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相擁 - 〔054〕米納米‧加爾西亞(1)

「學長……學長！」

少年恭敬但倉促的低聲連呼，把男人從睡夢中喚醒。

「學長，潘組長回來了，她說什麼都要我來叫你，不好意思……」

趴在桌上假寐不過十分鐘的男人撐起身子，嘆了口氣：「讓她進來，你回去忙吧。」

「好的，你辛苦了……」

一臉歉疚的無辜少年快步離去後，實驗室的讀卡感應門再次滑開，熟悉的高跟鞋聲喀喀喀地逼近，直到女人正式踏進了自己的地盤，男人也沒有轉身。

女人好像並不介意，她將手上的紙袋放到一旁的櫃子上，並朝男人的方向又移動了幾步。

「我親愛的米米，我的天使，人見人愛的顧問大人，想我了嗎？」

男人沒有回應，只是隨手抓了一張手邊的資料，安靜地審閱了起來。

「我沿路買了太陽餅、鳳梨酥、牛舌餅和地瓜酥，都是要給你的，你看我是不是太有心了點？」

「會掉屑的東西不要拿進實驗室。」

「我只是送過來，又沒有打開，不然我什麼時候能在實驗室以外的地方碰到你？嗯？」

「目的既然達成，妳可以走了。」

「無情的傢伙……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嗎？我可是出了整整兩週的差耶。」

男人再度停止了應話，他靠到了椅背上讀資料，試圖抵抗起床氣的侵擾。

女人毫不猶豫地伸手抬起男人的下巴，端詳著他的黑眼圈深淺：「米米，你昨晚又沒睡了？」

「……」

「睡一下吧？」

「妳有沒有想過，某人不管不顧地侵門踏戶之前，我在做什麼。」

「我以為那是為了趕我走編造的藉口。」

縱使其面部表情平淡，女人還是可以看出男人微微蹙起的眉頭。

「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我的朋友，信任值可真是低得嚇人。」

「畢竟我是單相思。」女人拉了張椅子，挨著男人坐下。「睡吧，資料給我，我幫你看。」

「不用了。」

「乖，快睡。」

「桔……」

「想把身體搞壞嗎？不是答應過誰要好好照顧自己嗎？」女人嘖了兩聲，「唉……如果我是那孩子該有多好，撒個嬌你就會乖乖睡覺了對吧？」

「……」

「天使晚安，想靠著我睡也行唷？」她嘟起嘴，拍了拍自己的右肩。

「……」

無視女人的邀請，男人放下文件，起身走向了置物櫃後方的樸素單人床：「一個小時後叫我。」

「好啊，晚安囉！」

當男人再次睜開眼，已經是隔天早上六點了。

女人並沒有履約將他叫醒，她在獨自把所有文件審完分類好後，貼了張便條紙到男人的電腦螢幕上便離開了。

『記得吃早餐唷！』句尾還用紅筆畫了顆塗滿的愛心。

男人邊打哈欠邊將便條紙撕下，扔進了辦公桌右側第二層的抽屜裡，裡面已經累積數不清有多少張的類似紙條了。

女人離開前還幫男人把手機充飽了電，睽違了三天打開手機，第一則跳出的果然是來自前管家的訊息。

『少爺，要一起吃個飯嗎？』

『就我們兩個人。』

『總之我先訂了這週五晚上的位置，六點我去大門口接你吧。』

男人瞄了一眼辦公桌角落被資料山半掩住的桌曆，再看向手機桌面顯示的日期，嘆了口氣，他順手滑開訊息框回了個好。

「米米，你知道我為什麼挑今天回來嗎？」

