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人尊稱為力聖的銀毛猩猩,原本應該棲息在幽深暗祟的西崇大雨林之中,何以現在竟會出現在戈霽沙漠偏遠的一片綠洲之中,這箇中原因恐怕並不單純。
即便聶冷已經預料到入谷的這三關肯定會波瀾重重,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從對決一位使棍高手,直接越級拔升到迎戰四聖獸之一的層級。無論如何,在關卡中安排了一只力量足以撼動山河的巨獸作為守關人,這也實在太荒謬離奇了。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已經可以被視為谷主的惡趣味。
在與力聖周旋的過程中,聶冷有一次幾乎閃躲不及力聖的拳風,遭到泄露向外的余震波及,傷及了他的右胳膊。即便只是輕傷,但也足以讓聶冷捏了一把冷汗,讓他不禁聯想到要是沒有躲過的話,下場會有多麽悲慘。
蒼狼已經多次在遠距離向力聖揮出刀氣,先撇除掉那些被牠化解的攻擊,就連那些實打實貫註在牠身上的刀氣都傷不了牠半分半毫。目視之下,力聖的皮肉簡直堅如鋼鐵,尋常打擊就只能止步於牠的外皮,再也無法邁進半寸。
以至於無論從哪方面看,這註定會是一場形勢一面倒的對決,只因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懸殊了。這其實也間接地印證了兩人之前的猜想:欲闖此關,關鍵並不在於戰勝此獸,而是找出此關的潛藏謎題,將之解開方能脫險。
單單跟那只猩猩比鬥了一分鐘,對蒼狼來說仿佛過了一小時般的久。畢竟在與對方過招的當兒,每一刻都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毫無片刻的松懈,導致體感時間不可抑制地延長。
而最可怕的是,力聖不僅有著排山倒海的力量,就連牠的動作也如捷豹般靈敏。
好幾次,力聖無預兆地猛地一躍,眨眼間就沖至蒼狼的面前,一記重拳橫勢或筆直掄向蒼狼。面對這種霸絕的直攻,蒼狼想都沒想就果斷偏身閃避,任誰都不會這麽傻去接下那毀天滅地的巨拳。
而另一邊廂,聶冷就有好幾回犯了傻,居然想用風吟手來接下力聖的拳頭,嘗試把牠的猛擊引進落空。只是往往到了最後關頭,聶冷仍舊選擇放棄,倉惶地往旁邊翻身逃逸。這讓他不禁想到,與力聖的拳頭相比,他之前用以鍛煉風吟手的步槍子彈頓時成了兒戲般的道具。
「撐不下去的話,隨時可以棄權。」蒼狼往斜前方揮出一記猛刀,把力聖的吼聲波一分為二,在他身後兩側爆開。
「棄權二字並不存在於我的字典裏。」聶冷右手往前一送,一股勁風隨即沖向力聖的右腳踝。此招的用意在於減緩力聖的動作,假如角度準確的話甚至可以嘗試扳倒力聖,不過可想而知那是失敗得徹底。
聶冷這一偷襲,吸引了力聖的註意,只見牠粗壯的右腿往後一蹴,腿風便直朝著聶冷襲來。這一次,聶冷沒再閃躲,而是雙手各旋擺半周,將腿風順勢地化開。
經過了剛剛長達一分多鐘的對決後,聶冷發現力聖的下盤功夫其實遠不及牠的拳頭,更何況力聖這一腳是逆著身勢往後使出,勁力也比正面出擊弱上不少,所以聶冷才有自信可以接下力聖的這一腳。
「那你窺得半點端倪了嗎?」
「算是有點頭緒了。」聶冷雙手依然在身前擺動,「看一看你的左前方。」
蒼狼聞言,旋即轉頭一望。
只見位於這片大草原的西邊,有一大片區域之上的野草變得禿頹敗壞。不曉得是遭到力聖的拳風連根拔起,抑或給蒼狼的刀氣削去。在那雜草消失了大半的區域之中,隱藏在地面下的物事也隨之浮出水面。
一個長寬各百尺的正方木板,嵌在泥地之下,表面比草原略低了數尺。要不是其上作掩飾用途的草堆在兩人與力聖的周旋中掀開大半,恐怕他們都難以察覺到那東西的存在。
