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車陣錯落在同樣殘破的道路上,陽光無法穿透層層高樓的阻攔,缺乏合適的土壤,種子也無法紮根在磁磚和柏油覆蓋的土地上。偶爾在沒有那麼多高架橋和軌道的地方,半死不活的行道樹仍試著向天空伸展它們瘦弱的枝枒,然而困死在小小方格中的它們,必須以無數的時間和精力,才能換來向外擴張的一小步。
行走在死寂城市繁瑣複雜的消化系統之中,白狗幾乎感受不到生機。只有巡航的無人安全系統,靠著太陽能日復一日的維持最低限度的工作。偶爾在道路上會看到腐敗已久的屍骨,旁邊點綴著一個項圈,或是瘦骨嶙峋的老鼠,在陰森的下水道口,睜著閃動飢餓綠光的雙眼,緊緊盯著白狗的步伐,彷彿期待著白狗因饑餓或疲倦倒下,成為它們久違的大餐。
失去了人類生活的廢棄物,這些生活在城市陰暗角落的齧齒動物也失去了穩定的食物來源。白狗不知道那些散落的項圈和屍骨有多少是它們的傑作。白狗只是小心翼翼的,不給這些貪婪的食腐者一絲機會。
唯一能在這片扭曲異質的空間中悠然生活的,是那些披覆黑色蛋白質甲殼的昆蟲。它們伸著長長的觸鬚,肆無忌憚的沿著街道和牆縫奔行著。偶爾會有餓昏頭的老鼠,離開安全的庇護處,在後頭瘋了似的追逐著這些黑色的生物,而隱藏在暗處的獵手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又是一隻餓瘋了的老鼠爬出了水溝,在寬廣的道路上嗅聞著氣味,牠明顯捕捉到了黑色昆蟲爬行而過留下的異質味道。白狗看著牠漸漸的接近獵物,小心謹慎的放輕腳步,當目標察覺了什麼而警惕的高舉觸鬚時,老鼠全速的撲向對方,靈巧的雙爪按住獵物的身軀,銳利的門牙咬穿獵物的身體,開心的銜著那肢體仍不斷抽動的屍體,才正準備奔回安全黑暗的下水道中享用餐點。
沉默的獵食者已踏著無聲的步伐降臨。一隻灰色的短毛貓,踩著迅捷而準確的貓步,從一旁廢棄的車頂緊緊盯著這隻老鼠的一舉一動。當老鼠因捕獲獵物而喜悅的短暫放鬆戒心時,無情的貓爪從天而降按住了牠乾瘦的身軀。
灰貓銜著死老鼠,靈活的沿著其他動物無法理解的路徑爬上了騎樓的屋頂,警惕的盯著注視著自己的白狗,然後轉身消失在交錯複雜的建築之中。從臨走前的那一次對視,白狗可以清楚感受到,從那雙冷冽豎瞳中傳達出的警告和殺意。
在這片城市中,沒有誰是真正的獵者,也沒有誰是真正的獵物。所有還活著的生物都在這數重身分中不斷切換,切換的過於頻繁時,最後誰也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義,只知道就這麼苟延殘喘的生存下去。
當年初逢變故,所有動物四處探索食物時,白狗也曾踏入過城市的街道,試圖在車水馬龍和水泥縫隙中找到可能的食物。那是一個更加瘋狂的時候,貴賓、西施、博美,有些小型的犬類早已失去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當他們無措的在街上遊盪時,更早記起狩獵本能的動物們自然不會放過這些獵物。
後來犬群漸漸的退出了城市,白狗就沒有再踏入城市的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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