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發情了,賀爾蒙的氣味隨著風,隨著某些人類不能理解的渠道飄散出去,將周圍犬群的雄性紛紛吸引過來。只有在這種時候,原先涇渭分明的族群界線才會短暫的被打破,彷彿祭典般,年輕力壯的公犬圍繞著小麥,距離若即若離的,等待著情投意合的伴侶被選出。
公犬們圍著小麥的尾部轉呀轉,幸運星也是其中一員,除牠之外還有最近遷徙過來的三口組,以及兩隻從更遠處到來,沒有看過的犬隻。輪胎對於眼前的儀式似乎全無興趣,趴在廟埕的角落打著盹。吉他和紅及另外兩三隻母犬則在更遠處或坐或趴,靜靜觀摩著眼前的儀式。
吉他從未發情,有時牠覺得自己彷彿是殘缺的,缺乏某種本能,有時卻又覺得正因如此,牠才能從某種更宏觀的角度去觀看這個世界。白狗和吉他一樣,對於這種與生俱來的儀式似乎全無興趣。或許這就是吉他一直在意著白狗的原因,因為牠覺得牠們都是殘缺的,因此不自覺的被吸引,期望彼此缺少的那一塊能夠互補.就像兩塊拼圖,因著相互連結,而成為一片完整的圖案。
然而白狗的雙眼似乎總看向更遠的地方,對於吉他的心思從未給過回應,從始至終,就只是將吉他當作一個群體中的夥伴,保持著既不親近,也不疏遠的距離。
公犬們圍繞著小麥,爭奪著最接近小麥的位置。牠們進行著點到為止的爭鬥,彼此克制著脾氣,僅是彼此呲牙、低吼,偶爾碰撞又分開,藉由某種難以言說的規則和默契,決定待在小麥身邊時間的長短。遠道而來的兩隻公狗最為弱勢,從始至終幾乎沒有接近小麥的機會,三口組則聯合起來針對幸運星,每當幸運星接近就會被兩隻公犬聯合逼退,剩下的一隻則湊上前對小麥獻著殷勤。
面對身體的變化小麥感到陌生又恐懼,本能的尋求著熟悉的氣味,然而三隻公犬卻緊緊的圍著牠,小麥只能無助的在圈中繞呀繞的,眼神中滿是不知所措。幸運星著急的看著、闖著,即使被其他犬隻針對,也盡力陪在小麥身邊。
吉他在心中默默的為幸運星加油,然而牠卻甚麼也不能做,只能尊重犬類數千數萬年來刻印在本能中的儀式。
時間漸進,慢慢到了該選出交配對象的時候了。三隻公犬變得更加激進,連最弱勢的兩隻公犬都有幾次上前求偶的機會,卻連半分機會都不留給幸運星,死死將牠阻隔在外。幸運星變得急躁,變得更具攻擊性,然而隻身終究難敵團結的敵手,只換得滿身牙痕。
天色漸暗,輪胎似乎是睡飽了,忽然站起身來,自顧自的走向小麥。輪胎身材高大,流線的身體下潛藏強健的肌肉,毛皮滑順且充滿光澤和力度,三隻公犬色厲內斂,只敢示威性的朝輪胎狂吠,然而輪胎視若無睹,仍悠閒且自信的向前走著。
輪胎向前,看似豪不在意的走進三口組的包圍圈,彷彿點燃了某種信號,霎那間,所有表面的克制被公犬們拋到腦後,三口組狂吠著從不同方向撲向輪胎,兩頭弱勢的犬隻也在一旁朝輪胎狂吠著。幸運星不顧身上滿是傷口,從旁攔截了一頭襲向輪胎的犬隻,和對方撕咬著翻滾在地。
輪胎側身,挾著身高優勢,一個肩撞狠狠靠在一隻公犬的鼻子上,公犬吃痛哀鳴著滾開,另一頭公犬則和輪胎正面撕咬起來。藉著體重優勢,輪胎咬著對手,一把將其摔在地上。得勢不饒犬,輪胎兩隻前肢按住對方,一口就往牠柔軟的肚腹咬去。
單對單較量下,幸運星絲毫不畏懼眼前對手,向著對方的鼻頭、腰間,或撞或咬的攻擊。幾次巧妙的轉身,用最堅硬的骨頭對上對方的攻勢,接二連三的猛攻,很快的就佔了上風。
一陣纏鬥,吠叫聲此起彼伏,一旁的雞群前幾天見到犬群聚集,早已小心戒備的保持著距離,此刻聽到這麼大陣仗的動靜,更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廟宇的方向。
幸運星的對手很快夾著尾巴逃了,輪胎的對手則沒有那麼幸運,一隻公犬的後腳被留下重重的牙痕,拖著後腳落荒而逃,另一隻則昏倒在地,身上滿是傷痕。
兩頭最弱小的犬隻早已不知逃到哪去,一轉眼,在小麥面前仍站著的就只剩輪胎和幸運星兩隻公犬了。
望著身材高大,目光深邃的輪胎,幸運星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然後擺出了備戰姿勢。然而輪胎沒有要動口的意思,牠望向幸運星的雙眼,又抬頭望了望天空。在這番祭典中犬群幾乎忘記時間的流動,自昨日白晝小麥開始有發情的跡象開始,已經過了一天多了,沒有光害的天空中一輪飽滿的圓月佔據最明亮的位置,只餘幾點黯淡的星星在天際的遠處稍作點綴。
仰頭望天,輪胎對月長嘯一聲,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幸運星先是錯愕的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輪胎離去的身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小麥默默的貼近,才回過神來,愛憐的舔著小麥的鼻子、耳朵、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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