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只有妳不想要的,沒有妳得不到的。」
「妳已經有了遺傳自我的美貌,接下來就是要永遠聰明、永遠善良,妳會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這是我那從小用自信來富養,把我養成一個志得意滿美少女的母親,最常對我重複的兩句話。而我也就一直如此堅信,並享受著天生姣好的外貌及體態在我的成長過程中為我帶來的無限紅利。
我原以為自己能就這樣一路幸福到老,可蒼天終究是沒那麼偏心,才會讓我在這輩子最閃閃發光的年華之中,認識了南椽巳這個人。
事件發生後,我難以避免地對加爾西亞顧問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好感。有了好感就會想接近,親近了關係就會有所改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隨著對他的了解加深,我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也不受控地愈發膨脹。
人渣被捕後兩週,我們組與顧問在新藥研發上的合作暫告一個段落,即將進入動物實驗階段。若非慧眼識英雄的主任當初竭盡全力誠摯邀請,主要專攻臨床試驗的顧問本就不可能跑來這深山老林參與前期作業。
可喜可賀的是,由於工作效率深受肯定,加上水信玄餅的審查尚未結束,身為主要研發人員的顧問短時間內也離不開這裡,於是在取得本人同意後,院長直接向顧問原先待的生研所提出申請,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顧問正式成為了我們聯邦政府研究中心臺灣分部的一份子。
……可喜可賀?這個念頭是何時浮現在我腦海的呢?
總之,或為尋求專業意見、或為與這位『新朋友』打好關係,於公於私,我相對積極地爭取著能與顧問接觸的機會。日子久了,也就不知不覺摸透了他一整週的規律行程。
每個星期一到五的下午一點到五點,他無論如何都得在院長特別幫他設置的個人實驗室裡待命。包括我在內,藥物研發科的所有人遇到問題時皆可前去實驗室向他求助。縱使一天只有短短四小時的開放時間,加爾西亞顧問卻總能做到讓每位研究員滿意,令人感到嘖嘖稱奇。非但有問必答有求必應,在統整完各方提出的同類型疑問之後,他甚至會不定期召開科內演講,一口氣將建議提供給藥研科的大家,能力之卓越,全然不愧對自己的職稱。
當然,上述這些事,僅限在他那每週二十小時的工作時間內發生。
至於其它時段……
五個工作日的早上,他都準時於九點左右出現在自己的實驗室。明明下午一點才開始上工,這麼早進實驗室做什麼?這是問題一。
每週一,下班後半小時他便會抵達中央大樓一樓的游泳池,一路游到晚餐時間才起身更衣;每週二及週四,如往常一般,他會先買好簡單的晚餐,接著前往中央大樓地下室的健身房,一路練到晚上九點;每週三及週五,最沒辦法臨時有事找他的日子,因為那天他會離開研究院,開半小時的車到山腳下一間靶場練習射擊;每週六,會有一名柔道教練專程開車上山,兩人總約在同樣位於中央大樓地下室那間不知設來給誰用的練舞房,進行柔道教學;每週日……我從來沒在週日遇到過他。
為何除了工作外,他的日常生活如同行軍?這是問題二。
想要深入了解一個人,第一步就是成為他的朋友。從未對誰產生如此龐大好奇心的我,實在太想知道問題的解答,為此我願意無所不用其極。
「顧問,你朋友應該很多吧?假設我們倆同班,開學第一天我就會想辦法跟你打好關係。」
「哈哈,組長過獎了。我很孤僻的,沒什麼朋友。」
「這樣啊?那你覺得……我算是你的朋友嗎?」
這是問題三,也是我拋出最多次,不厭其煩想得到肯定的一題。
「不敢當,我哪裡來的立場跟組長做朋友呢。」「您真是愛說笑,能與您有研發上的合作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哈哈哈哈。對了,關於上次您提到的檢體……」「謝謝,能得到您的肯定我很開心。」「……」
