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之國的芭芭拉 - 第六步：失望

　　「老師，我下個月開始就在你們學校實習囉！」

　　第一次獨自生活的喜悅溢於言表，天生長得一張中性娃娃臉的青年，用臉頰與肩膀夾著手機，手裡忙著準備今天的晚餐。

　　電話的那端沒有回應，青年停下手邊的工作，輕聲對著電話那頭的另一人問：「西亞老師？」

　　「噢，蛤？」被尊稱為老師的那人，彷若大夢初醒，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地亂叫，隨後又用充滿歉意的語氣，對青年回應道：「抱歉，芭芭拉，我有點累，能再說一次嗎？」

　　以芭芭拉這種名字來稱呼一名男性，多少會讓人有些奇怪，但對他們兩人來說，用遊戲ID來互相稱呼，早已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何況，這比他被西亞稱呼十幾年的小名——「小乖」，要好上數萬倍了。

　　「你還好嗎？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糟糕。」

　　「不要緊，我沒事。」電話那端，西亞傳來的笑聲有些勉強。

　　雖說還想繼續問下去，可西亞貌似並沒有說明清楚的打算，芭芭拉便打住了追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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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下個月開始，我就要去西亞老師你們學校實習，我已經開始期待，在學校跟老師你一起工作了。」

　　到學校去實習，是取得教師資格的門檻之一，以教職為目標的芭芭拉，自然沒辦法省略這道關卡，只是他也沒有想到，竟然被分配到與他一同長大、被他尊稱為老師的鄰家姊姊，其任職的學校實習。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面，就連今天這次通話，都是芭芭拉鼓起勇氣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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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芭芭拉⋯⋯」

　　在芭芭拉正打算愉快分享這段時間，無論是現實還是遊戲中，西亞錯過的趣事，西亞忽然打斷了芭芭拉。

　　「我已經不在那間學校任職了。」

　　「咦？」

　　西亞說的話，讓芭芭拉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腦子陷入短暫停頓。

　　兩人都沈默了半餉，過了一會，率先發話的是芭芭拉。

　　「怎麼會？西亞老師你——」

　　「啊，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只是——」西亞緊張地回應，隨後又思索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只是有間私立高中，不久前透過我大學時代的朋友，挖角我過去任教。」

　　「這樣啊。」芭芭拉鬆了一口氣，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開朗語氣，「不愧是西亞老師！那間學校在哪裡啊？」

　　「哈哈——」西亞的笑聲有點尷尬，隨意地回答：「下次一起吃飯，到時我再當面跟你說吧。」

　　「太好了！哇——」難掩內心喜悅，芭芭拉一時手滑，手中菜刀掉到了地上，差點刺中自己的腳，「好險，差點我就要變成虎克船長了。」

　　「你給我小心一點！」

　　「哈哈哈，對不起嘛，我太高興了，好久沒有跟西亞老師一起出門了。」對著空氣頻頻點頭致歉的芭芭拉苦笑著，重新把菜刀撿起、放回流理台上，隨後繼續說道：「那麼騎士團裡一些有趣的事情，也留到那時吧！」

　　「嗯，就那樣吧。」

　　「騎士團的大家都在等老師你回來喔！」

　　「是嗎？」

　　西亞的反應有些冷淡，令芭芭拉內心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在芭芭拉開口之前，西亞就已經先一步發話：「說起來，那間學校有個孩子，我想要請你替我照顧。」

　　「孩子？」芭芭拉有些意外，但這可是尊敬之人的請託，他又怎麼可能會拒絕？於是說道：「老師不介意我只是去實習個半年，時間不怎麼充裕的話。」

　　「沒關係，你就有空時，幫我多關心一下就行了。」

　　「好的，身為西亞老師的頭號愛徒，我當使命必達！」雖然西亞看不見，芭芭拉還是用拳頭，捶了兩下自己單薄的胸膛。

　　「呵呵，還真敢說呢。」

　　芭芭拉的話，成功將西亞逗笑，西亞那清脆悅耳的笑聲，從電話的那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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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名叫史黛拉／莉潔兒。」孩子的名字忽然混入雜音，聽上去是兩個不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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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西亞話音剛落，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從心臟位置擴散開來。

