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枝枒從鐵窗的縫隙伸出,儘管掙扎,卻依舊拚盡全力向天空延伸著,爭取每一分曬到太陽的空間。
偶爾在一些破敗的公寓可以看到這種景象。也許是為了淨化空氣,又或者只是單純想種種什麼,在人類的院子或被稱為陽台的空間總有幾株小樹或盆景。在人類離開後,有的因為缺乏照料,已枯萎成一枝乾瘦的木柴,有的卻靠著鐵窗間灑落的零星陽光和偶爾潑進的雨水苟延殘喘。
儘管只是窗台的小小世界,也自成一片小小的生態系,由偶爾駐足的鳥兒,偶爾棲息的小蟲,偶爾掠過的貓科掠食者所組成。有些公寓在日照雨淋熱漲冷縮中已經有了縫隙,爬藤盡力的將根系延伸入水泥的縫隙中,也許終有一天大樓也會崩塌,那些被奪去的空間,被關在小小窗台中的綠色能再覆蓋這片大地。
灰灰待在一個鐵門鏽蝕垂落的小小前庭,雖然只是不到兩米寬的小空間,前庭的前任主人卻神通廣大的種了一棵小樹。小樹只有不到三米高,樹冠已長出庭院,樹根沒有多大的空間可以伸展,撐破了原先容身的盆栽,根鬚在磁磚的縫隙間尋找著生長的空間,把一塊塊青色的方磚撐起、撐裂。
圍牆快撐不住小樹倚靠的重量了,牆面上已爬上一道如閃電般蜿蜒的裂痕,作為建築群中少有的綠意,偶爾會有老鼠、昆蟲靠近,撿食落下的果實、樹葉、死去的枝條。牆底不知何時被開出了幾條鼠道,鼠道難行,卻不難於在空曠的柏油路面上安全的走動。畢竟這幾年在城市裡,像灰灰或白狗這樣的流浪狗已是少見了,但許多貓科動物仍虎視眈眈的在城市裡逡巡著,隨時準備獵捕失去戒心的齧齒類或鳥類來飽餐一頓。
灰灰趴在樹下看著縫隙裡透光的天空,思考著白狗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肚子好餓呀!
就在灰灰這樣想著的同時,白狗叼著一小隻獵物走進庭院。
灰灰迅速的站起身來,奔向白狗,更準確的說是白狗嘴上的獵物。然而白狗並不打算讓牠輕易的吃到飯,輕輕一個側身就閃過了灰灰的撲擊,同時寬大的尾巴回頭一甩,灰灰被尾巴拍得正著,一頭摔在牆角。
儘管摔得七葷八素,灰灰並不氣餒,站起身來甩甩頭,對食物的渴望使牠的雙眼再次放出光芒,嘴裡帶著低吼,再次飛撲。白狗一次又一次的閃躲,觀察著灰灰的動作,不時伸腿或甩尾製造阻礙,終於在一次的撲擊後,把嘴上的肉甩到空中。
灰灰回頭,見到在半空中落下的獵物,身體已被鍛鍊出的本能比思維更快行動,計算出落下的曲線,奔跑躍起,將一隻野鳥的後腿肉準確咬在嘴裡。
成功奪到食物,灰灰立刻趴在地上開始大快朵頤,白狗則走到一旁的樹下蜷曲歇息。這樣的訓練已經變成白狗和灰灰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一開始灰灰並不習慣主動進攻,總是等待著食物自動送到眼前,然而幾次後牠已明白,在這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食物,想要填飽肚子,就得用表現讓眼前的長者滿意。
灰灰的身世來歷仍是一團迷霧,但過去顯然並不習慣狩獵,而更傾向被餵食的生活,在白狗的訓練下其狩獵本能漸漸被喚醒。雖然灰灰還小,身上也沒有太多特定品種的特徵,但犬類間的本能大致能觀察出其成年後的身形。
從身材的比例判斷,灰灰顯然並非玩賞型的小型犬,身體的線條呈流線,骨骼分布合理,感覺沒有太多基因上的先天缺陷,應是一頭健康的混血,成年後可能體型比白狗大些。
灰灰吃飽後走回白狗身旁,本能使牠蜷曲在族類中長者身旁,這能給牠安全感。白狗靜靜的觀察著灰灰,尤其是其脖子上那條寫著名字的紅色項圈。
這些日子來陪著白狗四處探索,項圈已有些磨損的痕跡,隨著小狗慢慢的長大,儘管還只是初顯徵兆,然而項圈已有些太小了。
對於犬隻來說,項圈有很多正面的作用,除了在人類社會中生存能夠辨識身分外,最大的功用其實是在搏鬥時能保護頸部。過去十幾年裡,白狗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廝殺,有許多次就是靠著項圈的保護活到最後。
然而白狗是幸運的,在人類消失時牠雖然年輕,卻已是一隻體型大致固定的成犬。戴了十數年的項圈雖然已有些破損,但被細心調整到方便運動,又不會讓牠感到不適的鬆緊度,但對於灰灰來說,這樣一個項圈,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奪命的倒數刑具。
儘管數目很少,但白狗確實看過,因為戴著項圈而在成長過程中一天天緩緩被勒死的小狗。
吃飽睡,睡飽吃是年輕小夥子生命的一切組成,用餐完的灰灰幾乎在一趴下的瞬間就墜入夢鄉。找到消失人類的關鍵也許就落在灰灰身上,如果能找到為灰灰帶上項圈的人類,自然不用擔心灰灰被勒死。然而若一直找不到那個人,白狗自然不可能坐視著灰灰死去。滴水穿石,白狗牙齒咬著灰灰的項圈,希望有天能將項圈給磨斷,牠輕輕的磨著、磨著,直到牠咬著項圈緩緩睡去。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Q1navDLOM
睡著的白狗沒有發現,灰灰的項圈上閃過一連串的光芒,和白狗自己的項圈產生了某種共鳴。光芒一閃即逝,整個庭院又回復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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