從一開始的官腔附和、到用工作來逃遁的話題轉移大法,以及最後那透露著些許無奈微笑的靜默不語。明明在試圖建立友誼這件事上沒有顯著的進展,卻也因為顧問態度的變化暗自感到欣喜,我不免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先前從未發現的奇怪癖好,否則怎會對一座如此難攻克的冰山湧出這般濃厚興趣。
然而,不管我再怎麼努力,顧問仍是無動於衷。他寧願埋頭於工作以沉默面對我,也不願說出那麼一句「我們早就是朋友啦」之類的話敷衍敷衍,反正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我了,幸好我不是那種容易敗下陣來的人。
時間來到十月中旬,天氣漸漸轉涼。
除了原先的顧問工作外,這位青年又被加派了新的事務,說是加派,實則從頭到尾都是他本人與上層洽談爭取來的。在簽署了院方提出的最高級保密協議後,加爾西亞顧問重操舊業,做起了臨床試驗的老本行。
成天待在實驗室,與文書工作徹底無緣的我,直到每週固定的茶水間八卦日才得知,現年二十三歲的顧問是資質卓越得令人咋舌的跳級生,高中和大學都僅各讀了兩年,便於鑑定通過後順利進入研究所攻讀分子生物學了。在被挖角來我們這裡之前,他一直待在北部的醫學中心擔任研究助理。
這種程度的天才,性格陰鬱點似乎也合情合理。我失禮地思考著。話又說回來,院內知道他其實很難相處的人壓根只有我吧?想到這裡又覺得頗榮幸,我也是病得不輕。
總之,在工作正式開始後,能與他交談的機會變得更少了。傳訊息過去也只能收到一些毫無溫度的機器式回覆。心道可惜卻也無可奈何,習慣就好。
沒想到半個多月後,一件駭人聽聞的風聲傳了出來。
「潘組長妳聽說了吧?那個……七字帥哥的事情……」
「顧問嗎?他怎麼了?」
「噓……小聲一點!妳竟然還不知道。」隔壁組的友人緊張地左顧右盼。「我用打字的,妳看一下手機……」
我面露困惑地拿起手機,點開與她的對話視窗。那句話映入眼裡的瞬間,我感覺自己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顧問好像殺人了。』
坐落於臺23線中段的幽谷之間,披著一席厚重神秘面紗的聯邦政府研究中心臺灣分部,表面上是專注於阿茲海默症藥物開發的希望之地,實際上卻是參與了名為『地球聯邦共和體』這個國際組織的國家們,為了將來有可能再次發生的全球衝突,傾注大量資源培植出的戰備溫床。
加拿大、阿根廷、愛爾蘭、立陶宛、日本、臺灣、新加坡,截至2123年止,共有七座由聯邦政府直屬管轄的大型研究中心被建造並啟用。這些研究中心的首要目標相同,那就是讓『人體封存計畫』順利運作。
封存的原理,是透過注射藥劑,讓細胞的代謝速度降至現今科學所能達到的極限,使人體進入近乎假死的休眠狀態,成功進入休眠狀態的人體會被安置於低溫環境下加以保存,待往後遇到了需要這些軀殼的所有者協助的狀況時,再予以解壓。
聯邦政府的理想是招募一群身強體壯、天資聰穎或兩者兼具,且擁有遠大抱負的有能、有志之士。無論是在研究中心就職的我們,抑或那些已經陸續收到邀請,並表示願意接受封存的勇者,多半都是對這個政府抱有信心、對自己的國家乃至於一整顆地球的未來抱有憧憬的人。
可是這項計畫要成形,除了團隊的不懈努力外,亦少不了犧牲。
院內的分工很明確,基本上每個人都只熟悉自己所負責的領域。譬如此刻由我帶領的組別,負責的是『止痛藥』的研發。
止痛藥的受眾是稜皮人,他們是八年前被找來封存的第一批實驗體,也是人數最多、封存手續卻最為粗糙的初代勇者。計畫啟動至今,有個遲遲無法被解決的難題──實驗體解壓後因為回想所造成的毀滅性疼痛。
在那些我沒機會見面的大人物們的魯莽決策下,不光第一批實驗體,參與了《初級儲能計畫》、《進階儲能計畫》以及《初級未探計畫》的人們也陸陸續續被召來進行封存的前置作業了……即使嘗試解壓後的種種後遺症根本仍未被解決。雖說各計畫的用藥和封存手段有蠻大程度的差異,然而當今還沒任何人能掛保證後面那些計畫的實驗體解壓後,不會出現一樣的症狀。