木板在陽光的照射下,反映出明亮的光澤,制造它的人似乎有在它表面做過拋光打蠟處理。此外,木板表面也用紅漆畫了一個完美的圓,其每一弧之半徑的精準度都極高,但看起來又不像機器所為,而是經由一位真人以超乎常人的目測力畫成。
「看來那便是破關要件了。」聶冷右手卷起地上的一根折斷的樹桐,將之摔向力聖的背脊。
力聖一個轉身,單手輕松接住那根樹桐,然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比聶冷數十倍大的力量把樹桐回擲。聶冷見狀,立刻往旁一躍,躲過力聖的回擊。
「具體上要怎麽做?」蒼狼見聶冷正應付著那只巨獸,便逮住時機喘息一會兒。
「那個埋在地上的木匣子應該就是這個困局的機關,我剛剛特意繞過去了在上面踏了一步。我感覺那東西底部似乎內有乾坤,應該是用以開啟某種械具的開關。」聶冷一邊繼續用手風捎起附近的樹桐投向力聖,借此來牽制住牠的行動,一邊向蒼狼叫道,「你是不是該來分攤一下壓力了?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蒼狼笑了笑,往後立了一個穩如泰山的馬步,而後後腿發力一蹬,疾步沖向前,太古獵刀拉弓在後。
待沖至離力聖僅有五步距離之處,蒼狼倏地大踏步躍起,手中的獵刀自身後朝前畫了個大圓弧,刀鋒劃過空氣時發出一陣可怖的破空聲。
這次不再是遠距離的刀氣迸發,而是真刀實劍地砍在那個身高足足有三十尺的巨獸肩膊之上。從握住刀柄的右手手感來推測,蒼狼自覺這一刀大概砍入了力聖那堅硬皮肉有一寸之深,只不過落刀處卻不見半滴血液濺出。
看來力聖的皮肉不僅堅固如鐵,而且厚實如鋼板,蒼狼的這一刀根本無法傷及力聖的筋骨與血脈,只是在牠皮膚上面留下一個無傷大雅的刻痕罷了。
「吼!!!」力聖仰天大吼,伸手抓向自己的右肩,想要把蒼狼整個擒在手中。
蒼狼一驚,連忙腳蹬力聖雄厚的背脊,堪堪躲過了力聖這記擒拿手。
「接下來該怎麽做?」蒼狼一邊向外奔跑引開力聖,一邊朝著聶冷問道。
「那個機關的受力閾值太高了,我剛剛嘗試發力啟動,但卻紋絲不動。」聶冷把話說一半,另一半留給蒼狼自己參悟。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倚靠這只猩猩的相助?」蒼狼跳上草原外圍的一棵樹上,準備迎接力聖的攻擊。
「沒錯。」聶冷笑笑,心想不愧是他仰慕的人,一點就通。
「那還不簡單,我現在就引牠過去草地的西面。」
「等等。」
聶冷這一句話音剛落,力聖的巨拳就已經來到蒼狼的面前。
蒼狼奮力往上一躍,與力聖的拳風堪堪擦腳尖而過,他感覺自己的鞋子都快被那烈風撕開了。
力聖的拳風在蒼狼的身後摧枯拉朽地拖出一條長坑;滯身在空中的蒼狼在空中一翻身,身姿颯爽地落在力聖的身後。
「那個機關總共有兩個,不止西面,東面亦有一個。」聶冷補充道。
雖然東面的草地仍未遭受摧殘,故此看不出底下的面貌,但聶冷在剛剛途徑該處時仍從腳底的觸感覺察到那裝設在地下的同類機關。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兩個機關必須同時觸發,才能啟動那個終端的械具。」聶冷繼續說道。
蒼狼頓時恍然。難怪這個『智』關需要兩人同行方能參與。
縱然尚未知聶冷的猜測是否準確,但這一刻蒼狼已經知道兩人下一步該怎麽做。
聶冷雙手凝氣拉弓在後,踏著疾風步沖向力聖。蒼狼見狀,連忙閃去一旁,為聶冷讓道。
當力聖轉過身來之際,聶冷已經淩空飛躍,對牠使出一招用盡全身真氣催動的風吟龍翔。面對那向自己席卷而來的兩道風刃,力聖絲毫不懼,僅僅擡起牠強而有力的右肘一揮,便與聶冷對攻起來。
