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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晚上想去吃我們前天經過的那間燒肉店嗎?」
「好。」
「好你個大頭鬼!今天要跟媽去吃飯啊!」
「喔對。」
「那我可以一起去嗎?」
「……」
「……可以嗎哥?」
「可以嗎哥?呵呵。」
「你給我閉嘴!我不管了,星你自己去問媽,我先出發了。」
來了,又來了,裂籽雀修羅場。
喊人寶寶而且嘻皮笑臉的那位是宋勻,我們隊上的亂源,同時也是阿星的男友。
忘記傍晚要赴母親約的那位則是阿星陳日生,我高中同學,隊長的弟弟。
而看起來極度不耐煩卻又無可奈何的那位,就是我們隊長陳日月了。
其實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隊長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一切都要從兩年前的那個冬天開始說起。
新曆23年的11月上旬,我們失去了兩位隊員。
跟以往的自主辭職不同,那是我入隊後第一次經歷失去戰友的衝擊。即使只跟他們相處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當你親眼目擊跟自己穿著相同制服的人在面前中彈、倒下,並被一群王八蛋恣意踐踏,真的會有一把無法抑制的熊熊怒火打心裡燃起。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隊長真正失控的樣子,他沒吐出半個髒字,也沒流下半滴眼淚,當時左腳已經失去知覺的他,就只是面無表情地突破重圍飛上前,把開槍那兩個人的手臂活活砍斷。
除非必要,隊長不太殺人。嚴重作奸犯科的傢伙他不會留情,但如果只是一般的資訊小偷,就算他在追捕過程中負傷了,通常也只會叫我把人綁起來,拖去看守所等候AI姐姐處置。
這樣的行事作風跟一般的幽靈審判軍不太一樣,因為搜查部門是直接受雇於艾莉蓮的法外制裁單位嘛,國家的法律管不到我們,要對罪犯裁定什麼樣的刑罰完全取決於自己心裡的那一把尺。雖然有身為探長的鐵血公主殿下在制衡著我們,但大多數人都還是會在可被原諒的範圍內做的比『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過份一點點,畢竟我們是人類啊,容易隨著情緒起舞,很難控制的。
隊長不喜歡被支配的感覺,無論是雙親、上司或粉絲,多跟他叮嚀個幾句他就不開心了,一旦不開心,便只剩嫂子有辦法說動他。
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很不喜歡被自己的情緒支配,平時表現出的不耐煩正是他釋放能量的一種表現。他把所有需要處理的棘手狀況盡可能地掌握在『以牙還牙』的範疇裡。敵人砍破他的衣服,他就把對方的衣服也扯爛;敵人在他的腿上劃了一刀,他就在對方的腳上也弄道傷口。我的天,我都想頒座最優秀私刑執行人獎盃給他了,哪來這麼一位有原則的帥哥啊!
但那天,我們面臨的是當年最艱鉅的一場戰役──戰略代碼67。
這樣的大日子,帝國的那群混蛋當然不可能只在我們身上揮幾拳、砍幾刀就完事,隊伍沒被殲滅已經是勝利的證明了。失去夥伴的也並非只有裂籽雀,當時和我們並肩作戰的藍飾雀及啄花雀小隊,同樣各自失去了兩名隊員,那是死傷相當慘重的一次恐怖攻擊。
戰役結束後,帝國線的大家陷入了好一陣子的低潮期。等傷養得差不多,公主殿下便自掏腰包帶浴血歸來的大家去切波曼度了兩天假。
之後就是緊鑼密鼓的招募之旅,三隊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尋找著新人。
藍飾雀小隊陸續迎來了可愛的澄音及古靈精怪的路西,他們兩位都是加入來報恩的,可以說是公主殿下平時累積的福報有了彰顯;啄花雀也順利找到了兩位漂亮姐姐,花了半個月便重振旗鼓,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女強人戰隊。
就只有我們,不知為何諸事不順。
一下是預計要來面試的新人臨陣脫逃、一下是好不容易過關斬將,卻在實戰演習時重傷送醫,不得不退出入隊流程的……實慘。我只差沒提議要不我們去路邊發傳單試試好了?
