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狗睜開雙眼時,陪伴牠的只有一片黑。並非朔月時夜色覆蓋那種無光的黑,而是彷彿被一片虛無給包圍,唯一能感覺的是自己的身體,由如同整個世界只剩自身獨立於此的孤獨感所建構,似乎連感情、自我都被其所吞噬的那種純黑。
這裡沒有光源,似乎也沒有一片可供思維穩定寄託的地面,彷彿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概念,牠可以真實不虛的站立著,卻也可以超脫其限制,自由的向上、向下,然而一切的移動又彷彿都是虛假,無論如何改變,四周仍是一片無止盡且深邃的黑暗,唯一實存的只有白狗自身。
說來奇怪,明明是一片沒有光線的空間,然而白狗卻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身軀、四個雪白的腳掌,還有左搖右擺的尾巴。牠想去找自己的主人,卻找不到方向,連氣味也失去,牠向各個方向嗅聞著,對著虛空狂吠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連回音也被四周的虛無給吞噬了。
牠急得不知所措,只能追趕著唯一看得見的目標-自己的尾巴,不停的繞著圈子。牠感覺不到疲憊,感覺不到飢渴,在這片失去了空間的空間中,彷彿連時間的概念也被抽離,白狗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儘管感覺不到肉體的疲憊,然而心靈的不安與寂寞卻奪走了牠所有的精力。
白狗趴臥在一片虛空中,將腦袋塞進身體,把自己捲成一顆純白的毛球,儘管這是一片無其他人和狗的黑暗,牠仍不自覺的把頭藏起,不願讓他者知道自己正在哭泣。
牠想起了主人,想起了家,想起主人彈著吉他歌唱,而他在旁隨之起舞。想起散步的那條長長的河堤,想起他呼喚著牠的名字。
起風了,涼爽而舒適的風吹過白狗蜷曲的身體。風吹拂的方式,就如同那每一個夏日的午後,牠在長長的河堤道上奔跑,追趕著前方那熟悉的人影,他亦奔跑著,一邊跑一邊向牠招手,一邊招手一邊向牠吆喝。夕陽在天空中拉起了一道橘黃色的簾幕,也在他身後拉起了一道長長的影子,牠追著他,牠的影子追著他的影子。
風,牠喜愛著那陣風,因為其中夾帶著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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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喧鬧聲喚醒了白狗。
小麥和吉他在打鬧著,吉他抓準時機撲向小麥,將其撞倒在地,小麥不甘示弱的扭動著,試圖站起身來還以顏色,然而吉他始終用嘴、身體和四肢壓制著牠,兩隻狗在地上扭成一團,彷彿黑、白、黃,三色的霓虹燈不停的旋轉著。
輪胎趴在一旁看著小麥和吉他的打鬧,這既是遊戲,也是訓練,犬隻藉由這樣的玩耍,將狩獵的技巧傳授給年齡較小的同伴。
吉他察覺白狗醒來,自地上迅速的站起,走到白狗身旁,以長吻輕柔的觸著白狗的額頭。小麥隨之爬起,意猶未盡的牠仍興奮地搖著尾巴,亦步亦趨的跟在吉他的後頭。
抬頭望了望天空,陽光仍照耀著大地,然而即將入眠的太陽已開始偷懶,收起了幾分屬於他的光輝。幾朵白雲懶洋洋的飄過,這時幸運星踩著迅速的步伐,自中庭入口竄入。
看著進來後焦躁望著自己的幸運星,知道這頭出色的獵犬定是追蹤到獵物的蹤跡了。白狗站起身,低吠一聲,幾隻狗兒聽見首領的指示,紛紛站起身來準備狩獵。小麥見狀興奮地又跳又叫,白狗瞪了牠一眼,小麥連忙收起嗓子,只敢在原地繞著圈表達牠雀躍的心情。
隨著首領一聲令下,眾犬動了起來,幸運星從進來的路又快速的竄了出去,白狗和輪胎安靜的緊隨其後,小麥又慢了一些才反應過來,負責照顧牠的吉他領著小麥,亦安靜的跟隨著首領和輪胎的氣味前進。
白狗一邊順著幸運星留下的氣味前進,一邊觀察著走過的道路,人類留下的造物如今已面目全非,不再發亮的路燈有些已然斷折,更多則是爬滿了爬藤,然而一棟一棟的建築仍聳立著,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下如同沉默的巨獸,靜靜的在兩旁注視著這群奔跑的犬隻。
搖搖頭甩掉不安的想像,前方的道路再往前就漸漸出了市區,田地及林地漸漸出現在犬群的視野中。這片區域的綠色勢力更加肆無忌憚的擴張,久無人耕作的田地如今生滿雜草,雜草堆積在馬路上,腐化成為土壤,樹木又在土壤上紮根,粗壯的樹根甚至鑽破了柏油和水管。
馬路已經被切割得支離破碎,樹林和道路和田地犬牙交錯的分割了這片區域。這裡是犬群們的狩獵場,相較於被人類留下深深痕跡的市區,這片廣闊的郊區保留了更多給予野性釋放的空間。
發現幸運星留下的痕跡,白狗和輪胎對視一眼,分別安靜的散開,幸運星早已到達,隱匿在下風處靜靜的埋伏著獵物,白狗和輪胎則悄悄自左右包圍向目標。
在三犬包圍網中心,一隻母豬帶著幾頭小豬在樹下小心翼翼的覓食著。這是一頭從養殖場中逃出的母豬,在這片郊區,除了原先生活的野生動物外,更生活著大群出自養殖場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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