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流亡之途 - ２５：引狼襲城

　　灰蒙看見了迫近馬車後方的幾頭黑狼身影，他們的樣貌就如同上次在破屋裡遇上的棘手魔狼，有著鮮血瞳孔與一身銀白與黑藍相間的毛皮。

　　該死……南境的森林裡，還真的到處都是這種魔族嗎？

　　幽狼齜牙狂奔而來，他們的速度快得驚人，甚至超越了拉車的馬匹全速奔跑的腳程，輕而易舉地追上了馬車。

　　灰蒙趕緊抓起車廂裡的弩弓，迅速上膛，朝著狼群射擊。但那些魔狼異常敏捷，又相當熟悉人類武器的攻擊方式，一下就閃過了他射出的箭矢。眼看最接近的那頭狼就快要咬到後車輪了──灰蒙再次近距離朝他放箭，卻又落空，魔狼的反應速度快得無法置信。

　　「克多倫！你能想想什麼辦法嗎！？」

　　他無計可施地轉頭朝克多倫喊道，卻看到巫師少年頹然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已經昏死過去了。

　　「該死的！」

　　灰蒙索性一把扛起車廂裡的獵手屍體，猛力朝著逼近車輪的狼拋去。沒料到他會忽然出這麼一手，領頭狼在錯愕之中被屍體絆到了腳，失足撲向了地面。灰蒙抓住時機拋出匕首，另一頭狼因為分神注意同伴而中刀，哀嚎著滾倒在地。

　　但剩下的兩頭狼依舊緊追不捨，他們分頭攻擊，各自衝向了馬車的左右側──

　　其中一頭狼高躍而起，撲進車裡朝灰蒙咬去。灰蒙趕忙抽出腰際的劍應戰。但幽狼以利齒接下灰蒙的劍，喉嚨滾著嘶吼，使勁咬咬得劍身喀喀作響，彷彿下一刻劍身就會碎裂似的。

　　去他馬的！……這畜生的牙是什麼鬼東西做的！？

　　灰蒙與幽狼那雙飽含殺意的血色眼瞳近距離對望，深刻感受到他想吞下自己的渴望。他的心臟激動狂跳，手臂就快要壓不過魔狼強勁的咬力，緊繃的肌肉不斷發顫。

　　「啊啊啊啊──！！」

　　忽然，車頭前傳來獵手措手不及的哀嚎，第二頭幽狼撲向那人身上，開始瘋狂啃咬起來，頓時鮮血四濺。

　　趁著灰蒙錯愕分神的這陣空隙，對峙的魔狼狠咬下他手裡的劍，一甩拋飛了武器，下一口直接咬向他的咽喉。

　　＂Vi deti rattiosfineko…＂

　　（凝凍其流動……）

　　勉強恢復一絲意識的克多倫，擠出力氣低喃巫語，施咒終止面前那頭幽狼的頭顱血液流動。差點得逞的魔狼，獠牙只有些微劃過了灰蒙的頸部皮膚，便忽地煞止動作，失力地昏迷倒下。

　　灰蒙愣住了片刻才回神，他趕緊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幽狼，然後使力一把他拋出了車外。他抽出腰間第二把劍，打算應付車前的另一頭狼。結果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那個淒慘大叫的駕車獵手已經與狼一起滾下了馬車。他急忙翻過車廂，匆匆來到駕駛台，抓緊韁繩控制住狂奔中的馬匹。

　　「克多倫！！現在得往哪裡去才好！？」

　　車廂後方沒有傳來回應，灰蒙隱約聽到森林深處傳來了更多的狼嗥聲，他焦急地轉頭大喊。

　　「克多倫！你聽見了嗎！？到底該往哪裡走！？」

　　「朝北……有座小鎮……」

　　得到他虛弱的回應後，灰蒙趕緊一拉韁繩改變行進方向，讓馬車衝向了偏北的林道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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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速行駛的車輛衝出了林地，開始進入到寬闊的田野，這是已經脫離幽狼領地，抵達人類居住區的徵兆──可是車後那數十頭狼卻一點也沒有要放棄的意思，反倒越來越逼近向馬車，距離車後已經不到二十公尺。