因此,研究中心聘用了包含我在內的一大群科研人員,目的就是確保實驗體們甦醒後能擁有與沉睡前相同的健康體魄。
一切的研發都從『對症下藥』這個概念開始。實驗體醒來後出現記憶喪失的狀況!那就來想辦法讓他們不要失憶;實驗體醒來後免疫力變得好差!那就來想辦法把他們的免疫系統加強一點;實驗體醒來後痛得哀爸叫母!那就弄支注射劑來幫他們止個痛。以這樣簡單暴力的方式立定組別,大家各自忙碌。
封存計畫的雛型如此漏洞百出,卻不顧一切開始運作,著實不是什麼值得公開的光采作為,消息不要走漏就謝天謝地了。為了不讓每位在這裡工作的人看透計畫的全貌,高層可謂煞費苦心。各單位的門禁卡加密嚴謹、上下班時間有分流機制、除茶水間和廁所外的所有地方幾乎都裝有監視器……
基於上述前提,我當然也就不可能得知,除了定時挑著解壓的稜皮人外,研究中心具體究竟還找了些誰來做實驗對象。
技術尚未成熟的這個階段,肯定不允許讓那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們犧牲,所以找來做臨床試驗的白老鼠通常是從監獄押來的重刑犯……能傳到我耳裡的八卦頂多停在這了。確實每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三,會有一輛可疑的廂型車駛進研究中心的後門停車場,但那是否真的為獄方派來的囚車,眾說紛紜。
而加爾西亞顧問目前從事的工作,講白了,正是負責處理那批來源不公開的白老鼠們。投藥、觀察,並記錄下實驗體的生理數據,是他每天都必須履行的義務。在這當中必然有那些對藥物過敏的、熬不過回想痛楚的、因為併發症死亡的實驗體們。與止痛藥相關的個案過世時,我這邊也會收到一份報告。
放眼未來,這些都是必要且合理的犧牲。
『殺人?妳也太浮誇了吧?啊不是本來就偶爾會有那種狀況。』
這位朋友的打字速度快出了一個新境界:『不一樣!聽說這次不是一般的死刑犯或稜皮人,是顧問自己找來的不知道誰,好像一男一女。』
『誰那麼想不開會自願來這種地方啊……』
『就是不知道才問妳嘛!組長跟顧問關係不是不錯?能打聽看看嗎?』
關係哪裡不錯了,在別人眼裡是這樣的嗎?話題嚴峻,我的嘴角卻忍不住勾起:『這種事哪可能打聽啦!不要再亂八卦了等下被主任叫去辦公室唸。』
殊不知,幾個小時後,被叫到辦公室去的人是我。
「潘組長。」以情緒高亢出了名的主任,這會兒壓低了音量,一本正經地向我說道:「我這有件事要拜託妳去辦。」
「是……您請說?」
很顯然風聲早已傳進主任的耳裡,這有些非比尋常,平時八卦在院內傳播的速度沒那麼快,因此大致上能判斷是有誰直接告狀過來了。顧問到底是怎麼搞出如此大動靜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妳跟加爾西亞顧問的交情很好,他也是我們不可多得的好夥伴,就不提能力有多強了,他待人處事也很圓滑,連院長都對他有極高的評價。」主任說,「不過,今天早上有人跟我反應,說是他前陣子似乎用非正當的手段弄來了兩組實驗體,不僅沒有幫他們建檔,甚至意外……希望是意外,總之我這邊收到的消息指出,顧問沒保住那兩個人,他們死亡了。」
「……」
「這件事只能拜託妳了,跟顧問約個時間在他的個人實驗室見面吧,我會想辦法支開他,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弄清楚他做了什麼。」
「可是……也有可能只是誤會對吧?有可能他什麼都沒做。」
「當然。」
「……如果真有其事,顧問會怎麼樣?」
主任沉默片刻,露出了苦笑:「那就不是妳我能干涉的了。」
你們好像誤會了什麼,走出辦公室時我心想,怎麼所有人都認為我跟顧問的關係很好?我只不過是臉皮厚了點、對他的好奇心比其他人多了點,又剛好被他救過一次……
無論如何,想必是這些來自第三方的肯定使我得意忘形了起來,我才會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地接下這份號稱『只能拜託妳了』的荒唐任務。
