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流亡之途 - ９：暗中計畫

　　灰蒙想出言反駁，卻不禁對此語梗。北境國家雖然同樣有巫師存在，卻沒有幾個人能如同南境的巫師一樣，有能力操控巫術攻擊人類與魔族。

　　他們在大眾所認知的印象裡，大多就是些喜歡收徒弟獨居在城市巷弄裡的怪人。除了飽讀古書、擅於使用艱澀的巫師語言之外，他們還會治療疾病以及調製各類用途的藥水。他們並不會借助巫術施展超乎常理的奇蹟，最多比較像是精通偏門知識的學者或研究者。

　　也是實際來到南境，從克多倫身上見識到他對抗幽狼的施咒手段之後，灰蒙才意識到南北大陸的巫師在能力上存在著本質上的落差。

　　「好了啦，里德，你就別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了，你沒聽過那句話嗎？」

　　「無能得如同北境巫師──是吧？」

　　另一個人立刻接話回答，惹得他們幾個人又一陣發笑。灰蒙臉色難看地皺起眉。

　　「從剛才開始我就想說了，你們嘴裡一直在那裡妖裔妖裔，到底是在說什麼？這是你們拿來羞辱巫師的某種用詞嗎？真叫人不解，那些巫師是哪裡得罪到你們了，何必開口閉口都在那裡數落別人？」

　　傭兵們聽完他的話之後一陣發愣，隨後紛紛露出嗤笑的表情，向彼此交換了一眼目光。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從北境人的口裡聽到這種疑問，也只有他們這些外域人才會對這種常識般的事情感到大惑不解。

　　「哎呀，大哥，既然來到南境，你可得要好好了解當地慣習才行吶。妖裔不是什麼羞辱的話，不過是用來指他們那種流著髒血的『汙種』的稱呼罷了。」

　　「來吧，你看清楚，『妖裔』就是印在這小子手背上的身份牌──」

　　那個傭兵說著，一把抓住旁邊克多倫的右手，毫不顧及本人的意願，直接拉開他的袖子，把他右手背上的模糊烙疤晾給了北境人看。

　　「怎麼樣，這邊寫得很清楚吧？」

　　目睹那隻瘦弱枯槁的手背上，大片褪色而扭曲的傷疤，灰蒙不禁面露詫然，好一陣子沒能做出回答。

　　克多倫不經意地注意到灰蒙眼裡流露的同情，他一把縮回了被抓住的手，默不作聲地移動身體，拉遠了與那幾個傭兵之間的距離。

　　看不下去對方沒有把克多倫當人看似的鄙夷態度，灰蒙忍不住皺眉出聲。

　　「你夠了沒啊？幹嘛老是找他麻煩？」

　　「什麼？找麻煩？……真是的，我不過就是在向你解釋我們南境的常識啊。」

　　莫名被這麼指責，讓那人的臉色有些不悅。他的同伴冷笑著接了句話。

　　「唉，外域人就是外域人，盡是一些把同情心用錯地方的傻子……」

　　「啊──？你說誰是傻子？」灰蒙拉高了嗓音，頓時有些慍怒。

　　「好了啦，里德……你這句話說過頭了。」

　　見到車內的氣氛忽地緊繃了起來，帶頭的傭兵連忙出面打圓場。

　　「真是抱歉啊，大哥……我這個朋友心直口快，說話常常不經大腦思考。」

　　他邊說邊向同伴們使了個眼色，要他們閉上嘴別再亂說話。其他兩個人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那人又接著低姿態地連連道歉。

　　「我再次替他向你道歉，還請大哥見諒……」

　　灰蒙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挪開了目光，不再理會他們這幾個不知好歹的搭夥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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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平安通過森林之後，天色已經逐漸昏暗。為了避免入夜後逗留在野地過夜可能會遭遇危險，馬伕向灰蒙提出建議，問他是否要稍微繞一段遠路，前往鄰近的圍村留宿一晚。

　　「繞路找村子？有必要嗎？直接在車上睡一晚也無所謂吧。」

　　灰蒙一臉理所當然地答道。他過去長年駐紮在邊境戰區，已經過慣了在野地紮營的日子，一點也不介意野宿。而且車上有備用毛毯，取暖的炭火也充足，他不認為需要多花時間回頭找睡覺的地方。