在剎那之間,聶冷就知道自己的手風無法貫入力聖的手肘,繼而松開雙手,藉由對方與自身之間產生的風壓往後一退,不願跟眼前這只巨獸繼續對峙下去。
尋常人類耗費無數時間與血汗來研習修煉的武術技藝,在大自然所孕育的龐然巨獸那毫無章法的肢體運動面前,竟然兵敗如山倒。聶冷這般心想著,無奈地苦笑。
不過,現在可容不得他自怨自艾。因為聶冷看到蒼狼已經繞到大草原的西面,正等待著他完成彼此暗自定下的部署。
此時力聖眼見聶冷居然打到一半臨陣脫逃,不滿地嗤了一聲,朝著聶冷沖了過去,即將發動下一波攻勢。
果不其然,這只大猩猩還是上當了。
聶冷笑了一笑,徑自往草原的東面奔去,任由力聖追逐在他身後。
雖然在力量上無法與這頭巨獸匹敵,但是看來在智力上還是我們人類略勝一籌。聶冷笑了一笑,像出了一口惡氣般的通體舒暢。
在聶冷快要抵達東面之時,蒼狼握刀自下而上地砍出一道半月刀氣,削掉了力聖腰際的皮毛。這一著,雖然減緩了力聖追逐的腳步,卻沒有引起牠的註意。故此,蒼狼舉刀連發,頻頻將刀氣送至力聖的身上,終於在第五下惹得牠暴怒回頭,朝他吼了一聲。
蒼狼右手握刀平舉身前,左手亦抵著刀面,以自身真氣與刀氣合力抵禦著力聖這發吼聲。
這時,聶冷已經成功抵達東面。他以風吟手凝氣纏臂,接連不斷地劃出勁風攻向力聖。
待吼聲好不容易消散後,蒼狼也一並加入戰局,手中獵刀刮起淩厲刀風。
面對兩人的聯攻,力聖每每想要擇一邊進攻之時,就會遭到另一邊的攻勢幹擾,故此竟罕見地給牽制在草原的南邊。
就在如此左右受敵,而自己卻遲遲抉擇不了先去教訓哪一方之下,力聖終於忍無可忍地仰天一聲大吼,鼓起雙手的巨拳,同時左右開弓向蒼狼和聶冷轟出拳風。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人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雖然蒼狼此刻正戴著面具,但聶冷仿佛看到在那面具後面所露出的微笑。那抹象征著得逞的微笑。
蒼狼與聶冷同時氣運周身百骸,藉此催發出體內的最強功力,各自從原地騰空躍起,以刀式與手式凝起一陣勁風,將之施放在來襲拳風的正上方,以絕妙的技巧把拳風向地面引導。
兩人心中原先對此不敢抱太多希望,畢竟想要把力聖的拳風迎面打偏,這不僅需要傾盡全身之力來抵抗與控向,還需要相當程度的勇氣。稍有不慎,都必定被卷入力聖的拳風之中,化作一團肉醬。
而所幸的是,或許力聖因為需要兼顧兩邊而分散了肌力,抵達蒼狼與聶冷面前的拳風比起剛剛牠單挑時揮擊的拳頭弱上少許,以至於蒼狼與聶冷這一運功引導居然奏效了。
只見左右兩道拳風幾乎同一時間,以斜下的角度轟擊位於草原東西邊的地面,那暴露在外以及仍埋在土裏的西面和東面機關,被力聖那猛烈無比的拳風壓下,底下頓時傳來了機關內部元件運作的聲響。
不一會兒,草原的北面忽地發出砰的一聲,竟開出了一個百尺見方的地洞。
蒼狼與聶冷見狀,二話不說立即往草原北面狂奔。
兩人的身後,有一只呲牙咧嘴的大猩猩正追逐著他們,仿佛不將他們擰碎在自己拳頭裏就誓不罷休。
力聖奮力地伸手往前一撈,眼見只差一個手掌的距離就能將這兩個打擾牠睡午覺的臭蟲捉住,但他們卻及時滑進地洞,堪堪躲過了牠的追擊。
兩人遁入了地洞以後,地洞隨即立刻關上,獨留下力聖一個在大草原上惱怒得暴跳如雷,每一下憤怒的跳動都引來大地一陣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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