「……」

「其實原定15號還有一場研討會，主任本來要我多待一天的。」

「答案很重要嗎？」

女人聳了聳肩：「看你怎麼想囉，對我來說蠻重要的啊。」

她含情脈脈的注視並沒有讓男人停下手邊的動作，後者正忙著用鑷子把培養皿內的棉花夾出來，分裝進架上的兩排試管裡。

空氣寂靜得令一旁協助記錄數據的工讀生們坐立難安，沒想到身為發問者的女人非但不在意，還怡然自得地哼起了歌。

過了許久，男人才結束手邊的工作，抬起頭：「因為妳忘記餵貓了嗎。」

「啊哈哈！當然不是，我像是如此失職的飼主嗎？」

在這陰暗深遠的山巒之中，在這每位員工都似乎戴著面具的研究中心裡，潘組長與加爾西亞顧問的關係，一直是眾人茶餘飯後悄悄討論著的話題。

「他們是戀人嗎？」「沒，只是朋友吧。」「朋友都稱不上啦，看起來像普通同事小打小鬧罷了。」

對潘桔梗來說，其他人想怎麼講就怎麼講，講得越浮誇她越開心，要是這些八卦仔們能共同編一本以他倆為主角的小說出來那就再好不過。然而，她從未正面回應過那些謠言。幾位工讀生膽子大了點，問到本人跟前來了，她往往也僅是笑容可掬地瞇起眼，用一句「回去工作」打發掉一切。

而男人，更是對所有的流言蜚語不在乎到了有些懾人的境界。

對於這位容貌明顯是混血，姓氏名字也確實來自歐美，卻說著一口流利華語，偶爾還會與日方派來的研究員用日語溝通的男子。即使是直屬於他手下的工讀生，也對其理解甚微……事實上，男人的所作所為名聞遐邇，多半的人連接近他的勇氣都拿不出來。

除了潘桔梗。

「複查？可以啊，我幫你。怎麼了，你要去哪？」

「吃飯。」

「啊？！跟誰？」

「前管家。」

女人挑起半邊眉，快速眨了眨眼：「……米米，稍早我也問過了，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

男人簡單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我剛才看了，2月14號。」

「那前管家還今天約你？不跟老婆過嗎？你確定？」

「首先，他似乎沒有過這種商人節日的習慣；再者，他已經四十二歲了，我不認為這個年齡段的男性會……或說還必須將這件事擺在第一；最後，他的妻子很常出差，也許剛好不在。」

見他一口氣吐出這麼多話，桔梗忍不住勾起嘴角：「……我說老婆，可沒說是誰的老婆啊。你說對吧？老公大人。」

男人沒有回應，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他將放著文件的隨身碟放到桌上後，逕自打開了門。

「原則上是今晚，但也有明天早上才回來的可能，檢體有狀況隨時都可以打給我。」

「一切安好的話呢？還可以打嗎？」

「打吧，我會馬上掛掉的。」

「知道了，路上小心。」

腳步聲漸遠，桔梗拉開椅子坐下，翻開了自己又快寫滿一本的日記簿。

『2125年2月14日。你果然還是不打算跟我過情人節，但你看起來心情不差，也許是要跟前管家吃飯很開心吧？虧我特地為了你推掉能加考核成績的珍貴研討會。好吧，天使開心比什麼都重要嘛。如果哪天你看到了這篇日記，別忘了在我的墳前多說幾句感謝，畢竟老娘今天也是一句怨言都沒有地接下了你拜託的複查作業呢。媽的。』

