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姜九唁在被無以復加的苦痛吞沒之前，他又能感受到自己對這個軀體的控制權了，他沒有辦法去思考這是否代表卡索芙尼死了，只本能地顫抖著手，握住了胸前的樹葉墜飾。
光芒再一次覆蓋了他，這一次並不刺眼，而是溫和輕柔地、像是在擁抱姜九唁一樣，可他卻不受控地掉下眼淚，無法停止、也不想停止。
直到他再次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對不起，小九、對不起……」
姜九唁哭得不能自已，他忙著用口呼吸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只能在稍微緩過來之後，用雙掌輕輕推開了“兄長”的親近。
雖然在那短短一天的角色扮演裡，他並沒有見到這位皇太子，但是他從卡索芙尼內心的感情裡，能夠很真切地感受到他對這位唯一的親兄長有多依賴，而姜九唁此時此刻還深陷在他的情感裡，縱使還對尼歐耶諾的親近有些不適應，卻也在不知不覺間將他當作兄長了。
「你說要找回時間，但我發現根本不可能。」他憋住了自己的眼淚，伸手往臉上隨意一抹，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小可憐。
尼歐耶諾心疼極了，也伸出了手，捧著他的臉、用大拇指輕柔地替他抹去淚痕，「你慢慢說，我在呢，我會一直聽著的。」
「卡索芙尼、他一直想要回家的。」他甚至沒有忘記為卡索芙尼表達委屈。
「我知道的，我看見了。」尼歐耶諾耐心地哄著他，「藉項鍊當眼睛，所有事情我都看見了，對不起，小九，讓你這麼晚才回家。」
「那你應該能明白我說的，帝國的四千年救不回來了。」不管兄長有多溫柔，他還是得咬著牙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我發現帝國當時的鐘是二十四小時制的，而現在這顆星球自轉是二十小時，星球自轉一圈的時間變了，甚至可能兩極也變了，造成了帝國被沙漠侵襲、覆滅，甚至整顆星球的環境可能都有了巨大的變動，而這是在所有的人為之外，最嚴重、也最不可能挽救的一個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就連卡索芙尼這件事情也是一個接一個的效應。我們只是寶藏追逐者，不可以破壞時空歷史。」
這是他本來就想好的推托詞，倒是沒有變過，在某方面來說，或許他的古板從機械帝國時代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沒關係，我也想過了，對我來說，最大的幸運大概是還能再見到你。不是別的皇子，而是與我血脈相連的親弟弟。」尼歐耶諾雖然面上是掩藏不了的遺憾，但也沒有逼迫他。
「雖然不是沒有任何辦法，但我不建議這麼做……」他話鋒一轉、面露為難。
「什麼辦法？」皇太子順著他的話問著。
「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所有人都沒能逃過的覆滅，只有你留下來了？」這是姜九唁一直想問的，之前的那位先祖也不過是投影而已，尼歐耶諾卻是能夠碰觸他、擁抱他。
「我們的名字裡藏著一切，」他鄭重地說，神情認真得像是在教牙牙學語的弟弟自己的名字如何發音，「尼歐耶諾，是『無限』之意，而你的名字，卡索芙尼，你或許已經猜到了是『時間』的意思，我們的家族，薩凱蘭，則是秘寶。」
他這才恍然大悟。
秘寶、時間秘寶，原來這一次任務的寶藏是這樣子的。
「那這不是很明顯了嗎？」他垂下眼簾，「『時間』離開了帝國，在異鄉逝去，這並不是我來做就能恢復的事情。改變既定的時空事實，就是在規則眼皮底下挑釁，除非我們在這個圈裡輪迴無數次、並且每一次都改動一點點，來影響最後的結局，並且保存這個圈的完整性。可這幾乎不可能，即便可以，我們怎麼能阻止星球自轉改變？所以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在這四千年後沒有機械帝國了。」
「好。」尼歐耶諾馬上應了一聲。
「你果然……」姜九唁緊皺眉頭，他也就是試探一下，原來他從頭到尾都在演戲騙他？那些兄長的疼惜憐愛都是表演？
「不管能不能做到，就算不能吧，我也想要小九留下來陪我。」尼歐耶諾面露悲傷，「我已經失去了一切，只盼著能得回一個家人。」
聽見他說的話之後，姜九唁心虛得眼睫輕顫，但僅只有一瞬間，就被他遮掩起來了。
因為他聽見了，空間的撕裂聲。
就和他那一次在門裡被黑暗陸禮攻擊、被瞿鏡容的毒箭弄死之前，他隱約聽見的動靜一樣。
「來不及了。」他說。
「什麼意思？你又要離開我了是不是？」尼歐耶諾這一次非常警覺，他馬上握住了他的手腕，好似這樣就能防止一切發生。
同一時間，在他們身邊的空間被人用光系能量切開了一道口子，陸禮率先從中走了出來，緊接著是凌鎏華，他們神色凝重，直到看見了姜九唁才緩和一些。
「都處理完了嗎？」陸禮朝他走來。
「處理完了。」到這一刻，他才把面對這些過往時的軟弱完全收拾起來，沒有卡索芙尼、沒有機械帝國，而只作為姜九唁。
「好，我們走吧。」凌鎏華走到他另一邊去，看見尼歐耶諾還抓著他的手，「我是建議您，放手會比較好。」
「阿凌。」陸禮催促著。
凌鎏華現在已經可以分得很清楚陸禮的語調都是些什麼意思了，他直接在手上凝聚治癒力，純白色的光芒很快就將他們三個人包圍住。
「該走了，小唁。」
姜九唁有些訝異，凌鎏華這是在提醒他，若是想道別，就得要趁現在了。但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是……
對上了尼歐耶諾同為金色的雙眸，那悲傷的眉眼似是隨時能凝出淚來。
「不，小九，你不能走。」
「放過自己吧。你可是『尼歐耶諾』。」
他話音剛落，光芒就將他們完全包圍，留給這位機械帝國末代皇太子的只有最後那句話而已。
尼歐耶諾手裡的溫度頓時消失，他悵然地試圖再抓住光芒，即便心裡知道這只是無用功，但還是……
他真的抓住了一團光，像抓取一團棉花那般，本不應有形體的光芒在他手裡蜷縮成球型，他便凝視著看了很久。
他想，或許他明白了小九的意思。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fQK8amB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