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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備和盧植回城不久後,張讓正身處在南宮內,細心地為太后梳理頭髮;太后手拿著銅鏡紐上的絲帶,看著鏡子看到出了神,緩緩嘆道:「這麼快便八年了……」
「當年先帝嚷著要我的命,我哥也等著被誅連,是你們拼死替何家求情;逃過一劫後,就是張公公用這把梳替我理髮,再帶我去面聖……」
太后說的是她當年毒殺了劉協生母王美人後,盛怒中的靈帝差點把她廢掉。
「回想當天,我兄妹倆真的是九死一生,到今天又如何?我那個不懂感恩圖報的好哥哥,已經給袁紹當上司隸校尉,讓他可隨意在京城抓捕黃門的人……」
話剛說完,一位太監走進來:「稟太后和張公公,從事中郎王允,剛被大將軍任命為河南尹。」張讓聽後,梳頭髮的手在顫抖,卻是故意弄出來的,但太后卻是真的懼怕了。
當年王允領兵大破黃巾,同時也揭發了張讓與黃巾私通的嫌疑,張讓向來得靈帝寵愛,私通一事便不了了知;之後張讓三番四次欲置王允於死地,全賴包括何進的一眾大臣力保,才僅以身免。
此時此刻的太后,已把一眾宦官的福禍與自己的生死榮辱看成為同一件事;張讓看著太后一臉憂慮,心中喑喜。太后嘆道:「為什麼我這個當妹妹的,連一把小小的梳子都記得,但是當哥哥的,卻連你們一大群人對何家的恩情都可以忘得一乾二淨,還恩將仇報!」
張讓柔聲道:「娘娘千萬不要這麼說,奴才相信大將軍並沒有忘記過去,只是現在進出大將軍府的人,太過霸道和咄咄逼人罷了。」張讓表面上在為何進開脫,實則上是把太后心底裡的恐懼都抖出來!說到底,太后還不太擔心何進這個親兄會視她為死敵,但她卻非常忌憚大將軍府裡的人,特別是那些來自高門府第的,怕別人瞧不起她低微的出身。
除了要暗坑何進,張讓一向造人的原則,就是不管自己有多受寵,也不會在主人面前說主人家屬的壞話。
站在不遠處的,是一名太后最為信任的心腹侍女,只見張讓向她打了個眼色,那侍女便喑裡向外面做了個手勢。
過了一會,那個叫小高的宦官慌慌張張走進來,張讓心付戲玉到了。小高道:「稟太后和張公公,涼州董卓的弟弟董旻,帶著一批人馬,已經進了城。」太后驚叫了起來,顫聲問道:「來了多少人?」小高答道:「我們看到有二十幾人從雍門進城,相信他們會分批進來,而董旻現在已經跟吳匡在一起。」最後一句,是唯一一道張讓入宮見太后之後,宦官才探到的情報。
太后大力呼吸了多下,斷然道:「只能跟他們拼了,不然退此一步,即無死所!」
「蓬」的一聲,張讓頹然跪在太后跟前,哭道:「當天孟津起火,黃門的人都自綁起來,等著太后娘娘送過去,好讓大將軍平息怒氣,沒料到娘娘對奴才們恩重如山,拼死護著。」接著叩了幾個響頭,然候望著太后,神情堅決道:「請娘娘不要再為了奴才們而傷了跟大將軍的手足之情,這一次就讓奴才們給娘娘分憂吧。」
***
就在張讓進宮見太后一天後,宮中局勢又起了出人意表的變化;太后突然下旨,罷免了大部分宦官,當中包括中常侍張讓趙忠和段珪,命他們出宮回自己家中候命 ;只留下少數向來與何進親近的來留守皇宮,其中一人便是與何進同鄉的中常侍畢嵐。
大將軍府外,張讓和段珪領著一大班宦官前來,向何進認錯謝罪,張讓率先向何進叩頭,之後一大群平時作威作福的宦官一起跟著叩頭,這個大快京城人心的情景,在數天前說出來是沒有人會信的!