又得找人、又得出勤,三個人根本沒辦法在時限內把上頭交辦下來的工作量消化完,超怕突然就被解散的,害我那陣子連看到李部長那顧人怨的老頭子都會湊上前拍一些無關緊要的馬屁。
直到十一月的最後一天,轉機(後來隊長更願意稱之為危機)出現了。
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日子,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隊長把人攆進辦公室的時候地板全濕了,一個我無法找到適當詞彙形容的美男子被他推到了地上。
男子全身上下都濕淋淋的,髮絲凌亂地貼在那張姣好深邃的臉蛋上,雨水把他肉眼可見的銳氣沖掉了一半,卻沒能沖掉散佈於他四肢上的血和傷口。
「我說了不要殺人,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雙手被綑綁在身後的美男子輕笑了一聲,他乾脆地在地板上躺下:「那可是強姦犯呢。你想讓他活著?」
「我不想!但也不該由你來殺!」
「為什麼?交辦的事確實完成了,我橫豎是死路一條,多帶點人渣上路,走奈何橋才熱鬧呀?」
「你……」
我總之先上前撈住了日月先生的手臂:「怎麼了隊長?他是誰?」
「你好你好。」男子笑瞇瞇地對我打招呼。
宋勻,大我兩歲,亞國政府重點追捕的十大通緝犯之一。
據傳他自高中時代就開始『為非作歹』,被記了好幾支大過、進了好多回警局、還強制休學了兩次,但他依舊死性不改,每天都會翹課出去『處理事情』,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後再直接回家。
所謂的『事情』,指的是來自被害者的求救。
起因是高二的某一天,他在返家途中撞見班上的女孩正被三名遊手好閒的男子強拉到暗巷裡,於是他悄悄跟了上去。在女孩的衣服即將被骯髒男扒下來的瞬間,一把槌子狠狠地砸在了主犯的頭上。
趁另外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宋勻牽了女孩就跑,但裝有證件的書包在一陣拉扯之餘被留在了現場。從此之後,男孩成為了當地犯罪集團的眼中釘。
獨自走在路上時會被找麻煩,集體行動時也會被找麻煩,小混混們甚至提高了非禮女性的頻率,並在得逞後要受害者代為轉達,告訴男孩,這一切都是他的見義勇為導致的淒慘後果。
宋勻從小就被嚴厲的祖父送去學了防身術和近身格鬥的技巧,所以多半的緊急情況都能順利逃脫,頂多受點小傷。倘若只是自己被找碴那倒也沒什麼,但當第一位被迫轉達訊息的受害者出現時,他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報警沒用,亞國的警察是出了名的爛,再加上那些混帳付了很多錢給駐地巡警,他們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沒死人,就等於沒出事;幽靈審判軍也沒用,那些人只抓資訊小偷,這種層出不窮的刑事案件請不動他們,就算幸運地遇到了願意幫忙的隊員,也不可能徹底遏止在這小鎮上發生的一切。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自己來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宋勻便著手做起了準備。他用從小到大存下來的零用錢購買了一雙入門款翅膀,開始練習飛行,以便在必要的時候逃到空中,遠離威脅;他隨身攜帶自己所能取得的所有武器,彈弓、雨傘、剪刀、殺蟲劑、敲碎的玻璃瓶……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慢慢地轉守為攻。每當有女孩哭著向他走來,並詳細闡述自己是在哪裡受到騷擾後,他就會立刻出發,展開他的清算之旅。
二十歲那年,他第一次殺了人。
那是一個性器還裸露在外的現行犯,受害者是他高中時期的直屬學妹。
剪刀劃破那男人頸動脈的剎那,一股這輩子從沒體會過的絕望感,湧進了宋勻的腦海裡。然而,也許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也或許是他終於釋放了被自己壓抑許久的殘暴本能,很快的,絕望感轉變成了快感,再也沒有什麼倫理道德能阻攔住他了。
就這樣,宋勻在自己長大的小島上開始了殺戮。這些年來,傷害過他、踐踏過那些女孩子們的人渣,每一張臉他都記得,他花了半年的時間詳列出一張目標名單,隨後進行起暗殺行動。僅僅費時兩年,他便成功殲滅了名單上全部的垃圾。
經由匿名信件告狀,得知自己兒子已然變成暴虐殺手的宋家父母,把他趕出了家門,於是宋勻索性接起案件來。他偶爾會飛到其它島上,替有錢人解決一些黑吃黑之下的可憐犧牲品。賺到的錢,一半用來生活,一半則捐給剛被逐出門時曾幫助過他的育幼院。
帆船島的墮天使,這是人們給他起的外號。
因為殺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社會毒瘤,即使宋勻已經被通緝多年,在支持者們的多方協助下,他持續活躍著,愣是無法落網。直到他過完二十三歲生日的隔天,遇到我們裂籽雀小隊的隊長,陳日月為止。
我突然意識過來:「剛剛說的強姦犯……該不會是?」
隊長嘆了口氣:「是啊,今天預計要帶回來審問的帝國間諜之一。」
「死了?!」
躺在地上一臉不在乎的美男子自顧自地閉目養神了起來。
