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從光芒中走出來時,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桃境,就站在道路上,茫然地左顧右盼著,這是一個尚顯明媚的上午,也就是說,這仍是異狀還未橫生的桃境。
時間點是往後了沒錯,但是還遠遠不到應該抵達的地方,周圍並沒有出現任何人影,凌鎏華便打算速戰速決,現在方向對了,只要快速找到再正確一點的位置,他和陸禮就能再快一步抵達。
他張開了右手,起了一團治癒白光,正想藉此機會仔細探究其中迴路,卻聽見不遠處詭譎的轟隆聲響起,天地震動得宛如地牛翻身,他連忙把重心壓低,應對這劇烈震盪,一抬頭便是風雲變色。
灰黃色的雲遍佈空中,遮蔽了本來尚能成為給桃境帶來明亮的微弱光源,瞬間境內沙塵盤旋不去,像極了不祥之兆。
凌鎏華頓覺不妙,這情景似是異變那天,腳下忙奔著震盪的來源而去,越靠越近就越是有個熟悉感,雖然四周房牆都被震塌、已經無法辨認,但之前走了一個月的道路他還是很熟悉的。
這就是從桃境另一邊去往幼兒園後面的道路,他突然有些心慌,並且已經意識到了時間點,震動的中心來源那麼巧在這裡,唯一的可能就是——
一隻足有三層樓高的金屬機械獸突破了雲翳,踏著灰黃的沙塵而來,雖然說是“獸”,但它的外型更像是巨大的玩具機器人,或者更貼切地說是,機甲。
那雙無機質的機械雙眼閃著青藍色的光澤,竟是為其注入了一股生氣,凌鎏華甚至能從中讀出目光方向,因為在對上眼的那一刻,他清楚感覺到它看了自己一眼,並且無趣地轉開了。
而後便是像在尋找誰那樣,每走一步便左顧右盼,凌鎏華敏銳地意識到,那天機械獸出現的時候,其實是只有姜九唁看見了的,而它也確實攻擊了姜九唁。
雖然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可參照發生過的事情也的確是這樣。他咬牙逼迫自己做決定,轉頭就朝機械獸來的反方向去。
如果,如果……未來都已不可變了,那麼他至少也要看見這件事情的源頭究竟是——
這一跑便讓他回到了幼兒園,也看見了一個和人一樣大的寶藏箱,但已經被人打開來了,裡面除了歲月的痕跡之外什麼也沒有,不難猜出就是那隻機械獸原先所被封印的地方,他的心猛然一沉,很快地在附近找到了蹲在地上抱頭瑟瑟發抖的園長。
這竟然在預料之中,他甚至能無奈地嗤笑出聲。
「果然是你。」
可凌鎏華也沒有什麼“審判”的心思,現在這個情況,雖然他是這個時間點裡的“旁觀者”,但也不想做那麼無用的事情,去幫助姜九唁與宣讀園長的錯誤這兩者之間總有個輕重緩急,他並非短視之人。
趕上機械獸並不難,它的腳步還很笨重晃蕩,但當它破開了沙塵看見了幼兒園前抱著孩子的姜九唁時,雙目中的光芒忽地有了人類的神態,直直盯著這幻境中唯一真實存在於面前的少年。
凌鎏華甚至聽見了它發出來的低沉悲鳴聲,那其中蘊含了太多,包括悲戚、委屈、慍怒……有些甚至連他也聽不真切,難以辨認它的喜怒和哀樂。
在遇見姜九唁之前,他從不覺得機械能有情緒,即便現在也不覺得,但好像經過他手的機械會表現出親近主人的那種喜悅。
就比如這巨大的機械獸,不難想像它可能也經由過去的姜九唁誕生出來,卻在此地深埋、等待已久,就為了……
為了什麼?攻擊姜九唁嗎?凌鎏華可沒忘記這件事情。
前頭的少年已經靠著彈簧鞋一躍三尺遠,快速地遠離敵友不明的機械獸,但它已經找到了目標,不可能再讓他輕易跑了,腳下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兩者幾乎是在勻速前進,逃不開也追不上。
凌鎏華沒有可派上用場的技能,只能快速決定下一步,他依然拿出了猗槐,自覺應當要直擊要害更好,但是陸禮不在,沒有人可以判斷敵方弱點,他只能從片片金屬的結構裡蹦出的青藍色光芒粗略預估心臟的所在位置。
治癒彈還有一個功能便是鎮靜,能遏止花的盛放、麵糰發酵,甚至對發怒暴躁的人亦有所用,用在機械身上的功效應當也不在話下。
可在他開槍時,機械獸伸出了手臂,似是算著時機想要將少年抓住,它還在茫然地嘗試著收緊手掌,胸膛中間就被子彈擊中了。
凌鎏華看見它在那瞬間消失換位到姜九唁後方,爪子正好從少年的肩膀劃過,頓時鮮血淋漓,但仍沒能阻止他的腳步,只有機械獸頓了頓,似乎是不明白怎麼會傷害到他,發出了懊悔不已的低吼,復而又朝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追上去。
而他站在原地,瞪著雙眼消化這一切。
他是想做點改變的,但沒想到卻反而推動了一把,機械獸居然瞬移到姜九唁背後去了。
這就是……不可改變的未來的力量嗎?
可他也只花了幾秒鐘就平復下來,這樣原地不動只會更糟糕,凌鎏華還記得姜九唁提到的公園的異象,想過去探個究竟,又覺得在這裡花太多時間不值得,剛才他給機械獸的那一槍足夠他再明白一些回溯與快轉的方向了。
「阿凌!」
就在這時候,一束白光破空而來,凌鎏華清楚地看見陸禮切開了薄如蟬翼的空間,從同樣的街道走過來。
「開槍!走了!」
凌鎏華不疑有他,直接對空鳴槍,隨即兩人便被治癒能量開啟的時空通道包圍起來,純白色的光芒緩慢縮小,直至與周圍沙塵融為一體,又以非常快的速度反向膨脹炸裂開來。
而兩人也已經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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