就張讓本人而言,這數年下來需要他來叩頭的人,不外乎漢帝或太后等幾個人;相反地爭著要向他張讓叩頭獻媚的人,多得連他府裡的幾個管家也記不下來;要今時今日的他,向一個鄙視多年的死敵叩頭認錯,所需的忍耐力實在是超乎想像。
張讓心裡滴著血似的,每叩一下頭,腦海裡便把重複著一句話:「我不是在忍著,我只是在活著!」
宦官都離去後,只見袁紹才匆匆地趕來;自從他當上司隸校尉後,很多事已可獨斷獨行,不用請事何進,所以最近他已甚少進出大將軍府,有些事便後知後覺了。
袁紹語帶責備道:「怎麼就這樣給他們走了?」何進心中忍耐著,回應道:「助軍左校尉趙融,可是帶著五十個太后的親衛護送他們來的。」袁紹催迫道:「現在動手還不遲,大將軍可要當斷則斷,王允跟我,就等大將軍一句話。」何進聽到他這樣地提起王允這名字,才真的心中一沉。
何進想了一陣子,輕嘆道:「打從幾個月前先帝病危時開始,我下面帶兵的人就一直處於緊張的戒備狀態,所以前天太后下了旨意要罷免常侍黃門,他們都鬆了口氣,這兩天很多人爭著向我請假。假若我所料不差,本初那邊也將會有類似的情形。」
其實袁紹最近也漸漸了解,為什麼何進總是在誅殺宦官一事上優柔寡斷;因他愈是接觸得多在宮廷裡當官的人,便愈發覺當中的裙帶關係異常複雜;假如有一天真的動起刀劍來,也不知站在敵對陣形裡頭,有多少人會是自己手下的親戚或好友!
明白歸明白,袁紹可不想就此罷休,他的最大本錢便是陸續從各地調來的兵馬,只是何進好像已經挺滿意現在的結果,不想再冒險了;袁紹再三相勸,何進仍不為所動,無奈下只好離去。
站在何進身邊的得力手下吳匡,怒目瞪著袁紹的背影,何進輕嘆道:「現在是忍耐的時候,張讓連這個都能忍,我這些算得了什麼。」
吳匡問道:「太后是否已放棄了黃門?」何進搖頭道:「沒有張讓他們替她撐腰,太后的處景就跟陛下差不多了,所以這一次只是他們耍的權宜之計罷了;我了解我這個妹,棧戀權力更甚於性命!」
吳匡提議道:「袁紹雖然可恨,但這次若與他聯手,趁勢除掉中常侍這個心腹大患,對我們也有好處。」
何進道:「就是因為袁紹可恨,我才不能急著動手;現在板倒黃門的話,功勞勢必被袁紹盡奪;他再振臂一呼,那時候我這個大將軍就只能用來擺著看了!」
「所以今天留著張讓他們,也是我的權宜之計,等筍攸的部署完成後,就真的是我們動手時候了。」
吳匡聽得頭皮發麻,他在將軍府也算待了一段不短時間,但對宮中鬥爭的微妙之處,卻總是永遠學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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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後漢書卷十靈思何皇后紀 》四年,生皇子協,后遂鴆殺美人。帝大怒,欲廢后,諸宦官固請得止。
《後漢書卷六十九何進列傳》: 進於是以紹為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紹使洛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欲進兵平樂觀。太后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里舍,唯留進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於此決之,至于再三。進不許。
《後漢書卷六十六王允列傳》: 討擊黃巾別帥,大破之。
《後漢書卷六十六王允列傳》: 於賊中得中常侍張讓賓客書疏,與黃巾交通,允具發其奸,以狀聞。靈帝責怒讓,讓叩頭陳謝,竟不能罪之。…… 而讓懷協忿怨,以事中允。明年,遂傳下獄。會赦,還復刺史。旬日閒,復以它罪被捕。…… 時大將軍何進欲誅宦官,召允與謀事,請為從事中郎,轉河南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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