　　但是，其他三個傭兵聽到他的話卻紛紛面露驚愕，連車伕也不敢置信地出聲確認。

　　「呃、你確定真的要在這裡過夜嗎，客人？」

　　「怎麼了嗎？車裡睡上我們幾個，空位也還算足夠吧？要是嫌太擠，我還有備上一個營帳可以用──」

　　「不不、客人，倒不是那個問題……」

　　感覺這個外域人並沒有意識到南境人不會隨意在野地露宿的真正原因，馬伕的語調有些尷尬。

　　「我擔心的是，這附近雖然姑且還算安全，但畢竟離森林沒有很遠，直接在這種地方過夜，總覺得沒辦法安心好好睡覺啊……」

　　聽完他的話，灰蒙只是納悶地皺起眉頭。出身北境的他，無法切身體會南境人對於森林的莫名恐懼感。

　　「是嗎？但我倒覺得繞路找村子，不過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不然……那客人，你那個巫師的意見是什麼？這附近能讓馬車安全過夜嗎？」

　　馬伕無奈之下，只好把問題拋給了車內的巫師。這種情況下，與其說是要認真確認過夜的安全性，不如說，他反而是希望裡頭的巫師能夠察言觀色一下，設法說些能讓車隊可以回村好好休息的話。

　　然而，遺憾的是──克多倫沒有搭理他藏在這句話裡的期盼，只是一五一十地說出真相。

　　「這片農地範圍沒有幽狼越界活動過的記錄，就目前所見的範圍內也都是安全的，即使野宿一晚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聽完這個回答，車裡車外的四個南境人都頓時面有難色地苦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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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明天一大早還得繼續趕路，吃完當作晚餐的麵包後，灰蒙便逕自開始整理鋪毯，準備提早入睡休息。

　　那三個傭兵雖然嘴巴上應和著同意他在野地過夜的決定，但臉色卻各個心事重重似的。他們猶豫了一陣子後，拿了要去小解作為藉口，一群人下車之後就遲遲沒有再回來，不知道是在外頭談事還是在做什麼。只剩下巫師少年安靜地坐在車棚的角落一側，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下，漠然看著灰蒙的一舉一動。

　　「克多倫，明天一早要繼續趕路，你待會也早點去睡吧。至於那幾個傭兵……就別管他們了，隨他們去，我看他們大概打算徒步跑去圍村過夜吧。」

　　他嘟囔說完之後，便掀開厚毯，進到了被褥裡躺好休息。

　　克多倫沒有回答雇主的話，依舊安靜地坐著。他以耳語般的聲音低喃了句巫語，準備依照巫師應遵循的慣例開始守夜。

　　＂Kuko rattiko, detiko saosratos aykotion vi ziti…＂

　　（風之靈，請向我透漏您所攜帶的聲音之秘……）

　　隨著話語落下，無數金色的風之靈光點聚攏而來，把環境中各個方位傳來的細微動靜捎來了他的耳邊。

　　他不經意地聽見了——躲在馬車附近的三個傭兵的悄聲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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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覺得……時機該抓什麼時候比較好？」

　　「依我看，再等一個小時如何？等那個傻蛋徹底睡熟了再說。」

　　「一個小時是吧？那接下來還得消磨一段時間了。」

　　「來吧，我們去找一處比較隱匿的地方，生個火好好休息一陣子。」

　　「說得也是，光杵站在這種地方還真是有夠凍人的。」

　　對話結束之後，他們的腳步聲也逐漸往遠處離開，不過──無論他們遠離了馬車兩百公尺，抑或是四百公尺，只要在距離馬車方圓一公里內，都無法躲避過巫師極其敏銳的聽力。

　　克多倫繼續靜默地注意著他們三人的對話，目光停留在背對著自己，躺在被褥中睡覺的灰蒙。從他和緩的呼吸聲聽起來，這個雇主似乎已經睡著了。他就這麼逕自熟睡著，渾然不知外頭那幾個人心裡打量的算盤。

　　應該叫醒他……提醒這件事嗎？

　　克多倫的心裡一度浮現了這個念頭，不過，很快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他何必浪費力氣為雇主設想這種事情，畢竟……那三個傭兵真正的目標是自己，不是企圖危害這個北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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９：暗中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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