但確實啦,向外委託的話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因為各種無法預測的原因做出不公正的判斷,親自調查絕對比較放心。撇除私情,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優秀的顧問,沒了他大家都會很困擾的。
事不宜遲,我以討論上次合作案的新進度為由,和他約了兩天後見面,地點是他的實驗室,且落在正常的諮詢時段。
這兩天我也沒得閒,找尋八卦來源、到處收集證詞,拼拼湊湊才稍微看出了流言的輪廓。首先是有人目擊兩名運送人員,用擔架陸續把兩個人從停車場抬往顧問的實驗室。躺著人又蓋著布的擔架在院內被運來運去並不罕見,然而從顧問的私駕後座搬下來的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垂在擔架邊沒被布掩好的蒼白手臂,更是給剛好路過的警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來是一位獨自留下來加班的組員,於夜半時分聽見的淒厲尖叫。他表示自己當時只是想去茶水間泡杯麥片,結果在走廊上被突然傳出的女子號泣聲給嚇個半死,鼓起勇氣探了一下,發現聲音似乎是從顧問的實驗室傳出來的。
大多數實驗體的意識都十分微弱,整張臉更是幾乎皆被精密的呼吸用儀器給覆蓋,鮮少反抗的案例,即便有,也很難被聽到。因此這位組員的耳聞不得不重視。
最後也最關鍵的證詞,則是生禮科的人提供的。出於各式各樣的原因死亡的實驗體,會被送到全名為『生命禮儀科』的單位做集中處理。簡而言之就是個進行血液抽檢、驗屍、把能繼續做實驗的器官拆一拆保存好,再將遺體火化的一條龍小編制科別。
硬著頭皮去找了生禮科唯一一位跟我打過照面的職員做詢問,對方表示在尖叫聲被聽聞的隔天,確實有一具女屍被運到了科內。
「那個實驗體喔……狀況,不是太好。」
「怎麼說?」
「……您也明白,我沒辦法透露那麼多。」職員東張西望了一陣,才緩緩靠近我耳邊,「萬一被問責,組長可要幫我說話啊……」
時間很快來到與顧問約好的兩天後。睡眠不足,又因為過度緊張所以午餐食不下嚥,大腦和心靈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丁點新情報的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了顧問的實驗室門口。
「歡迎。」三點一到,自動門便嗶地一聲準時滑開了。男人掛著一如往常的營業用低溫微笑,邀請我入內。
「謝謝,打擾啦……」
「您說有新進度要討論,是指上週送來的那份B6檢體的新數據嗎?」引導我在已經放有熱茶的桌邊坐下後,顧問開門見山地問道:「因為除那之外我也沒再收到其它的報告了。」
「啊……嗯!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從口袋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隨身碟,裡面裝有足夠我在必要時得以胡謅亂道的檢體檔案,以及最重要的……能繞過電腦權限,從後台默默複製硬碟內容的駭客軟體。
顧問不疑有他,接過隨身碟就插入了自己的筆電裡,檔案開啟的過程看上去沒什麼異常,我在心中鬆了一口氣,隨後開始了與顧問的交談。接下來只要坐等同樣身為暗樁的主任把他喚走,計畫就能順利進行下去了。
難以摸清是這間實驗室的冷氣開得太強,還是做賊心虛的我太過緊張,總覺得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那麼,我認為可以嘗試加強劑量……啊,不好意思。」沒過幾分鐘,顧問放在桌上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他點亮螢幕迅速瀏覽。「……組長,主任說某間病房發生了緊急事件,要我現在過去一趟。」
