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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詡原本已準備離京,與李傕帶兵支援牛輔討伐白波賊,但不久前李儒私自告訴了他董卓遷都的計劃,並希望他幫腔去說服董卓打消此念頭;賈詡推搪不過,便勉為其難進宮。
侍衛把賈詡領到宮內一閣樓外候著,門是開著的,賈詡清楚聽到裡面響起李儒的聲音:「把這個藥服下,可以辟除惡瀆。」
接著一把陌生的聲音響起:「我根本沒有病,你們想殺我罷了!」
賈詡立時猜到說這話的人,乃被廢了的弘農王劉辯。
賈詡只見過劉辯兩次,一次在北芒山,另一次在崇德殿,但兩次都沒有機會聽清他說話的聲音。
李儒不耐煩地脅逼著劉辯,劉辯悽厲的聲音響起:「我對你們已經毫無威脅,也從來無冤無仇,為甚麼你們要趕盡殺絕!為何情願背負惡名,也要幹這毫無好處的事……」
裡面鴉雀無聲,只聽到一個人在來回踱步,賈詡伸頭一看,正是董卓。
賈詡想了一想,便推斷出在當前形勢下,劉辯非死不可的原因。
劉辯在位時間很短,在朝野沒有親信或影響力,所以劉協即位後,劉辯剩下來的政治利用價值,對董卓來說是近乎零;但對起義的關東軍來說,劉辯則是『奇貨可居』,假若劉辯落入關東軍手中,則可名正言順地高舉復辟的旗號,大挫董卓聲威!
在平常時候,有董卓手下把守著,當然不會丟了劉辯;但大戰隨時爆發,可靠的手下永遠是不夠用的,那能浪費人手去看守一個對自己沒有價值的人。
李儒冰冷的聲音又響起:「現在生病的只是弘農王一人,你拒醫的話,病就傳開,到時候……要喝這個的就不只你一人了!」
劉辯無奈屈服了……
董卓瞧見賈詡在外面,便招手叫他進來。
劉辯正在與宮中的人作別,人人淚留滿面,其中一人立時吸引了賈詡的注意,正是劉辯的妻子唐姬。
只見劉辯悲歌起來:「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歌畢,李儒與賈詡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直以來,都盛傳劉辯儀態粗鄙,庸劣不堪,以至靈帝非常討厭他;現在看來,傳言未必可盡信。
接著唐姬也舉袖起舞:「皇天崩兮后土穨,身為帝兮命夭摧。死生路異兮從此乖,奈我煢獨兮心中哀!」
賈詡暗中窺看,瞧見董卓和李儒二人的目光都是色迷迷的。
劉辯握著唐姬的手,悽然道:「愛妃是王妃,以後不可再當普通官民的妻子了……請自愛,永別了!」
漢少帝把毒酒杯舉起來,眼睛像是在瞪著杯,其實是瞪著前方的董卓和李儒,少帝低聲狠狠道:「朕相信報應……」接著把酒一飲而盡。
少帝從小便被靈帝送出宮外,養在道人家裡,少年時才被接回宮;他從小便缺乏正規教育,又不熟悉宮中禮儀,於是便常在靈帝面前醜態百出;少帝在戰兢中勤奮讀書,卻總是給自小聰慧的弟弟劉協比了下去,到後來靈帝身體日差,已甚少與少帝見面,靈帝對少帝的所知,大半是靠擁護劉協的宦官口中聽回來的。
失寵於父皇之餘,更可憐的是連自己親生母后也嫌棄他;何皇后唯一著緊的,便是他能否奪得儲君之位,對於兒子的默默耕耘視如不見,更常常把氣發在他身上。
在死後二百多年後,當代的史家也沒有為劉辯立紀。
初平元年正月癸酉日,漢少帝劉辯被弒身亡。
***
賈詡看見董卓在李儒背後冷笑地望了一眼,旋即又明白過來。
他本就奇怪董卓座下有那麼多殺人不眨眼,又對名聲毫不在乎的武將,為何偏偏要選李儒這個第二號人物去幹這件惡事,原來這是一箭雙鵰的毒計。
在遷都長安一事,李儒已得罪了董卓,這便是董卓對他的一個報復;但更重要的,是要讓李儒手裡沾著這個鮮血,以致他不為天下人所容,只能永遠效忠於董卓。
唐姬此刻已是哭成淚人,賈詡心中一動,走到董卓跟前,「詡有要事想跟相國單獨相討,但除此以外,王妃該被遣送回鄉,詡願意從中協調。」
董卓征了一征,不明白為何賈詡忽然插手這事,兼且牛輔那邊又是軍情緊急;但董卓一直都對賈詡另眼相看,今次難得他主動前來獻策,其他枝節都是次要。
賈詡忽然想起了袁隗,不知甚麼時候,這個當朝太傅也會步上劉辯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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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後漢書卷九孝獻帝紀 》: 癸酉,董卓殺弘農王。白波賊寇東郡。
《後漢書卷七十二董卓列傳 》: 號為「白波賊」,眾十餘萬。卓遣中郎將牛輔擊之,不能却。及聞東方兵起,懼,乃鴆殺弘農王,欲徙都長安。
《後漢書卷十靈思何皇后紀 》: 明年,山東義兵大起,討董卓之亂。卓乃置弘農王於閣上,使郎中令李儒進酖,曰:『服此藥,可以辟惡。』王曰:『我無疾,是欲殺我耳!』不肯飲。強飲之,不得已,乃與妻唐姬及宮人飲宴別。酒行,王悲歌曰:『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因令唐姬起舞,姬抗袖而歌曰:『皇天崩兮后土穨,身為帝兮命夭摧。死生路異兮從此乖,奈我煢獨兮心中哀!』因泣下嗚咽,坐者皆歔欷。王謂姬曰:『卿王者妃,勢不復為吏民妻。自愛,從此長辭!』遂飲藥而死。
《後漢書卷十靈思何皇后紀 》: 生皇子辯,養於史道人家,號曰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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