五點五十分，男人走到了研究中心的大門口，果然看見那輛已經略嫌老舊的黑色廂型車停在對面車道上。

正在整理後座的熟悉身影，一聽見腳步聲便回過了頭，朝自己大力揮手。

當他邁步穿越了這條鮮有其它交通工具經過的馬路，蘭斯便張開了雙臂，想都不想地抱住了男人。

「少爺，好久不見。」

「……也就幾個月吧。」椽巳道。

「三個多月，季節都更迭一輪了。」

「臺灣又沒有四季。」

蘭斯哈哈笑著鬆開了他：「走吧，先上車。」

「講真的，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當然，畢竟要練身體。」

「新的伙食好嗎？你上次好像說廚房從年初開始換人做了？」

「是啊。甜湯出現的次數變少了，甜點也都被換成水果了。」

「這不來得剛好，我準備了那些要給你帶回去。」握著方向盤的蘭斯騰出一隻手，指了指後座的禮盒山，「有原汁果凍、蛋黃派、軟糖、巧克力、可可麥片之類的。」

椽巳轉頭盯了它們好一會兒，才重新坐直身子：「……謝謝。」

蘭斯能從那稍稍上揚的語氣聽出男人的感謝有多麼真切，他不禁笑了笑：「其實你有缺什麼的話我隨時能幫你送上來啊。」

「你應該還記得你早就不用照顧我了的這件事吧。」

「你也應該還記得，那一直都是少爺你單方面的說辭，我從來沒有認同過的這件事吧。」

椽巳懶得跟他爭了，幾年前兩人也為了是否要繼續少爺這個稱呼辯論過，最終竟是自己敗下陣來，所以這時乖乖閉嘴是最聰明的選擇。

「少爺，最近工作還好嗎？」

接下來大約一小時的車程，是久違的你問我答時間。

「要審閱這麼多報告啊？」「更新設備一定得請他來弄？」「檢體複查？那是什麼？我能聽嗎？」「藥劑這麼貴，沒有其它替代品嗎？」

「注音學得怎麼樣？」「九九乘法背錯？怎麼可能。」「今天的同樂會還開心嗎？」「老師出了幾樣作業？」「所以這次校外教學要去哪裡？」

臉上已浮現些許歲月痕跡的男人，開著同一輛車、用同樣的節奏踩著油門，連提問的語氣都與過去沒什麼區別，二十年來始終如一。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椽巳產生了自己依舊住在那棟房子裡的錯覺。結束一整天的行程後，自己就會跳上那台高級廂車的副駕駛座，理所當然地與必須關心自己的管家閒聊，然後被載回有著貓狗鳥兔的那處不知能否被稱為『家』的空間。

即使，自己早已不住在那個地方。

「呼……今天也太冷了吧，這氣溫。」

在附設的停車場停妥車後，為了躲避冷冽的寒風，他們並肩而行，快步走進那間裝潢華麗的餐館。直到幾年前，這裡都還是小時候三人常常一起來吃的連鎖漢堡店，有天突然貼了公告宣布租約到期，待椽巳放假返鄉之時，斑駁的招牌已然換新，一絲美式餐廳的痕跡也沒留下。

穿著高雅的服務生帶著專業的微笑走來替兩人倒水，簡單介紹完今日推薦的菜色後便暫時離開，給他們考慮的時間。

椽巳對主餐沒什麼想法，總之先一臉若無其事，實則有些雀躍地翻到菜單後面看起了甜點，也因此沒注意到蘭斯坐定後流露的不安神色。

「咳……那個，少爺。」

「嗯？」

「其實今天找你出來，是有件事想告訴你。」

椽巳抬眼：「我想也是，你說吧。」

在點餐前開啟這個話題似乎略顯倉促，但現在不說，又擔心待會兒聊開了找不到時機，蘭斯深呼吸一口氣，道：「溫蒂……我太太懷孕了。」

椽巳拿著菜單的手一震。

「我非得當面告訴你這個消息不可，你能即時讀到訊息真是太好了。」

「……認真？幾個月了？」

「兩個月左右。」

椽巳沒有立即給出回應，他望著男人的雙眼，藉由對視的時間消化這來得猝不及防的資訊，過了幾秒，他露出微笑：「恭喜你。」

「哈哈哈，謝謝。」

「也幫我恭喜溫蒂，她想必很開心吧。」

「是啊。」

「今天我請客吧。」椽巳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菜單上，「想吃什麼盡量點，也可以外帶一桌回去給老婆享用。」

「這可不行！今天是我要請你吃飯！」

「沒得談。不讓我付錢的話，下次不會再赴約了。」

「……」

「快點看吧，餓了。」

蘭斯拿起水杯啜了兩口，又道：「少爺。」

「怎樣。」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認真……」

椽巳面帶困惑，再度看向男人。

蘭斯也回望著他，那是椽巳從未看過的堅定眼神。

「我想告訴你……」他開口，「你永遠是我的孩子，是我相處時間最久，真正的第一個孩子。」

「……」

「這件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而且一輩子不會改變。上述這段話，才是我約你這頓飯的主要理由。」