　　拉車的馬匹吐著白沫拼命大口喘息，快要負荷不了這種跑速，車廂也吱嘎作響劇烈震動，彷彿隨時都要解體似的──灰蒙把馬的速度逼上了極限，已經沒辦法再更快了，卻還是擺脫不了那群狼，他無計可施地捏緊手上的韁繩。

　　劇烈的車身震動，讓克多倫痛得彷彿渾身上下的骨頭全都散了似的。他努力硬撐著快闔上的眼皮，感覺每一口呼吸都痛苦難耐。車後有數十個飽含殺氣的綠色光暈迫近而來。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逼迫自己集中專注力。重新緩緩吸氣之後，克多倫向最前方的領頭幽狼低喃出了巫語。

　　＂Finekkararu…deti kiti.＂

　　（斷絕……其息。）

　　咒語一瞬生效——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帶頭的領導獵者錯愕地失足摔倒，他翻滾了幾圈，在地上痛苦掙扎。原本在後方跟隨著他追獵的狼群，因為領導獵者的異樣而紛紛緩下速度，匆忙聚向他的身旁關心狀況。

　　克多倫努力控制著風之靈在狼身上的力量作用，使領頭狼被迫處於瀕死狀態──既無法起身行動也沒能夠立刻死亡。眾狼群停下腳步，憂心忡忡地圍繞著他，彷彿徹底忘了原本追逐的馬車目標，他們想盡辦法試圖要替領導獵者解除巫術，可是卻對此束手無策……生於大地之族的幽狼，無法像人類一樣對風之靈說話。

　　如此一來，馬車也得以獲得能夠拉遠距離的機會，這正是南境巫師能讓車隊擺脫幽狼追獵的唯一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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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逐漸駛離遠去──忽然發現車後沒有再傳來幽狼的吼聲，灰蒙詫異地轉頭望去，才發現那些差點撲上車的狼群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

　　「請您……繼續往小鎮駛去，我無法拖延他們太久。」

　　聽到克多倫的孱弱嗓音，灰蒙這才明白是他設法牽制了狼群，不由得鬆了口氣。

　　「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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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看見位於田野盡頭的小型城鎮，灰蒙立刻聽見了響徹天際的刺耳警鐘聲。

　　就如同上次在葛溫鎮碰上的情況——所有行進附近商道的車隊、旅人與商販，全都不顧一切地拋下手邊的行李貨物，頭也不回地往城門口衝去。擋在門口管理進出的衛兵大聲叫喊，要求所有人高舉手裡的身份牌，沒有身份牌的人不准進城避難。

　　該死……狼群果然被我引來了嗎？

　　有了上次的經驗後，灰蒙這次沒有多加猶豫。他匆匆向後跨進貨車廂，用劍刃切斷了克多倫身上的繩索，把奄奄一息的他背上肩膀，快步加入人群朝城門而去。

　　然而，這場狼襲來得措手不及，搶著進城迴避的人數實在太多，他尾隨在隊伍末端，遲遲沒能通過城門口。

　　噹——噹——

　　頭頂上再次傳來刺耳的鐘聲，警鐘連響兩聲，意味著幽狼群已經進入城外四百公尺的範圍。然而，門口至少還有上百人等著擠進小鎮狹窄的城門。

　　這下子該怎麼辦？只要再敲一聲鐘不就會關門了嗎？……該不會來不及進去了吧？

　　灰蒙茫然地杵在隊伍最末端，忍不住回頭望了眼——他隱約看見了附近田間道路的盡頭，有一片黑壓壓的影子正在逐漸接近。

　　「全部後退——！不准推擠！」

　　驚慌之下，現場的群眾逐漸混亂失控，衛兵們揮舞著鋒利的長槍，喝止那些企圖硬闖過關的人。

　　「巫師優先通過！再來是小孩與女人！其他人全部給我後退！」

　　眼看時間已經不足以讓所有人進城，負責指揮情況的衛兵隊長照慣例朝著眾人大喊，直接下令部下刺殺了一個不肯聽勸、企圖擠進門口的男子。隨後他粗魯地撥開人群，把被一個被人們擠在牆邊的年幼孩童和他的母親一起拉進了城門裡。

