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他的世界寂靜了好一陣子。
像是在真空的無聲宇宙裡尋了一個角落,安穩卻又不安生地睡了許久,總是想著要醒過來,卻不知道如何張開雙眼、如何控制自己的意識,只好繼續在璀璨又寂寞的銀河裡沉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允許能夠醒來,他終於在這虛無的空間裡找到了重力、站穩了身子,可這樣的感覺持續不了多久,姜九唁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量推了一下,他踉蹌地向前一步,便從原地跨了出去。
他清楚地認知了自己、意識到自己是誰,甚至脫離了一個受拘束的空間,再次接觸到熟悉的空氣成分,大腦都還沒活絡過來,就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一把抱在懷中,這個擁抱緊得難以掙脫,姜九唁還能感受到對方的恐懼,就好像在害怕這雙手鬆開之後,他就會又一次消失在無形之中。
「陸、陸禮哥?」他嚇了一跳,但是不敢說出來,腦袋還記得剛剛遇到的黑暗陸禮,一時之間沒有轉換過來,突然被這麼抱住了,差點下意識地掏出貼身銀匕攻擊他。
「是我。」
陸禮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著,敏銳的姜九唁聽出了一絲不對,他的聲音比平常低沉了很多,像是情緒相對非常低落的狀態,這讓他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了,或是讓陸禮自己開口說,但是他伸手試圖稍微推開這個懷抱,那雙手臂只會更加用力地箍著他。
「怎麼了?」姜九唁擔憂地問。
他說不出來陸禮的變化,這與在那邊遇到的那位不一樣,那個“陸禮”強大而黑暗得讓他只覺危險,渾身只剩求生的本能,但這是他所認識的陸禮,他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來,現在這情況更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有如此。
隔著陸禮的肩膀,他看見一臉憔悴的凌鎏華走了過來,不知道是因為過度擔心還是環境所致,聲音有些沙啞,情緒相當壓抑。
「你消失了三個月。」
還沒能消化他臉上的表情,又聽見他說的話,姜九唁的好奇盡散,只剩下錯愕。
「三個月?」他緊緊地皺著眉,像是對時間的感覺出現了錯誤,「我明明才……」
可他說到一半,卻也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他是設想過兩邊的時間不對等的問題,也疑惑在扭曲的空間中一來一回到底過了多久,現在答案出爐了,總共就是三個月,說不定這還是相對來說較短的時間了。
如果他再走進去一次,能不能夠活著出來、能不能又是正好的三個月,這些問題都是謎,或許再次走出來是數十年後、又或許遇到那個黑暗陸禮,他再沒有機會脫身的話,就難以探討走出來的可能性了。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三人之間一陣沉默後,陸禮又開了口,像是總算能夠鬆一口氣,緊繃許久的神經終是慢慢緩和下來。
姜九唁忽然就覺得自己啞了,什麼也說不出來,安慰的話、展示自己沒事的話、解釋的話,不論是什麼話語,一句也沒法說出來。
他能清楚感受到現在抱著自己的陸禮,和眼前難得神情憔悴的凌鎏華,他們在這兩個月之中,身心受了多少煎熬,卻因無法感同身受而更加難受,在這段時間裡,反覆焦灼地等待、無法處理的無措感,不知道應該繼續等著,還是有所行動、重新制定計畫,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出現、或者是永遠也不出現了。
要換做是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漫無目的地等待著或許不會回來的夥伴,怕是會在漫長的時光中發瘋。
甚至連生死安危、究竟去了哪、要去哪裡找都沒有頭緒。
「對不起……」最後姜九唁只能乾巴巴地這麼說著。
但聽到他的道歉時,陸禮卻像是被入侵領地了的受傷野獸一樣,渾身的氣息凌厲了起來,要是有人在這個時候靠近他,也許會被刺傷、被他主動攻擊咬傷。
「不是這句,你應該告訴我別的。」他似是壓抑著極大的負面情緒,來保持平緩語氣開口說話,才能保證不嚇到他。
姜九唁愣了愣,別的?這可難倒他了,他不太擅長猜測人與人之間的小心思,倘若是陰謀詭計,他尚還能思考一二,可此刻若是不說對不起,他是完全沒有想法究竟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想說不知道,他本就懶得猜測,尤其是面對陸禮。
環繞著他的懷抱終於願意放開了他,可抬頭看見那人冰凍三尺的嚴寒臉色,他就又退縮了,就像本想耍賴的學生,意識到這不是小測驗而是大考試一樣,在監考官的嚴防死守中變得安分守己。
氣氛非常僵硬,他也不敢去看凌鎏華的臉色,畢竟還沒膽在生氣的陸禮眼皮底下請求外援,那只得自己尋找答案了,再一回想自己做的事情、以及剛才的對話,他忽然有了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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