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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宦官來說,近月來的一連串事件,可說是把他們從高天打落深淵;一個多月前還在籌劃如何在劉協登基後順勢剷除何進一黨,但局勢發展到今天,自己派系的兩大軍事靠山蹇碩和董重都先後倒台。
已陷入恐慌的一眾宦官聚在中常侍張讓家裡,召開關係到生死存亡的會議;但除了外憂,他們還有內患,蹇碩死得不明不白,其中郭勝早已逃跑了,但另一位盛傳也出賣了蹇碩的中常侍趙忠,卻正大刺刺地坐在眾人這裡,還獨個兒在閉目養神!
眾人中以趙忠年紀最大,若論資歷和威信,他在三十年前桓帝時期,曾參與誅殺當時得令的大將軍梁冀,所以現在即使身有嫌疑,其他人也只敢在背後議論。
不過趙忠年事已高,近年來都是由張讓主持大局,張讓從沒有向趙忠興問罪之師,其他人當然連半句也不敢提。
張讓舉手示意眾人坐好,然後慢條斯理道:「有什麼風浪是我跟趙爺沒有見過的呢?你們好生給我聽好,黃門的生與死,就看我們能否拼死的把這三個人都侍候好……」
「第一個人,就是大將軍的弟弟車騎將軍何苗。」接著微微仰首,恭敬地道:「還有的就是太后娘娘的母親舞陽君,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太后娘娘本人。」
眾宦官聽罷,大都一臉茫然,坐在張讓旁邊的,便是年輕的中常侍段珪,段珪道:「車騎何苗跟我們禮上往來已經多年,舞陽君則向來都疼愛奴才們,這個我們都懂;但太后娘娘嘛……畢竟是何大將軍的親妹妹,到了關鍵時刻,當然會……」
張讓微笑道:「如果我們只是跟大將軍吵吵架,那娘娘當然是先顧著手足之情……」,接著聲音轉冷道:「但如果何進是要把黃門都除掉的話,大夥兒都不在,誰來侍候娘娘?誰來當娘娘的耳目去看管朝中那些官員?倘若在朝中跟我們親近的人全都倒下,都換成何進的人,那以後大將軍還用每事都請示太后娘娘嗎?」 場中除了趙忠仍是目無表情,其他人都看似恍然大悟。
張讓接著把一個盒子打開,取出一大堆寫滿字的書簡,都是記錄著朝中和宮中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指著它道:「蹇爺是不在了,可是他下面的統領,表面上是給何進收編了,但實際上沒有一個會聽他的。」趙忠笑了起來,在這些事情上,張讓認第二,是沒有人敢認第一的!
眾宦官離去後,就只剩下段珪和另一位年輕的中常侍畢嵐,段珪語帶猶疑道:「張爺,我有聽說,蹇爺是先帝…」張讓輕輕用手掌按著段珪嘴巴,打斷他道:「既然是聽說,就不是先帝親口跟你說的,那你就不要亂說了!」
段珪獨個兒離去了,只剩下張讓和畢嵐二人。
段珪經過舞陽君的宮殿,一名宮女正在宮外打理盆栽,段珪癡癡地看著宮女的側面,那宮女像是感應到似的,轉頭迎著段珪望去,衝口叫道:「珪哥!」 接著馬上用口掩著嘴巴;段珪做手勢示意她不要作聲,宮女連忙點頭,手繼續整理盆栽,雙眼仍在跟段珪對望。
段珪心中一陣絞痛,向她揮揮手便離去。
宮女呆呆地看著段珪高大的背影逐漸變小。
***
過去多年來在靈帝的縱容下,宦官把持著朝政,殘害異己,所以當何進打著除滅宦官的旗號時,仕場中不少人都趨之若鶩。今天在大將軍府裡坐著很多人,其中有何進心腹袁紹,荀攸和許攸,又有新招納的逢紀和名士何顒。
逢紀道:「機不可失,縱然太后反對,大將軍單靠自己手上的兵,已可把黃門常侍一網打盡,還顧忌什麼?」