「咦?真的嗎?沒問題的,你去吧你去吧!」
「不過……」
「放心,我這裡不急,再跟你約時間就好!你先走吧,我把隨身碟移除後就馬上離開。」
顧問望著我,有那麼一剎那,我好像看見他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奇妙情緒,但那表情轉眼就煙消雲散。他點了點頭,再次道了聲失禮便匆匆離去了。也不知道主任是用了什麼神奇的理由,能讓顧問說走就走。
「好……」確定藍色指示燈亮起後,我拔掉那只間諜隨身碟,並開始了這項任務最關鍵也最驚險的一環──現場蒐證。
擔心留下我們私自調查的紀錄成為把柄,主任特別囑咐過除非情節重大,否則盡量不要拍照,他很相信我的判斷,我背負著要在任務結束後將所見資訊一五一十轉告給他的壓力。
主任表示他保證能替我製造二十分鐘左右的蒐證時間,對自己近乎過目不忘的短期記憶力有十足信心的我而言,綽綽有餘了。我環顧周遭,打算從比較明顯能供翻閱的資料下手。
很快的,幾疊整齊堆在顧問電腦桌旁的文件吸引了我的注意。文件並不是使用研究中心內部統一規格的列印用紙印刷的,它們被放進了透明資料夾裡,上頭有著顧問的字跡。
翻開印有『實驗體908-4』字樣的封面,我意識到這是份個人檔案,記錄著一位被封存的稜皮人少年。按理來說,這些資料只有從事封存作業的科別能查閱,怎麼想都不應該出現在顧問的桌上,更別說是列印下來裝訂成冊了。
「言……」第二個字怎麼念?葚?
快速瀏覽了一遍,我發現一件弔詭之事,那就是這份資料出奇完整,內容之詳盡,遠遠超過了普通的稜皮人會被輸入建檔的量。其中有一半以上的細項是顧問用手寫的方式記錄的,一張張的便條紙上還列了不少算式,推測他是在計算少年被封存時的用藥劑量。
有部分字跡因為不明緣故糊掉了,可能是沾到水暈開的。
再繼續往下翻,第二個資料夾裡放了一本實驗日記,看起來就比較一般,是臨床試驗相關的數據。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其中一組實驗體的姓氏,與剛剛那位少年相同,都姓言,不確定是不是巧合。
接在後面的則是一頁又一頁的試錯紀錄,還有許多基因檢測相關的資料,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數字已經大幅超出我能判讀的範圍,我只能一知半解地皺著眉頭,強迫自己能記多少就記多少。然而,即使看不懂數據指向的結果,依然可以從整份文件的內容及筆跡的力道中窺見一二。
窺見……下筆之人對那位實驗體少年的異常執著。
「嗯?」
文件的最後一頁夾了張小紙片,上面印著QR碼。我瞄了眼手錶,又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故作冷靜地拿起手機。
讀取完畢後跳出的頁面,能從網址結構大致判斷是我們研究中心內部自己架設的網站,但這網站空蕩蕩的,只有正中央放著一個疑似直播影片的視窗。我沒多想,便按下了播放鍵。
「……咦。」
影片裡,一位捲髮女子站在一張辦公桌前,看起來正低頭看著什麼。
我抬起右手,想關掉影片,影片中的女子也跟著抬起了手。
手機從我冒出汗水的掌中滑落,啪啦一聲掉到了地上,我低頭看向仍好好亮著的螢幕,影片中的女子,同樣低頭望著地面,而我清楚看見了她的側臉。
這不是影片,這才不是什麼影片。我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顫抖,腦內嗡嗡作響,恨不得有人能衝出來一拳把我打昏,恐懼感從腳趾蔓延到了頭頂。總之先想辦法穩住呼吸,接著我以非常慢、非常慢的速度抬起頭,看向門邊那個器材櫃的高處。
「怎麼樣?」與其四目相交的瞬間,比平常更加沒有溫度的低沉嗓音,從那台正閃爍著微弱紅點的機器裡傳來。「找到想找的東西了嗎?潘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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