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凌鎏華就有點後悔了。
他覺得還是應該要給陸禮來一彈,好壓制未來黑化的可能,那個人都直接叫他全名了,絕不可能像姜九唁預想的那樣,會是這個世界裡的另一個“陸禮”。
以及,他這才猛然想起來,姜九唁曾提到在桃境變成幻境的時候,還在公園裡看見他在審判,那幕持槍對準園長腦袋的畫面,豈不是和剛才十分相似?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同時有太多資訊在干擾凌鎏華的思考了,他不得不先著眼於現下的事情,這一次回溯的時間好像太多了點,他看著面前的小不點版本姜九唁,又環顧了所在的建築,很明顯是一戶民宅之中,如果沒有猜錯,估計就是這小孩的“家”了。
那個,姜九唁從未提起過的家。
他對機械的熱愛從小朋友時期就可見一斑,書架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機關鎖,有一些只是哄小孩的玩具,但難度較高的也有不少,小孩子應當是沒辦法買下這麼多的,由此可見家人對他應該是比較寵愛的。
『小九,吃飯啦。』
如母親般溫柔的嗓音在房外響起,並沒有太多催促便又離開了,小時候的姜九唁就像其他小孩一樣,第一聲總是喊不動的,但他手裡正在解一個機關鎖,所以凌鎏華也能理解,他到現在也還是一樣,解鎖比什麼都重要。
他替小孩緊張著,想著大概還得再喊一次才會行動起來,但前後不過就一分鐘,另一個急促的腳步就粗魯地推開了房門,一個橫眉怒目的男人走了進來,應當就是他的父親了。
『我就知道,不是讓你別玩這些東西了嗎!』男人非常生氣地罵著,一把抓起了小孩手裡的東西丟到了一旁的床上,絲毫沒有憐惜,『趕快出來吃飯,要不然就別吃了!』
剛才那個溫柔聲音的女子也跟了過來,『你做什麼對孩子這麼凶,有話好好說。』
『今天公司又被莫名其妙的人投訴了,警察來好一頓盤查,搞得職員人心惶惶,都在問是不是攤上事了還是要倒閉了,真晦氣!』男人就在他房門口毫不避諱地抱怨著。1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wLNiVxwvG
『也別說給孩子聽了,他……』1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R4AUQYhqQ
『上回那個人不是說了嗎?孩子太聰明要誤事的!就是剋星!』
父親已經是口無遮攔了,對待親兒子的說話口吻像極了對仇人,母親好不容易才將他拉走,還不忘回頭叮嚀兒子快出來吃飯,房門自動被關上,屋內的燈光全都暗了下來。
凌鎏華心疼得不行,這情況很明顯是進入了小孩的內心世界,他回過頭就看見小小的男孩蜷縮在椅子上,瘦弱的手臂環抱著膝蓋,似乎整個家裡再沒有人可以溫暖他,他走到了小孩面前,蹲下身來與他平視。
「我幫你把它撿過來拿給你,好嗎?」
一旦進入了內心世界,就能試圖與對方談話,但對方並不會看見他的身影,至多就能感知他的存在。小孩只是搖了搖頭。
「你能聽我說說話嗎?」
他的聲音還很稚嫩,這才讓凌鎏華想起來,他第一次在組織內見到這孩子時就是這個聲音,只是再見面就進入了變聲期,這也就代表離他加入組織的時間點不遠了,甚至可能就是這件事造成的。
「可以,我會一直在的。」
他知道小孩看不見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是陪陪失意傷心的小孩還是很重要的。
小孩說了很多的話,和在父母前沉默溫順的模樣截然不同,但和現在的姜九唁更為貼近,凌鎏華也安靜地聽他講述家裡的變化。
書架上的機關鎖都是父母買給他的,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了對解謎、解鎖、數獨和魔方這些東西的興趣,看他越解越上手,就越是驕傲,甚至會在親朋好友過來拜訪時,讓他展示一下,但某一天,一個長輩卻突然對著他的父母說,這個孩子太過聰明了,未來姜家是要被他剋的。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邏輯,或許根本只是胡言亂語,但父親卻相信了,開始覺得生活裡事事都不如意,神經敏感地認為確實是孩子的存在造成的,小到被東西絆倒、車子擦撞,大到出門碰見了車禍、公司出問題,總之什麼都能怪罪於他。
他從被眾人追捧,到天天領罵,漸漸地就不愛同父母說話、撒嬌了。
「我是不是就像爸爸說的,是個災星?」小孩可憐兮兮地問著,語氣十分低落,聽不出來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問這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新朋友。
「不是的,你很好,是全世界最乖的小朋友,聰明怎麼會和災星扯上關係呢?我小時候就想像你這樣聰明呢。」他想彎身去抱抱他,但又怕擁抱過溫暖的孩子再無法面對父母的無理由怪罪。
小孩還是把腦袋埋在屈起的膝蓋裡,凌鎏華努力想著新的話語來安慰他,就感覺到周身的環境一變,他望了一圈就認出來這裡是醫院,再看向小孩的時候,他也已經放下了雙腿,害怕又不安地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身上還有點擦傷,旁邊有一個護士一直在安撫他,說著沒事的、不要害怕。
他也想說上幾句話,但怕小孩回答他,在這一場面會看起來很怪異。
「媽媽說我好久沒有開心起來了,放學的時候,說要帶我去買冰淇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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