「……」祝福的笑容仍舊掛著，可椽巳將視線移開了。「你不用說這些話也沒關係的。」

「我向來知道自己過去的立場會使這番言論顯得沒說服力，但不說不行。」蘭斯毫無動搖，維持著少見的嚴肅語氣：「不管少爺你怎麼說，不管你是否能打從內心信任我，這都是事實。」

「你太太會怎麼想？」椽巳的音量提高了幾分，「我不希望你們夫妻之間因為我這個早該消失在你生命中的錯誤出現任何嫌隙。」

「她當然理解。」蘭斯道，「難道你一直以來都認為我會跟沒辦法接受這件事的人結婚嗎？」

「你……」

「少爺，你不是我生命中的錯誤。」蘭斯打斷原想張口繼續駁斥的男人，「你是我養大的孩子，是無法被其他人取代的存在。」

見對方終於放棄插話，蘭斯接著說：「恕我直言，打從你上小學那刻起，我就不覺得我的前老闆有資格自稱是你的父親。」

距今十八年前，當時的自己，跟此刻坐在眼前的男人相同年紀。

辦妥所有手續後，蘭斯幫男孩換上制服、整理好書包、做好早餐，開著車送他到離家沒幾分鐘的學校，參加小學的入學典禮。

校門口，大多數的孩子都被雙親牽著，或至少其中一方會到場，也有隔代教養的家庭是爺爺奶奶陪同前來。新生們有的哭有的笑，整片校園熱鬧不已。

唯獨自己身旁的那個孩子，面無表情。

他不哭不鬧，臉上不帶半點能被判讀為欣喜或悲傷的情緒波動。他就只是默默地被自己拉著，走到指定的座位上。也許其他小朋友也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沒有人敢上前主動向他搭話。

打開手機，聘請自己來的南姓外交官已經兩天沒已讀自己傳過去的訊息和照片。蘭斯只能從『繼母』公開貼文的照片確認到他還好好活著，還能舉著紅酒杯與朋友們在郵輪上談笑風生。

「雖然這不代表我就有資格說自己是你的誰。」蘭斯道，「少爺，請不要試圖抹滅這二十年來的一切。」他看著眼前已長大成人的英俊孩子，「你不必反過來認為我是你的父親或兄長，或其它任何形式的名號。但也請你別去否認我剛剛說……」

「我沒有。」

「……」蘭斯總算打住。

「我沒有那麼說。」椽巳抬高了菜單，菜單遮住了一半以上的臉龐，男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吃飯吧，點菜。」

「對的，是我。我剛把車停好了。」女人把手機夾在頭與肩之間，一隻手關車燈、一隻手解開安全帶。「我馬上……」

叩叩叩。正要打開車門，她便看見那張熟悉的臉貼到了駕駛座的車窗外，正瞇著眼笑著看她。

「我的天啊……」她搖了搖頭，在腦內大罵了幾聲髒話，想藉此平復自己迅速加快的心跳。「你退後一點！我要開門！」

在他身後匆匆趕來的另一位中年男子，動作俐落把他架到一旁，好讓自己開門下車。

「潘小姐，對吧？」男子道，「妳好，我是剛剛跟你通話的蘭斯，真是非常抱歉，讓妳大晚上的跑這一趟。」

「沒事沒事！偶爾下山兜兜風挺好的。」桔梗笑著擺擺手，隨後看向一旁正在打哈欠的男人。要不是有一打開門就襲來的濃厚酒氣，以及剛才那副奇怪的舉動為證，頂著張餘裕依然的臉實在很難讓她相信這人『喝多了』。

