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天氣都不太穩定,厚重的陰雲時不時飄飛大雪。為了讓馬車能在街道上順利通行,每隔幾次鐘樓敲鐘都會有人出來剷雪,道路兩側都是成堆的積雪。
嚴寒的深冬之中,克多倫卻終於久違地再次感受到了壁爐舒適的溫暖。這次捕獲他的獵手「雇主」,因為考量到他發高燒身體狀況不佳的情況,額外讓他在旅舍裡多待了幾天休息。
他可以一整天安穩地待在屋裡烤著爐火睡覺,不必站崗忍受刺骨寒風,還能有食物能吃。自從開始服役從事巫師之職以後,他就不再有資格接受這種待遇了。在記憶裡,也只有童年還住在山居人婆婆的小屋時,才能接受養母的這般照顧。
可是即使如此……克多倫卻還是無法輕易對這個雇主產生信任感。
畢竟過去捕獲他的獵手也曾經做過類似的行徑——故作善意地為他安排住所、大方提供食物給他。結果,幾天後就因為沒能順利從自己嘴裡打聽出更多與「巫師會」有關的情報,回以他一頓毒打,再把他關進冰冷的地窖裡餓上好幾天。
過往的生命經驗總是告訴他,會毫無理由地對自己釋出善意的人,總是暗自懷抱著某種更殘酷自私的意圖。即便這次的「雇主」買藥治療他的身體,還供給他食物與暖房,說到底……也只是因為自己要是病死了,他就會無法取得重要的情報罷了。就算口頭上對雇主說過許多次「謝謝您」,克多倫也沒有真正發自內心地對此感激。
灰蒙站在窗邊觀望著鏟積雪的鎮民,抬頭端詳了眼天空,逐漸散去的雲層裡隱約露出了午後暖陽。待在這座小鎮整整五天,總算盼到了天氣好轉,這下子終於能夠繼續前往下個目的地了。灰蒙在心裡鬆了口氣,轉身開始收拾起行囊。
坐在壁爐旁烤火的克多倫,注意到了他的舉動。
「雇主先生……您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他小心翼翼地提問,謹守著巫師對待常人應有的措辭態度。
灰蒙停下了動作,臉色顯得十分無奈。
「我說過了,別叫我雇主,我不記得我哪時候有『雇用』過你。」
這幾天他已經重複這句話很多次了,但巫師少年一點也沒有聽進耳裡。
「我的名字是灰蒙.安斯頓。你說話態度不必那麼拘謹,叫我灰蒙就可以了。還有……你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你叫什麼來著?」
「您問……我的名字嗎?」
克多倫面露詫異。
身為巫師,他從來沒有被常人過問自己名字的事情。沒有人想知道巫師的名字叫做什麼,人們只在乎巫師是不是聽話好使喚、或是否有利用價值而已。他猶豫了一陣子,才做出回答。
「我叫做……克多倫。」
「克多倫……而已嗎?」
灰蒙稍微等了一下,卻沒聽到少年說出姓氏,於是確認地發問。
「是。巫師沒有姓氏,因為我們沒有家與家人。」
克多倫像是在陳述事實似地淡然回答。雖然他的話裡沒什麼情緒,卻讓灰蒙感覺到自己似乎問了什麼不該多問的事,他的臉色有些尷尬。
「是嗎……我知道了。」
他把目光挪向窗外,接著說。
「你剛才問我接下來的打算是吧?我是準備往尚黎特城走。你昨晚說過,你跟你哥哥當時就是在這座城遇上的對吧?我想親自去一趟這座城市確認看看。」
「是,知道了。」
克多倫簡短回覆。他沒有對雇主的決定提出任何意見,謹守著巫師的本分內該做的事。
雖然他的心裡也明白,遭遇上哥哥的事情發生在四年前,如今就算雇主實際前往尚黎特城,他肯定也沒辦法找到任何相關線索。但是,既然他喜歡大費周章白忙一場的話,就隨他自由吧。
「不過……克多倫,這段路途上能麻煩你替我帶路嗎?我對這裡多少有些人生地不熟。」
灰蒙把行囊背上肩膀之後,向巫師少年詢問。
就如同克多倫的預料,雇主不意外地提出了這個要求。他之所以會大方釋出善意,終究是為了從他身上換取某種「價值」。比方像是現在這樣——要求他在路程中領路。不過身為巫師,替常人領路是最基本的義務責任,沒有拒絕的道理,克多倫以平淡的嗓音做出回答。