　　芭芭拉眼前的景色瞬間轉換了模樣，那不詳的晴天娃娃，還有從校舍頂樓墜下的影子，突如起來的恐懼將芭芭拉喚醒。

　　睜開雙眼的芭芭拉，摀著再次疼痛起來的心臟，忍不住哀嚎。

　　朦朧的視線中，能看到規律地左右隆起，妮可那對覆蓋純白毛皮的肩胛骨。

　　芭芭拉艱難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淒慘的灰，以及一股濃烈的硫磺氣味撲鼻而來。

　　灰是由散落一地、彷彿無窮無盡的遺骨組成，每次妮可邁出步伐，都能聽見骨頭被折斷、劈啪作響的聲音。而硫磺氣味，則是來自於四周沸騰的小水池。

　　這地方意外的寬廣，應該足足有三至四個足球場那麼大，是個向內凹陷的盆地，盆地的中央，有個顯然就是人造建築，看上去像是灶台，或是高爐，它作為撐天光柱的基座，靜靜地座落於此。

　　基座的底下有個大型的石質圓盤，上頭雕刻著某段神話逸事。

　　這裡恐怕就是黑龍山了吧。

　　芭芭拉有種熟悉的感覺，卻一時想不起來。

　　因為自從踏入盆地範圍之內，芭芭拉就感覺到胸口的疼痛，比起先前更加強烈，便無暇去深究。

　　芭芭拉慌忙著從小包裡拿出鎮靜藥劑，不管散落在地上的其他藥劑，芭芭拉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自己嘴裡猛灌，效果卻絲毫不比之前有效，不如說是完全沒用，於是她只能在妮可背上，蜷縮成一團，並大口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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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馱著芭芭拉的妮可，最終在圓盤的外圍停下，一步也不願意再向前。

　　「妮可⋯⋯」

　　聽聞芭芭拉虛弱的呼喚，純白的巨狼妮可，扭頭側眼看向芭芭拉，湛藍色的渾圓眼眸，令芭芭拉有股靈魂被看穿的恐懼。

　　芭芭拉不敢多想，也不願多想，忽然，又是一陣疼痛，彷彿被從體內灼燒，痛得她從妮可背上滾落，壓斷了地上的森森白骨，以及嚴重鏽蝕的兵器。

　　她沒有發現，自己此刻正渾身散發扭曲光線的熱氣，並產生陣陣白煙。

　　在地上艱難喘氣的芭芭拉，抬頭望向光柱基座，試圖從那裡找到傳說中的剪刀，不知道究竟是尚有些距離，還是因為光線太過刺眼，芭芭拉看不清基座上的細節，於是她匍匐在地上，奮力向前爬去。

　　而純白色的巨狼妮可，就這樣冷漠地看著芭芭拉匍匐在地、艱難前行的身影，什麼也不做。

　　此刻的芭芭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滿懷希望，她就只是向前，拼上性命向前，直到她終於依附著光柱基座，緩緩起身，她終於能夠確認，那溫暖而刺眼的光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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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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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

　　希望破滅，芭芭拉大笑著，眼角卻不斷落下斗大的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西亞老師、史黛拉⋯⋯我對不起你們。」

　　芭芭拉哭嚎著，轉過身、倚靠基座慢慢坐下。

　　自己現實中的肉體恐怕已經不行了，自己還沒能贖清罪孽，就要毫無作為的死去——芭芭拉絕望地抬起頭，仰望已經由烈燄般的橘紅，逐漸轉變成漆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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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即將失去意識之前，芭芭拉看見了，與光柱和美麗極光一同裝飾夜空，高掛其中的月，在清澈的月光照耀之下，此刻所有的徵兆因此終於串聯在一起。

　　「怎麼可能，月亮⋯⋯有兩個？這裡——到底是哪裡？」

　　因為MMORPG英雄史詩的天空，從來都只有一個月亮。

　　芭芭拉驚愕地望向此刻踏入圓盤，悠然自得蹲坐在自己面前的妮可，芭芭拉雙脣顫抖著，問道：「你……是誰？」

　　妮可沉默，牠湛藍色的眼眸如一顆無暇的玻璃珠，倒映著芭芭拉那張不知所措的面容。

　　而看見妮可眼中自己的芭芭拉——既熟悉卻又莫名陌生的漂亮臉蛋，強烈的違和感令她瞪大雙眼，渾身寒毛直豎、冒起冷汗，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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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唯有炙熱的痛楚吞噬了芭芭拉，她眼前一黑，瞬間失去意識，橫倒在圓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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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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