「米米，你先上車。」桔梗拉開後座的門，「蘭斯先生你呢？一起走吧？我可以先載你回家再上山。」

「沒關係，我太太會來接我。車子就先放這裡，明天再來牽。」男人莞爾表示了感謝，「少爺，你不上車嗎？」

椽巳用迷濛的眼神望向他，噘起嘴，搖了搖頭。

潘桔梗看傻了眼，差點沒暈過去。

「搖什麼頭，不是你要我打給潘小姐的嗎？」

「……啊？什麼……真的？」

椽巳這次點了點頭。

女人無比慶幸今晚的月色昏暗，不僅能隱藏自己紅得發燙的臉，也看不清男人頰上可能因為酒精而泛起的紅暈。這令她得以欺騙自己，即使只有幾秒，說不定他其實沒喝醉呢？

「來吧少爺，進去坐好，最近有時間再去接你下來吃飯。」蘭斯把手放在孩子肩上，半推半扶地讓他鑽入後座。「還是你要跟我回家？」

「我不要。」

蘭斯無奈地抬頭小聲地向桔梗解釋：「我稍早已經勸他很多次了，抱歉，終究還是得麻煩妳。」

「不……我真的完全沒關係。」桔梗再次微笑回道，並將事先準備好的礦泉水遞給男人。「倒不如要感謝你願意聯絡我，親自接他回去我也比較放心。」

蘭斯又低下頭來在椽巳耳邊哄了幾句，桔梗沒聽見內容，也沒試圖去聽，就站在一旁靜靜等著。最後蘭斯順利把車門關上，看上去鬆了一口氣。

「那後續就拜託……」話還沒講完，蘭斯忽地想起了什麼：「啊！」

「嗯嗯？怎麼了？」

「禮盒，我幫少……幫他準備了一些零食，能麻煩妳一起帶回去嗎？」

「當然沒問題。」

蘭斯領著桔梗往自己車的方向走，路上，他忍不住開口道：「也許是我說了番不該說的話，讓他心情變差了，才會一不小心喝多，實在不應該……」

「心情差？」桔梗眨了眨眼，「不，你怎麼會這麼想？」

「咦？」

桔梗並沒有質問的意思，但還是不免思考著，身為多年管家，難道分不出自家少爺的心情是好是壞嗎？然而想到這，她又恍然大悟地意識到，自己用來判斷其情緒波動的基準，實則也並非他那總是淡薄的氣場、五官變化的幅度，抑或說話時的語氣爾爾。

「那個……」停頓了一會兒，桔梗道：「他心情不好的話，是不可能主動聯絡我的。」

蘭斯的眼中閃著訝異。

「我沒什麼機會接收他的負面情緒，如果有，也都是我親手挖出來的。」一抹苦笑浮在了女人姣好的面容上：「像今天這種狀況……」她將細長的捲髮撥到耳後，「這是他心情好時才會有的施捨。」

協助自己把禮盒山們安放到副駕駛上後，蘭斯揮手和他們道別。

桔梗上了車，並將四面車窗都搖下，好讓酒氣散去一些。

「不會吐吧。」

「……」

「米米，說實話。」桔梗透過照後鏡，看向靠在椅背上，仍醒著的男人。「你也有一點喜歡我對吧？」

「……」

「你當然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吧？知道是什麼日子的情況下，還要管家先生打給我，居心何在。」

椽巳闔上眼。

「真的一點也贏不了嗎？」桔梗道，「……你覺得，我真的有辦法在什麼回報都沒有的情況下，繼續這樣喜歡著你嗎？」

街道旁閃著的信號黃燈，透過車窗打在了男人的身上。

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桔梗。」

「……」

「我們回去吧。」

擁有多傲人的學歷、考過多少張證照、在近代藥物發展上銘刻著多偉大的貢獻，好像並沒什麼用。

她連此刻被自己嚥入喉的是眼淚、是心如刀割、或是甘之如飴都不曉得。

「行吧……」幾秒後，女人吸了吸鼻子，恢復了往常的笑容，她深呼吸一口氣，並拉動排檔桿：「悉聽天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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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米納米‧加爾西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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