後來才知道,我們正在追捕的薛弗間諜來到亞國後,連續幾天在治安比較差的吏區小島四處侵犯手無寸鐵的年輕女子。對方背景雄厚,當地的小警察不敢動他,主島那邊又遲遲不派人過來支援,其中一位被害女孩的父親只好想盡辦法找到了宋勻,央求他幫忙處理。
當他飛到目的地,準備一劍往男人的下體刺去時,一枚子彈擊發,擦過了他舉著刀的左臂。
槍聲引起了地上人們的注意,間諜拔腿就跑,自空中兩人的視野中消失。
宋勻只瞥了攻擊自己的男人一眼,便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小明只好加速飛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幹什麼呢……」宋勻無奈地問。
「你才幹什麼?你是想殺了那人嗎?」
「沒有。我只是要斷了他的命根子。」
「你是宋勻吧。」
「是啊。」
「大名鼎鼎的通緝犯先生,對自己的身分倒是毫不隱瞞呢。」
「沒那個必要。」宋勻不慌不忙地甩開了小明的手,「我也知道你是幽靈審判軍,我們應該沒什麼利害關係吧。我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小明飛到他的面前,「只要我想,我能在十分鐘內讓你失去意識,然後把你送到主島的警備總部門前丟著。」
安靜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會兒,宋勻露出微笑:「我相信你,那麼,你想要我做什麼呢?」
小明從大衣口袋裡抽出一張紙:「這是我今天得活捉的三個傢伙,一個已經抓到了;另一個在隔壁島的百貨公司內閒晃;最後一個就是剛才在我們眼前逃進那棟大樓裡的混蛋。」
「所以?」
「這個就交給你抓,但務必記得──要留活口。我有事找他。」
「我知道了。」
「……這麼爽快?」
「他能活到什麼時候?」
「什麼?」
「我現在要去抓的那個傢伙,你要留活口吧。」
「對,你最好不要衝動。」小明囑咐道,「他得活著見到我才行,知道了嗎?」
「嗯,待會見。」
隊長的做法是聰明的。避免與實力堅強的頭號通緝犯發生流血衝突,又得以善加利用現正缺乏的人力,一舉兩得。
沒算到的是,宋勻終究只是隻順從著自己直覺而活的瘋狗。
兩人按照約定在集合點碰面,當早已被宋勻割得渾身是傷的人渣,與小明四目相交的瞬間,一把細長的錐刺便以常人無法反應的速度,刺進了間諜的心臟裡。男人邊轉動著手中的武器,邊露出令人發寒的愉悅笑容。
「他的確活著見到你了啊。」側躺在裂籽雀辦公室的地板上、閉著雙眼的宋勻,即使此刻雙手被束縛著,全身卻仍是散發著令人難以相信他是職業殺手的優雅氣質。「我向來說話算話的。」
隊長揉了揉眉間,看上去十分疲憊:「阿景,幫我看著他,我去打通電話。」
「咦?好的。」
「不是要把我送去主島嗎?早點出發吧,不然我要睡著了。」躺在地上的當事人伸了個懶腰。
結果是,隊長在隔天就把宋勻推去做了戰鬥力測試,再隔天是飛行考核,三天後實戰演習。為了不讓宋勻逃跑,那幾天隊長派了親弟弟陳日生二十四小時緊密監控著他,兩人腳上各別打進一枚一週後會自動脫落的電子腳鐐,只要與對方的距離超過五公尺,腳鐐就會開始電擊,離越遠電壓越強。
至於後來這兩人怎麼好上的,又是另一段很長的故事了。但你們懂了吧?為什麼我說隊長要負很大的責任。哪天他們兩個結婚了,我一定提高分貝用力喊隊長一聲媒婆好。
可不得不說,隊長其實費了很大心思去和政府的人斡旋。我知道那通電話是打給公主殿下的,想讓宋勻的名字從亞國的通緝名單上撤下,必須動用很多的人力資源。短短幾天內,除了公主殿下外,還有李部長鄭部長、原體館的聯絡官、人事部門的課長……甚至連泛北的副院長都出現了。
我想,這大概就是隊長心裡的那把尺吧。
雖然他至今對宋勻仍抱持著很多意見,沒過多久連弟弟都被騙走了(此為隊長單方面的措辭),但對於行事作風與自己大相逕庭的這個男人,隊長其實是信服的。他沒這麼說過,可我感覺得出來。
不光是信服,我猜那份情緒裡應該也包含了幾絲心疼。跟我們不同,宋勻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在戰鬥的,並且是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戰。
在加入裂籽雀小隊之前他居無定所,也總是與那些被他保護著的男孩女孩保持著距離。我原先以為那只是逃避追捕的一個手段,後來才知道,他純粹是不想跟任何人或土地建立關係,因為那是徒勞的,和他在一起只會替自己帶來不幸而已。恐怕是高中,他第一次對班上同學伸出援手後換來的一連串報復,讓他有了這再也抹滅不掉的悲傷觀念吧。
想起來真的很難過,但宋勻從來沒在我們面前掉過一次眼淚,他總是一副遊戲人間、玩世不恭的模樣。我無法從那張美麗的臉上讀出他的內心是否傷痕累累,就算問了他也只會笑著說人類就是喜歡想太多才老這麼快,真的是讓人又愛又恨的傢伙。
唉……阿星啊,你就好好護著他吧。沒錯,我是他們兩人戀情的支持者。我永遠忘不了初次看見宋勻因為阿星擔心的責罵而雙頰泛紅的那個瞬間。我的媽呀,臭情侶,戀愛的酸臭味。
隊長會是比較辛苦的那個,畢竟宋勻已經成功打入陳家了,我看今天晚上和陳媽的聚餐,他弟媳是去定了。
「哥,日生剛剛說阿姨同意我去了,你覺得我要買束花嗎?」
「我,要,說,幾,次……不要叫我哥!」
「大伯,阿姨比較喜歡哪種花?」
「陳日生!過來把你男友帶走!」
「哈哈哈!」
看吧。我就說,去定了。
不寫了,我要約玥凡吃晚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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