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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揚州廬江郡舒縣,曾任洛陽令的周異,正在書房裡與兒子一起讀書;只見周異慢慢把書卷放下,向兒子問道:「瑜兒,你的好友孫策來了將近兩個月,你曉得他爹在荊州都做了些什麼嗎?」
兩個多月前,孫堅在荊州長沙郡起義討伐董卓,他先把妻兒安置在舒縣,那裡有大兒子孫策的摯交周瑜照應,而周瑜一家也相當厚待孫家,讓出了大路南邊的一所大宅院給他們居住。
突如其來的一問,讓周瑜猶疑了片刻,緩緩答道:「爹沒有告訴兒的事,兒不敢私自在外打聽,至於孫策嘛……兒的確有問過他,他是說不知道……」
周異油然道:「他爹在這兩個月所幹過的事,可比他幾年前幹的更驚天動地!」然後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荊州刺史王睿,一向排擠孫堅這個長沙太守,孫堅在長沙起義後,北上時就把他殺了;到了南陽,便以怠慢軍資為由,把南陽太守張咨也斬了。他把礙著他的官都殺了,卻與民秋毫無犯,所以聲勢大振,聚眾已達數萬人;本以為他要高舉自己的大旗,他卻拱手把南陽大郡讓了給袁術,在他旗下當一員猛將,袁術表他為破虜將軍。」
周瑜雙目已是睜得不能再大了;在這兩個月來,父親從沒有認真地跟他談過孫家的事,到他完全消化了這許多訊息後,心中掀起了三波駭浪。
第一波當然是孫堅勢力膨脹之快速,和他處事手法之凶狠。
第二就是,荊州發生了這一連串大事,父親不可能到今天才知曉,只是父親一直三緘其口,還默許自己每天都跟孫策往來。
最後就是,孫堅對荊州當權者的清洗,已給孫周兩家帶來不可知的變數,甚至可以是災禍!
周瑜臉上露出憂色,父親的聲音又響起:「瑜兒,我們周家該如何自處? 以後該如何對待孫家?爹想聽聽你的看法。」
周瑜腦海裡閃過了與孫策在草原上並駕齊驅的情景,心中一陣驚慌,嘴上依著本能反應回道:「這麼重要的事,當然是爹一個人作主。」
周異看著才十六歲的兒子不知所措的樣子,冷冷道:「爹當然會作主,但現在是要聽你的看法。」
周瑜深呼吸了一下,先把心情平服,再思考眼前整個家族面臨的挑戰和選擇。
以孫堅的威勢和霸道,周家是不可能跟他翻臉,那就只剩下敬而遠之,或是愈走愈近兩條路可選;但假設父親要疏遠孫家,早就不容許他與孫策走得這麼近,所以父親的立場如何,已可猜到一二;但周瑜自己的想法又如何呢?
周瑜深思了一會,抬起頭來,正眼看著父親,昂然道:「兒認為可以考慮全力支持孫堅這支義軍,但這不是因為兒跟孫策的交情,而是因為天下已經大亂,董卓在雒陽豺狼當道,酸棗的關東軍以討董為名,擄掠為實,南陽的孫堅,則是第一支為民請命,第一支真正的義軍!」
周異不置可否,靜了好一會,才看著周瑜,一字字道:「不是可以考慮,是一定要支持!」
「孫堅是否真的為民請命,我們拭目以待,但這兩個月來,他把該殺的殺掉,該投靠的去投靠,該讓出的(南陽郡)就讓出,能屈能伸,恰到好處,我們旁觀的說來容易,他是身陷在其中,卻事事看得透澈,幹得漂亮,此人不簡單呀!」
周瑜聽著聽著,留意到父親不斷在說孫堅,卻半字不提袁術,心中隱隱捕捉到一些可能性;他回想起小時候還住在洛陽的時候,他們家已跟袁術時有來往,而當時袁術的威名還遠在袁紹之上;今天父親斷然把家族的前途賭在孫堅身上,莫非事先已得了袁術的授意?
周異看見兒子在思索,出口打斷他:「今天的話題到此為止,以後的事爹會妥善安排。」然後把琴拿了出來。
每天晚上,父子二人,先一起讀書,再輪流彈琴,風雨不改。
周瑜彈到第三曲,父親的聲音又響起:「繼續彈,聽著就行:在東宛那兩匹寶馬,就是你和孫策看了半天那兩匹,就送給你們了;還有,爹會找一個好日子,安排你到孫家『升堂拜母』。」
周瑜集中意志,控制著興奮得發抖的雙手,務要把曲彈好,不讓父親失望。
史官都是非常吝惜他們的筆墨,史書只會記下那些叱吒風雲的人物,和那些顯赫的事蹟;但在周瑜心裡,在他的琴聲中,卻永記著父親多年來的悉心教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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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三國志吳書一孫破虜傳》: 堅亦舉兵。荊州刺史王睿素遇堅無禮,堅過殺之。比至南陽,衆數萬人。南陽太守張咨聞軍至,晏然自若……便牽咨於軍門斬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前到魯陽,與袁術相見。術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
《三國志魏書六袁術傳》: 術亦畏卓之禍,出奔南陽。會長沙太守孫堅殺南陽太守張咨,術得據其郡。南陽戶口數百萬,
《三國志吳書九周瑜傳》: 周瑜字公瑾,廬江舒人也。從祖父景,景子忠,皆為漢太尉。父異,洛陽令。瑜長壯有姿貌。初,孫堅與義兵討董卓,徙家於舒。堅子策與瑜同年,獨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無通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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