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批鬥錢胡胡楊，連太陽月亮星星都成了罪證，正當想把安排錢胡楊做老師的後台揪出來的時候，這夥人吓傻了，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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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中）
“我有罪！”承闊承廣最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不過這聲音不如以往那麼熱情那麼充滿底氣，顯得憤怒無奈和鄙視。對於批鬥，錢胡楊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在他幼年的印象中，自己的父親站在檯子上任人打罵。在童年的成長中父親對他的警示就是無論別人說你有什麼罪都要承認，這樣才能會被認為是積極悔過，不至於被打死，這個時候，面對的是一群不講道理的強盜，所以順著這些強盜的邏輯跟著說謊說胡話，不應該被當著品德淪喪的表現，相反這是一種控訴的形式。由於有兒時的經歷和教訓，錢胡楊在教學中一直小心翼翼，不過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積極的教學方式反而讓他兒時見到的情景今天又會發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什麼罪？”盧子涵步步緊逼。承闊承廣也只有在大會上見過盧子涵的發言，生活中幾乎沒有接觸過，今天才知道，用原來盧子涵是這樣的一個人，什麼成績好，原來就是一個馬屁精哈巴狗，無恥小人。
“我不該說牛郎星織女星北極星北斗星比太陽還大，事實上它們比月亮還小，怎麼會大過太陽呢？”
“就是，那你為什麼還要造謠他們比太陽還大呢？”
“那是我在縣城上高中的時候，課本上學的，老師們教的。”
“放屁，明明是你自己造的謠，怎麼又賴到課本上和其他老師？”
“我可以找出上學時的課本，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個我來說兩句。”文化站的瘦高個一看這樣審問只會越來越有利於錢胡楊，趕緊插話進來，“這些天東台城裡的學生在學生領袖盧石根的帶領下，已經揪出了這夥害人蟲牛鬼蛇神，錢胡楊不要把自己的罪推撥到他們身上，其實你和他們一樣，不容饒恕，必須徹底的老實交代自己問題，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霧氣中大家這才知道，難怪這個瘦高個老是鼓動大家揪出身邊的害人蟲牛鬼蛇神，原來東台城裡面早就揪出了害人蟲牛鬼蛇神，又是一個姓盧的，這盧家怎麼淨出英雄？
“說得對，錢胡楊，你必須徹底交代自己的問題，不要把罪行推卸到別人身上去。”盧子涵畢竟聰明，很快就從瘦高個的話中領悟過來。
“是是是，大家教訓的是，是我自己的罪，我不應該推卸到課本上和其他老師身上。”
“錢胡楊，你的罪行難道就這麼點？你最好放老實點，不要耍花招，徹底交代自己的罪行。”在大家聽來盧子涵就是天生的牛鬼蛇神的剋星。
“是的，我有罪，我還說日食時月亮會擋住太陽的光輝的。”錢胡楊早上來的時候也看了盧子涵給自己寫的大字報，對上面的內容記憶猶新。
“徹底交代，你是出於什麼目的說月亮能擋住毛主席太陽的光輝的？”
“是我錯了，月亮是擋不住毛主席太陽的光輝的，月亮本身不發光，它只反射太陽的光輝，月亮不但不接受毛主席紅太陽的光輝，還把它反射出去，不肯接受太陽的光輝，月亮犯了嚴重的錯誤，是我認識不足，只說了月亮擋住太陽的光輝的，沒有揭示月亮不接受太陽光輝的不肯學習的錯誤態度，這點我是錯誤的，是我學習不足，請同學們批判。”
台下的人心中竊笑，原來這月亮不接受毛主席紅太陽的光輝，把毛主席紅太陽的光輝反射出去也是犯了錯誤的。