何進嘆道:「你以為現在是打黃巾,我們一方穿著軍服,另一方的賊人人頭戴黃巾? 宮裡的人裙帶關係異常複雜,不到拔刀一刻也很難確定誰是自己人!」何進說得隱晦,實情是當他收編蹇碩的部屬後召開會議,有過半的舊統領託病不來。
另見何苗低下頭來,原因不言而喻。
何進再三保證會竭力說服太后,但不小人仍在爭論,只見袁紹坐直身子,舉手揚聲道:「大家先給大將軍多些時間去說服太后吧。」眾人立時安靜下來……
荀攸在會中一句話也沒有說,心中總常想著荀彧;荀彧得知他堅決繼續為何進效力,已有多天沒有跟他說話。
***
田楷回到公孫瓚的大本營後,大夥兒忙碌了多天,一日他倆目送劉備好友張世平領著第二批給張燕的戰馬離去。
公孫瓚得意道:「其實當初張燕提出結盟時,我便知他是不會甘於一輩子當賊,否則區區數百匹馬,到附近去搶便行,但如此一來,黑山軍就永遠擺脫不了當賊的本性。」田楷點頭道:「依在下觀察,他們的軍紀不會比我們差太多。」 公孫瓚又問起劉備如何挑選那二百名部下,田楷把當天情形說了,公孫瓚先想了一想,然後大笑道:「多年前盧老師便說對了,『伯珪(公孫瓚)懂兵,玄德懂心』呀!」
接著背後響起一把年輕女子的聲音:「叔父快來看啦!」他倆立刻上馬,奔向校場那邊。
只見草地上一處插著數十個稻草人,排列數行,模仿著步兵的防守陣勢,另見一隊白馬騎兵向著陣地衝去,但不是從正面,而是從右方推進,到接近時,各人用右手拉弓,向著在左前方的稻草人放箭。
騎兵以右手拉弓時,不管把箭射向正前方,左前方,甚至正左方,身體姿勢都是自然的。
田楷看到大部份箭都命中目標,應聲喝采,但公孫瓚好像更期待即將來的。只見另一隊騎兵從左方衝向陣地,然後用左手拉弓,向著在右前方的稻草人放箭。
要訓練騎射兵用左手拉弓,需時更多,公孫瓚似乎對進度非常滿意,連連點頭。
從防守一方的角度來看,步兵面對著騎射兵,用盾擋箭,箭若不是單單從正前方射來,而是從不同方向射來,那防守難度便會大增。
稻草人旁邊插著多根矮小木頭,儼如步兵蹲在地上防衛,只見另一隊騎兵手拿長矛,這次是從正面向著木頭直衝,然後從上至下以茅刺木;最後那位騎兵正是剛剛喚公孫瓚來的女子,也成功刺中木頭;但是撞擊的衝力,讓她差點穩不住身子。
(按: 在東漢末年期間,騎具中只有輔助踏上馬背的單馬鐙,用以操控馬匹的雙鐙還未被普及;所以面對著防守嚴密的步兵陣地,用騎兵埋身衝擊的風險很大,因為騎兵在攻擊後很容易失去平衡而掉下馬來。)
公孫瓚笑道:「我這個好姪女就是愛逞強!」
公孫瓚姪女來到跟前,公孫瓚笑道:「您還是專心當好騎射的副統領,衝鋒的事交給嚴叔叔吧!」只見她竟然沒有理綵公孫瓚,向田楷施禮後,便把頭盔除下掉頭走,一把秀髮長過肩頭,站在遠處的兵士都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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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後漢書卷六十九何進傳》: 而太后母舞陽君及苗數受諸宦官賂遺
《後漢書卷六十九何進傳》: 因復博徵智謀之士逢紀、何顒、荀攸等,與同腹心。
《三國志蜀書二先主傳》: 中山大商張世平、蘇雙等貲累千金,販馬周旋於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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