　　「那邊那個背著巫師的北境佬——就是你，快過來！動作快！」

　　灰蒙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來不及進城，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擠過人群挨近門口，立刻有兩個衛兵出手幫忙，把他拉進了城門內。

　　噹——

　　頭上隨之響起最後一聲警鐘，等到鐘聲落定，衛兵隊長隨即抬頭大聲叫喊。

　　「關門！」

　　轟然一聲，兩道鐵柵門直接砸了下來，把剩下沒能來得及進城的四十幾人全都阻隔在外。

　　眼看進城無望，有些人大聲哭叫了出來，崩潰癱坐在鐵柵門前。有些人企圖設法自救，回頭抓住了別人留下的馬匹，匆匆催馬往他處而去。

　　上百隻接近的幽狼嗥叫著，一舉襲擊而來，呲牙咧嘴地攻擊向那些沒能進城躲避的人類，有幾隻分頭追向了騎馬奔逃的人們。

　　灰蒙愣杵在鐵柵門前，目睹著再次重現在眼前的慘況。看著那些人被狼群撕開血肉、咬碎骨頭、啃食著內臟，在血泊裡激烈地慘叫……這些人都是因為自己把幽狼引來，才會落得亡命此地的淒慘下場，鬱鬱沉重的罪惡感壓住了他的胸口。

　　「喂，北境佬，所以你背著的巫師是你的獵物嗎？」

　　就像是早已習慣了這幕情景似的，剛才指揮關門的衛兵隊長背對著門外那群正在廝咬人類的狼群，對此起彼落的哀嚎聲充耳不聞。

　　北境獵手毫無反應，仍杵在城門前茫然地注視著外頭的景象，衛兵隊長又加大了些音量喊道。

　　「喂——外域來的，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灰蒙這才慢半拍地回頭，臉色凝重地答話。

　　「……有什麼事？」

　　「我只是姑且提醒你一下，要是你背上那個巫師是你的獵物，記得把他的命留到狼害過後再處置掉。我們鎮上的駐守師不多，要是狼害情況嚴重，到時候也許會需要用上他。你聽懂了嗎？」

　　灰蒙默然悶應了聲。他這才理解，衛兵剛才之所以會讓巫師優先進城躲避的原因。原來……是因為他們認為巫師在狼害中還有「利用價值」嗎……

　　「不過——如果我們到時候要徵用你手上的巫師引狼，會照慣例先給你對應的賞金，你不用擔心。」

　　見到北境獵手的臉色有些沉鬱，衛兵隊長怕他會錯意認為他們要白白搶人，又好心地補了這句話。

　　但灰蒙沒有再回應他的話，只是一聲不吭地背著克多倫往街道走去，離開了充斥著哭嚎聲與鮮血腥臭味的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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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西林鎮商街上人潮依舊，婦女們結伴而行，手裡提著採購的蔬果麵包，經過的餐館前廊也坐著不少人在用餐喝酒。

　　明明城外聚集了上百隻的魔狼，此時此刻仍在那裡啃食著人類，但這些鎮民的「日常生活」卻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照常平凡度日。灰蒙實在難以理解這些人是怎麼辦到的，怎麼能對這一切如此視若無睹。

　　簡直就像是……他們已經從骨子裡徹底習慣了那些幽狼的殺戮，甚至早已對此麻木了。

　　但灰蒙永遠也不可能像他們如此漠然。光是想到那些人是因他而死，愧疚感就讓他的內心糾結成了一團，難受得要命。

　　感覺到背後的克多倫好像動了一下，他停下了步伐，往背後詢問道。

　　「你醒來了嗎，克多倫？」

　　等了許久，仍然沒有聽到他的任何回應，灰蒙不由得嘆了口氣。

　　可憐的小子……看樣子，克多倫這次似乎傷得不輕。說到底……這也是我害的吧。

　　灰蒙心情低落地準備繼續邁步前進，才聽到背後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

　　「您平安……進城了嗎……？」

　　從聲音聽來，就能明白他的情況十分不樂觀。灰蒙擔憂地詢問。

　　「克多倫……我去找其他巫師治療你好不好？不過現在這種情況，該去哪裡找人比較好……找招募所的巫師可以嗎？」

　　止步一段時間，他才好不容易等到少年的虛弱應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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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５：引狼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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