「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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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帶著克多倫離開旅舍後,牽著棕馬經過了街旁的招募所。南境的大小城鎮都設有招募所,外觀看起來像是半露天的酒館,屋簷下的桌椅坐著不少等待工作的隨行傭兵和黑袍巫師,經營旅隊的商人此起彼落地喊著車隊即將出發的目的地跟搭乘金額。
「哎呀,這位北境來的貴客,你打算前往什麼地區呢?今天客人比較少,我可以特別為你打個折喔!」
發現背著行囊的北境軍人走來,旅隊商人立刻迎上前招呼攬客。
來到南境的這幾個月,灰蒙都是靠招募所的旅隊在各地移動。但這種旅隊有個缺點,他們不願意配合旅客改變行進路線,就連稍微繞路一下也不行,除非你願意出錢租下整輛車。所以,為了前往上次傭兵團所在的廢村,他當時便決定直接買下一匹馬比較方便省事。
「不了,就如你所見,我手上還有這匹馬──」
灰蒙已經計畫好接下來要直接騎馬前往目的地,於是拒絕了對方的推銷。結果,笑容滿面的旅隊商人瞄了一眼北境軍人牽著的坐騎,與他身旁戴著巫袍兜帽的瘦弱少年,立刻把話接了下去。
「好的好的,有自備馬匹還有帶上巫師的話。這邊可以優惠給你三折價碼就好,只作為租借馬車及馬伕的費用。」
「我說了,我不需要。」
「我們的車伕對奧比坦王國境內各個區域的路況都瞭若指掌,不必擔心迷途問題。再加上遮風避雪的車棚,車內還會附上煤炭及爐台,能讓貴客無論前往何處,都能享受一段安心溫暖的旅程。」
灰蒙原本想堅持己見拒絕,聽到商人的這段話之後,卻又猶豫了起來。畢竟現在正值深冬,要冒著風雪駕馬趕路的確是比較辛苦。尤其現在他身邊還帶著一個感冒剛痊癒的體弱小子,就算自己能忍受,也難保這小子不會在路途中又再次凍得昏過去。
「那……要前往尚黎特城的話,你們的費用是多少錢?」
「啊、貴客是要前往西部的尚黎特是嗎?如果從這裡駕車前往的話,沿途路程會需要五天左右。貴客別擔心,我們這邊會安排車伕的食宿,盡可能為你省錢,需要你負擔的費用大概在五枚銀幣左右就可以了。」
安靜待在一旁的克多倫,聽到商人提出的這個數字,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這個價碼也太貴了吧……
雖然商人滿口堅稱自己給予了十足優惠的金額,但他所提出的數字,明明比克多倫所認知的行情價整整高出了一倍的價碼。不過,這個外域人顯然並沒有發現自己被薛了一頓。
「五枚銀幣是嗎?」
灰蒙伸手向腰帶上的皮袋,摸索起錢幣。
克多倫沉默地注視著雇主,一度猶豫於是否要暗示一下提醒他,但想了想,最後還是沒做出任何反應。說到底……他不過是被這個獵手利用來追捕獵物的通緝犯而已,何必多管閒事插手這種事。
「感謝貴客!──來,請跟我過來。」
收到錢的商人滿臉歡喜的連連道謝,準備安排讓他上車。忽然,有三個年輕傭兵從旁出現,擋在商人前面阻止了他的去路。
「喂喂,慢著,老兄……我說你也太過分了,生意不是這樣做的吧?你看他是北境來的,就找到機會薛人一頓是嗎?」
他們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樣,忿忿不平地指著商人大罵。
「你剛才的開價我們可都聽見了,跑一趟尚黎特要價五枚銀幣?有沒有搞錯啊!這筆錢拿來僱整個車隊來回一趟可還都有剩!」
商人的臉色發白。他沒想到會運氣差碰上其他車隊的好事傭兵,頓時百口莫辯。他支支吾吾了起來,那三個傭兵又直言說道。
「既然他自備馬匹跟巫師,應該是收他兩枚銀幣左右比較合理吧,前往尚黎特的路途又不是要一週半個月,五枚銀幣根本太過離譜。」
商人頓時無言以對。擔心丟了這筆生意的他,情急之下決定見好就收,趕緊放低姿態,從錢袋裡拿出銀幣向灰蒙道歉。
「這、這真的非常抱歉,那我將三枚銀幣退還給你……還請見諒。」
結果,灰蒙完全沒料到自己被商人開了過高的價碼,他的臉色有些納悶,但姑且還是收下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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