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邊的凌鎏華站立著,在他前面跪立著的人是幼兒園的園長,兩人的姿勢讓姜九唁莫名地想起審判、介錯這樣的字眼,心裡突生出了巨大的不安。
「凌鎏華!」他緊張地喊著他的名字,那個男人渾身散發出執行殺人任務的氣息,那被掩藏得很好的殺意、那雙眼瞳下的凌厲,他都不可能錯認。
「小花哥哥!」
孩子也跟著喊,興許是也察覺到了不對,拉著姜九唁的小手緊張得都用了力。
他們幾乎是跑著過去的,但凌鎏華卻恍若未聞,對他們的呼喊完全沒有反應,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著,雖然被塵霧遮蒙了視線,但是他們仍舊清楚地聽見了他所說的話語。
「你放出了上古機械獸,造成了它的暴動,讓這桃境在短短時間內從富麗安康的美麗綠洲,變成了荒蕪殘破的無人廢墟。」凌鎏華本來乾淨清澈的聲音,在此刻卻顯得特別正義凜然,他宣讀著眼前人的罪名,而園長低著頭沉默得似是認罪,氣氛一觸即發。
這……也太奇怪了?姜九唁瞪著眼睛,腦袋快速運轉著,一大早園長不在幼兒園裡,反而莫名其妙放出了上古機械獸?這是能隨便就被放出來得嗎?那即便是放出來了,也沒道理塵封了那麼久的機械會暴動,那得是做了什麼事情?
他覺得這事情不能那麼輕率地決定,至少先將兩人從這詭異的狀態中拉出來,便讓孩子站在原地等著,自己走上前去。
再肅殺的狀況下,凌鎏華都不可能對他動手吧?
「凌哥,你冷靜點,有什麼事情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說吧?到底是怎麼了啊?」他一如往常地對著凌鎏華微笑著,試圖平復他的情緒。
「瓦拉的塵土在下、照耀這世界的中子星在上,繁盛一時的綠洲桃境,終要因為你的一己私慾,再次回歸荒土沙漠,現在我將借萬物之力審判——」
凌鎏華宣告著,在姜九唁的面前,拿出了他的那把小型手槍,對準了園長的腦袋。
「等一下!聽我說!」這完全不對勁了,凌鎏華不可能隨意暴露身分,即便是到了這個情況下,更別說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怎麼也不可能在小孩子的面前殺生吧!
他乾脆朝凌鎏華走上前去,想搶下他那把上膛的槍,但是下一秒他卻毫無預警地穿過了夥伴的身影。
他愣了愣,這是什麼狀況?夢?幻覺?
姜九唁茫然地回過頭,分明就沒有聽見槍響,卻看見園長受到了撞擊直直向前倒在地上,他甚至沒有看見任何一滴血。
他瞪著雙眼,忽然覺得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平時敏銳的雙耳剎那耳鳴了般,使他僵直又混亂。
「小九哥哥!」
當那聲稚嫩而又慌張的聲音再次喊著他的時候,他猛然回過神來,才想起還有個孩子在被他保護著,這時候他不應該只顧著自己的狀況,得要時時刻刻注意著孩子才是。
大腦是這麼想的,但是一回頭卻看不見那個慌張地喊著自己的孩子。
他不明白地眨了眨眼,「呱呱?」
但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人回應他,繼幻影般的凌鎏華與園長之後,呱呱也像是個幻覺一般地消失了。他才剛剛抱著那個五歲大的孩子,被機械獸追了一路,他還能回憶起抱著他的感覺,這一回頭卻是什麼也沒了。
「呱呱!」他朝著天空大喊著,在這已然傾塌的城市內,連個回音也沒有。
整個世界,就像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一樣。
他緊皺著眉,這種感覺其實並不是第一次,倒是已經習慣了,他沒感覺到多害怕,更多的情緒是疑惑。
回想起呱呱說過的話,他說家人不見了、自己也有可能消失,那麼現在這個狀況,或許就是孩子所謂的“消失”?
姜九唁讓思緒冷靜了下來,現在的桃境依舊是霧濛濛的狀況,空氣中都是冰涼的水珠,一點也不像是沙漠中應有的狀況,他開始回想這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機械獸出現在城內,將這些建築都破壞的同時,雲翳遮住了太陽,氣溫驟降、低溫與境外的沙塵天氣結合,導致城內一片霧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
光線偏折照耀在遙遠天空,生成一些莫須有的景象,欺騙過人類的眼睛,那些幻影就是海市蜃樓。但往往人們一走進便會發覺什麼也不存在,桃境卻讓他們身在其中、居住生活了好一段時間。
或許這裡真有著神祕力量,現下這些也同樣是幻影,這次不只騙過了他們的眼睛,甚至騙過了耳朵,讓他們感應不到彼此、聽不見除自己之外的聲音。
他計算著霧出現的時機,將方才看見的凌鎏華與園長,都劃分到幻覺裡去。
他轉過身,閉上了眼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呱呱,我不知道你聽不聽得見哥哥說話,但如果你聽得見,」他的內心沒由來的一股悲傷,抓緊了手裡的那個青蛙玩偶,「跟著哥哥走好嗎?哥哥擔心你。」
再次張開眼睛之時,眼前的景象依舊,什麼也沒有改變,但這再也不能引起他心裡太大的波瀾,他確信自己在幻覺裡,但目前還沒有辦法分辨,進入桃境之後什麼是真、什麼才是假。
那就姑且相信,那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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