盧子涵本來就是為了拍卞長明的馬屁才和他一起寫大字報的，因為錢胡楊是富農子弟，又沒有後臺，最好欺負，柿子揀軟的捏，不過錢胡楊實在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揭發的，只能對他的事情斷章取義、胡亂歪曲、指鹿為馬。現在錢胡楊說了自己認識不足，並且指出了月亮的嚴重錯誤，而且是實實在在的理由，這回自己不能再說他耍花招，把責任推到月亮身上了。
學校的老師心底下也在偷偷的竊笑，文化站的瘦高個兩個人也無話可說。
“錢胡楊，繼續徹底交代自己的罪行。”
錢胡楊知道，不把盧子涵大字報上的四條說清楚，這幫人是不會甘休的。
“因為馬上要期末考試，而且這次是升等考試，所以我就和同學們說在文化大革命的同時也要注意複習考試的，是我沒有和同學們說清楚文化大革命和學習考試的重要性，我有罪。”
這條根本就不能成為一條罪，是盧子涵斷章取義硬添上去的，這點他自己也不好再追究，況且錢胡楊也在承認自己有罪。
“還有，錢胡楊，你必須徹底交代自己為什麼要混入到教師隊伍中來，是何種目的？這點必須交代清楚，否則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答應。”這回盧子涵採取了主動攻勢，這話讓人聽來簡直是大義凜然。
“我高中畢業後，幾次都沒有上成大學，就在生產隊幹活學習，有一次遇到了我上高中時的校長，他問我現在做什麼？我說我在生產隊幹活，他說你高中畢業，就是文化人，也要為社會主義建設多做點貢獻，於是就寫了一個推薦信給我，叫我去找公社的董社長，董社長就問我了我的情況，就說八一大隊新辦了學校，你就去那教學吧，這樣我才來到咱們學校的。”
“這個我可證明，當時錢胡楊把介紹信給校長的時候，我也在場，那份介紹信上有董社長的批示，公社的公章，現在還在辦公室的櫃子裡放著呢。”
多麼熟悉的聲音，成闊承廣聽了差不多要哭，終於有人為錢老師說公道話了，而且這人就是讓卞長明見了就害怕的山羊鬍子。
“確實是的，這是董社長安排的。”關鍵時候校長也發話了。
批判錢胡楊到了這個程度，連公社董社長都被揪出來了，而且有校長和山羊鬍子的人證，盧子涵再會拍馬屁也不敢再拍下去了，再說下去，不就是等於說錢胡楊這個害人蟲牛鬼蛇神是董社長安排進來的麼？大家聽得一陣連續的沉靜，誰都知道，盧子涵膽子再大，也不敢再說下去了。
操場上的霧氣漸漸的散去一些，承闊承廣這才隱約看見一些，一個桌子上站著一個人，腰向前彎曲，頭向下傾者，儘管如此，這個身影還是很熟悉，正是他們的錢老師。
文化站的瘦高個膽子再大，也不敢把錢胡楊怎麼混進教師隊伍作為一條罪狀了，弄不好董社長一句話，自己的飯碗就能丟了，自己不再說話，這個文化大革命的批判會就成啞場了，這個時候自己必須出來說話，也要為自己打圓場。
“錢胡楊，既然是董社長安排你進學校的，你就要認真學習，認真領會文化大革命的精神，認真教學，怎麼能說那些混帳話呢，這怎麼對得起董社長對你的期望，希望你要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階級出身，要不斷的改造和揭露自己，在下次文化大革命時要寫出一篇悔過書，改過自新。在這之前，你不能再教學了。希望全校的師生要更加努力的文化大革命，繼續揪取身邊的害人蟲牛鬼蛇神。”
瘦高個其實這句話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句廢話，這學校的老師哪個不是有來頭的，沒有點來頭能到這學校來做老師？因為錢胡楊是富農子弟又沒有聽說過後臺，所以才唆使卞長明盧子涵在搞這齣戲，早知道如此，那第四條罪狀說什麼也不會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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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課由於沒有人來教，教室裡的小孩樂得在教室裡海闊天空的說著文化大革命，承闊承廣心中感到好笑與惋惜，好笑這盧子涵為了拍卞長明的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惋惜的是錢老師不能再教他們的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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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放學，承闊承廣撒腿就往梁德凱家跑。
