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有個小小的手掌覆上了他的肩膀,像是女孩子的手,纖細而柔軟,但這隻手卻緊緊地捏著他的肩頭,又不像尋常女孩子的力量,還正巧捏在他受傷的那一處,無法忽視的疼痛感朝他襲來,他疑惑又謹慎地回過頭,發現來人居然擁有自己所熟識的面孔。
「鏡容?」眼前的女孩他不可能錯認,是幾乎和他同期進組織的瞿鏡容,是他的死黨、知音。
但在驚喜之後,看清楚了眼前的瞿鏡容的模樣,他似乎才知後怕。
這個瞿鏡容也許並非他所熟悉的她,眉眼是她、身形也是她,但是那雙眼眸中蘊著黑暗凜冽,不應該是面對姜九唁時會有的,這讓他懷疑起對方的真實性,感覺就好像是在一樣的軀體裡裝了另一種瞿鏡容。
她身穿黑袍黑衣,嬌小的身體裡有著巨大的能量,整個人散發著黑夜的氣息,彷若接了殺人任務的她。
「你來了。」瞿鏡容開口,是熟悉的少女甜蜜的聲調,卻冰冷得毫無情感,這句話聽在姜九唁耳裡,就好像他遲到了很久很久一樣。
但這個人明明與他知悉的她完全不一樣,姜九唁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她的掌心,可她又是鐵了心不讓他逃,用上的力道幾乎可以拆下他的胳膊,原本已經止了血的傷口,彷彿又撕裂開來那樣疼痛。
「妳是誰?」他腦中有些混亂,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妳把手放開,我們有話就好好說?」
少女的指尖已然陷入他再次綻開的血肉裡,他疼得連說話語氣都低聲下氣起來,然而渾身纏繞著黑暗氣息的瞿鏡容卻一點也不領情,那雙清澈靈動的雙眸巡梭審視著,在他的眼中妄圖尋找著什麼。
他看不懂,只是她的眼神偏執而又瘋狂。
卻像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你不是她。」
「誰?」
她一直在自說自話,語帶審判,黑黝黝的眼中閃過了失望,同時間手中的力量蘊含了巨大的憤怒,像受了刺激後爆發般地,原先緊緊地捏著他肩頭的手一轉方向,掐住了他的脖子。
也許是因為對方有著和自己的死黨相同的外貌,就連聲音都一模一樣,好像只是另一個記憶完全不同的瞿鏡容,姜九唁對她並沒有太多防備,以至於輕輕鬆鬆就被擒住了,她的執念很深,在他脖子上收緊的力氣,竟沒有半分猶豫。
「鏡……容!」他掙扎著,從喉嚨中嘶啞地擠出死黨的名字。
她那雙原本從沒對上他眼睛的雙瞳,像是有所回應一般地動了動,可手上力道仍是沒有鬆開半分。
他似乎從瞿鏡容的反應裡接收到了一些訊息,但沒明白,或許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也或許是被遏止住的呼吸影響了他的思緒,所有想法堵在腦子外,只能被動地接受。
姜九唁也不是完全手無縛雞之力,他隨時可以反手毀了這個人,上衣口袋裡還有他自製的小炸彈,這麼近的距離,甚至能直接安在對方的心臟上,義無反顧地馬上引爆,可是,這個人是瞿鏡容,他就不可能動手。
難道她這麼做,可以幫助他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嗎?
他想,也許自己是真要死了,居然還想著這種荒謬的可能性。
就在意識要離姜九唁遠去之時,他的全世界又忽地天旋地轉起來,有人攔腰把他劫走,即便重新獲得了新鮮空氣,瀕死的恐懼仍盤旋在大腦裡,他下意識地抓緊了身前的浮木,能夠感覺到他正快速移動離開原地,而他只能貪婪地呼吸,讓氧氣回到腦子裡。
直到雙腿在陸地上站定了,他都感覺還是有點虛浮,光是要站穩都不曉得要腿軟幾次。
但姜九唁還是能從對方的懷抱分辨出性別,他強迫自己站穩了腳步,稍稍往退後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意欲向他道謝。
「剛才真是謝——」
他抬頭,出口的話語不太禮貌地戛然而止,眼前的男人他再熟悉不過,是陸禮,但是這個陸禮也不一樣,就好像那個“瞿鏡容”,同樣是渾身翻騰著黑暗的氣息,彷若能將他殺於無形之中。
——逃,要逃跑才行。
他的腦中不知為何,出現了比遇見“瞿鏡容”更加強烈的警告。
姜九唁嚥了嚥口水,轉身想逃,那個“陸禮”伸手就抓住了他,甚至動作有些粗魯地將他拉回眼前,死死地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再試圖逃走。
「我終於找到你了。」他開口,就和“瞿鏡容”的狀況一樣,聲音同樣也是陸禮的,但是卻是濃稠如深淵的黑暗,幾乎要讓姜九唁喘不過氣來。
這個人,比起瞿鏡容讓他驚愕的異狀,更多的是無邊的恐懼。
分明都讓他毫無頭緒、莫名其妙的話語,他卻沒了想要理解的心思,滿腦子只有逃跑兩個字,渾身細胞都在叫喊著這個人很危險、快逃。
肩上的傷口因為被緊緊捏著又開始被疼痛支配,但他已經能夠忽略這樣的感覺了,這還是第一次,內心的恐懼遠遠大過於疼痛。
「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走了。」1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PxOLt0PV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