞,這一次……務必要做出了斷……」
賽亞喃喃復誦:「了斷……」
「面對你心中的魔王,沒人能幫助你……唯有你才能……戰勝他……」
亞多雷村長眼皮一張一闔,努力維持住清醒的時間:「力量會……依據使用方式不同而有不一樣的意義。縱使……縱使以後被冠以魔王之名,你仍然是賽亞,是叫做賽亞‧希卡夫的人,不是伊凡諾頓。去做正確的事……勇敢地對抗它……」
深怕無法回應這份期待,賽亞既沒拒絕也沒勇氣接受。
「抱歉……」聲音越來越小,連靠在一起都幾乎要聽不見。
明明村長的生命之火將要熄滅,應該很悲傷才對,賽亞卻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村長用稀薄的意識努力組織出有意義的話語:「請幫我和亞里德跟莉蒂雅……和家人葬在一起……」
「……我會的。」
使命已經確實託付下去,一鬆懈下來就只剩半口氣。用盡力氣強撐起眼皮,道出最想問的問題:「我是一個好村長……好父親嗎?」
將死之際,記憶變得尤其鮮明。妻子薔薇生下長子亞里德,體驗初為人父的那種心情、和村裡的大家閒聊著的日常、家人聚在一起的餐桌、莉蒂雅首次穿上裙子的彆扭模樣……還有好多好多。記憶中的自己多是不苟言笑,會不會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在別人眼中,會是什麼形象?
「你是最偉大的村長也是最好的父親──亞里德哥和莉蒂雅一直都以你為榮,其他人包括我也是。」賽亞並沒有煩惱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肯定地做出答覆。
他可以保證,亞多雷‧米爾德的一生沒有任何需要被指責之處,他確實完成所能做的一切。優思格村的每一個人都敬愛著他。
「你可以替自己感到驕傲。」
貼在背上的那隻手緩緩垂下。
大賢者的血脈,至此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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