梁德凱一看兩個人氣喘噓噓的跑了過來，知道早上的文化大革命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劈頭就問：“承闊二娃，學校揪出了牛鬼蛇神了？”
“二伯，揪出來了，是卞長明盧子涵他們揪出來的。”
“喔！快說說，誰呀？”
“二伯，是我們的錢老師。”
“錢胡楊，怎樣了？”
“他們說了錢胡楊四大罪狀。”
“乖乖，這麼多，那四條。”
“第一條說錢老師把星星說成比太陽還大。”
“嗯！？瞎說，錢胡楊那麼大的人，怎麼會說星星比太陽還大？”
“是的，二伯，錢老師說過的，他說好多星星因為離我們太遠，所以看上小的，有的星星有幾十個太陽大呢。”
“這個……”梁德凱感到狐疑，“第二條呢？”
“他們說錢老師說月亮擋住了太陽的光輝。”
“什麼，你們文化大革命怎麼老拿星星太陽月亮說事，第三條怎麼說的？”
“第三條他們說錢老師把學習說得比文化大革命更重要。”
“這個……”梁德凱沒有接著說下去，這些日子的報紙自己也看了，報紙上早對這個現行的教學制度不滿了，作為錢胡楊的一條罪狀也很正常，“第四條怎麼說的？”
“第四條把公社董社長都給扯進來了。”源平一放學也放開腿子跑，也要到德凱家說一說的，聽到德凱問錢胡楊的第四條罪狀，趕忙把話接了過來。
“什麼？”梁德凱聽完源平的話，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二伯身體不好，一般都是半躺著的，承闊承廣一看二伯聽到“董社長”這幾個字怎麼反應這麼大，都感到奇怪。
對於梁德凱的反應，源平倒是平靜許多。
“源平，怎麼回事？說清楚點。”
“二叔爺，原來錢老師就是董社長安排進來的，卞長明盧子涵要錢老師徹底交代為什麼要混進教師隊伍中來，錢老師就把進學校當教師的緣由說了，這幫人反而被嚇傻了，連文化站派來指導文化大革命的那個瘦高個態度也緩和了許多，也為自己打起了圓場。”
“喔！原來是這樣。”梁德凱聽了慢慢的坐了下去，“後來呢？”
“後來他們叫錢老師寫一份悔過書的。”
“我當很大的事呢，嚇了了我一跳。”梁德凱也為剛才自己的過大反應訕訕的笑了幾聲。
“二伯，今天我們才曉得，原來那個盧子涵是個十足的馬屁精，那大字報明明是自己寫的，卻拼命說是卞長明寫的，把卞長明的名字寫在自己前面，還說卞長明怎麼怎麼厲害，別人不能發現害人蟲牛鬼蛇神，就他能發現的。”
“哦！有這事？”
“確實這樣，二叔爺，這盧子涵今天就像一個狗腿子。”
“源平、承闊、二娃，不信你們看，這盧子涵以後能做上大官的。”
“啊！什麼，二伯，這馬屁精以後能做大官？”
“是啊，二叔爺，這怎麼可能呢？”
“你們不懂，長大了你們就懂了。”
“前幾天七舅爺說郭俊東以後能做大官的，我們還拿他和盧子涵比，看這個樣子，希望郭俊東不要像盧子涵狗腿子那樣。”
“出去不能瞎說，要記住我上次和你們說過的話。”
“好的，二伯。”
“曉得了，二叔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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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承闊承廣到了學校又發現早上貼大字報的地方有擠滿了人，鬧哄哄的，弟兄倆對看了一眼，心中同時說道，壞了，難道有揪出害人蟲牛鬼蛇神？
到了報廊前，兩個人有拼命的往裡面擠，等到了前面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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