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在前方帶路,千石三姊弟調皮地伸手去抓牠,不過小麻雀在導航中具有自我保護的功能,飛行時外圍環著一兩圈由咒文形成的保護罩,孩子們伸手觸碰就會感覺到像是靜電的阻力卻不會讓他們受傷。
謝可祿和鍾錦堂走在千石三姊弟身後,先是討論起小孩子愛玩的個性,接著就聊到家庭背景。
「你也有弟妹?差多少歲呀?會不會很難相處?」謝可祿聽著鍾錦堂的語氣,對方好似也有個年齡相差較多的弟妹,鍾錦堂微笑著回道:「本來有個妹妹,出生不久⋯⋯過世了,那年我五歲,所以算起來我們差了五歲,我對她印象不深,去醫院見過幾次,要是能看到她像這樣活潑好動該有多好。」
「嗯⋯⋯對不起。」謝可祿說不上什麼安慰話,倒覺得自己好像經常在揭人傷疤有點自責。
「不用道歉,會答應照顧千石三姊弟或許也是基於這份遺憾,他們很擅長當魔法師,使用技能的時機恰當,幫了不少忙。」
「喔!那就好,我還怕他們給你惹麻煩,更怕你管不動他們~」謝可祿笑著調侃鍾錦堂,鍾錦堂也笑了出來,「我自認為很擅長對付小朋友。」
意有所指地說完就朝前方的千石三姊弟喊道:「你們再繼續欺負祿哥哥的小麻雀,我就不讓你們走前面囉!」
孩子們又抓了幾下才願意安份跟著麻雀走。
謝可祿忽然好奇地問:「你跟曹慕桑怎麼認識的?這麼熟,一起吃頓飯聊聊天啊,都被嫌難約了。」
「不是在什麼正經的場合下認識,他⋯⋯唉、我希望你們都能趁年輕多體驗不同事物,他的社交圈太單一,我認為這不是好事。」鍾錦堂講述這件事時心情也很複雜,避開過於敏感的詞彙,絞盡腦汁讓謝可祿理解自己的期盼,但這件事說穿了也不是那麼複雜,不就是他喜歡謝可祿但曹慕桑喜歡他,他卻只把曹慕桑視為偶爾一起玩樂的對象。
「是可以懂你的顧慮,我也很擔心他的社交,不過最近又在想,這世上也有不缺朋友但內心寂寞的人,長遠來看,獨自一人但心靈充實比在一群人中承受寂寞來得幸福,不過呢,我個人是傾向折中,我喜歡交朋友,也知道合就相處下去,不合就轉身離去。」謝可祿轉頭望著跟在他們身後沈默不語的洪阜秦,洪阜秦抬頭注意到謝可祿的視線,露出困惑的表情,謝可祿放慢腳步將洪阜秦拉到身邊,「這條路這麼寬,也沒別人,走一起嘛。」,洪阜秦眨了幾下眼,帶著無奈地微笑說道:「可祿的朋友應該很多吧?」
「聊得來能稱為朋友的話確實很多,需要的時候找得到人或是需要我幫忙的卻不多,嗯⋯⋯你們全部加進來,還是兩隻手數得出來的量。」
「你是指不到二十個?」洪阜秦無法理解這個比喻,畢竟手指的數法有很多種。
謝可祿搔搔頭,細數了一下他心中稱得上朋友的對象,接著聳肩表示:
「差不多吧,有的人態度搖擺不定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總之我是都算在內。」
「態度搖擺不定,什麼意思?」鍾錦堂好奇地問。
「這該怎麼說呢~你們有沒有遇過那種情況?對方主動釋出善意,彼此當朋友一段時間後,也沒做什麼對方就逐漸從生活中淡出,據我觀察好像都是女生,也沒吵架什麼的,真搞不懂,要是有哪裡不滿就說啊,不說我哪知道。」
相處得好好的某天忽然變冷淡也不給解釋,這大概是謝可祿至今為止所遇過最頻繁也最令他不解的謎團。
鍾錦堂和洪阜秦卻在此刻忽然有了默契,發覺彼此都有些在意這件事,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彼此,視線再移向相反的兩側,洪阜秦輕咳了一聲後委婉地問道:
「我不常跟女生相處⋯⋯所以嗯⋯⋯你們的互動具體來說都很良好?」
「算是吧,除非對方跟我告白,不然我都當朋友普通互動。」謝可祿一說完,洪阜秦和鍾錦堂都停下腳步,彼此相視而笑,「呵、你還是乖乖做好身為朋友的工作就好,小朋友。」鍾錦堂重重地拍著洪阜秦的頭頂,洪阜秦也不打算繼續客氣,帶著陽光般的笑容用力揮開頭上的手,「你才是,先換個聽話點的眼線,一鬧脾氣就甩開你,想要可祿的情報還得巧言令色,太辛苦了,在旁邊待著吧,大叔。」
「喂~你們怎麼啦?快點過來啊!」謝可祿往前走了一段路,發覺身旁的兩人同時停在後頭,轉身對著那兩人揮手吶喊,洪阜秦聽到後也對謝可祿揮了揮手,鍾錦堂和洪阜秦同時邁開步伐準備跟上,發覺彼此又一次默契,露出嫌惡的眼神一邊推撞彼此一邊加快腳步,甚至超越謝可祿走到前面去。
「看來他們好上了,哎呀,這下變成我落單⋯⋯你們等等我~」謝可祿很高興洪阜秦能交到他以外的朋友,心裡是有點欣慰,不過這兩人的體力也太好,一溜煙就衝到前面去,他只好強迫自己將十一號公車的油門踩到最底,從悠閒散步模式切換到競走奔跑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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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曹慕桑等人時他們虛弱地趴在地上,一登入離線世界就要體驗飢餓和脫水的感覺,搞得他們差點不願意上線,看到謝可祿他們總算趕來高興到快哭,狼吞虎嚥地吃下麵包又灌了好幾口水,精神恢復後先來個隊友重逢的敘談。
「太慢了,差點撐不下去。」曹慕桑瞥了鍾錦堂一眼,接著平靜地向謝可祿道謝:「謝謝啊,伙食費多少現在就還你。」
謝可祿尷尬地笑著擺擺手,「不用啦,大家都是朋、」
「謝可祿。」洪阜秦從謝可祿身後冒出來抓住謝可祿的肩膀,謝可祿頓時背脊竄上一股勁涼,微微發著抖說道:「我很想說⋯⋯這點錢沒什麼,但事實是我已經窮到只剩這些麵包,所以還是麻煩你們了。」
他的話惹來其他人竊笑,黃槴枝還想著,才幾天不見謝可祿身旁就多了能制住他的人,真是缺少不了戲劇化的男人。
大家把伙食費平攤算了個數目交給謝可祿,謝可祿才稍微感到放心,看著自己個位數的餘額多少感到不踏實,謝過戈爾克冒險隊的眾人後,洪阜秦便把謝可祿拉到一旁談話。
「幫完了,我們該朝維梅卡拉龍谷前進。」洪阜秦表現得異常急躁讓謝可祿滿頭疑惑,「你怎麼啦?突然這麼急著趕路,才剛見到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嘛。」
「不要。」
「認識一下啦~拜託~」謝可祿搭著洪阜秦的肩,抱一抱對方,向對方露出懇求的臉。
洪阜秦輕輕脫開謝可祿的懷抱,不情願地說道:「就一下。」
「好耶!啊、你看,天快暗了,今天就跟他們一塊紮營嘛。」謝可祿又偷偷往上提出要求,洪阜秦排斥地皺了下眉,可是謝可祿說的也沒錯,天確實快暗了,和謝可祿獨處的時間被壓縮,內心某種炙熱的東西快要突破臨界線,洪阜秦低沈沮喪地說道:「嗯⋯⋯就這樣吧。」
謝可祿思考了一下後問道:「你今天不用補習對吧?」
洪阜秦剛要朝著戈爾克冒險隊的大家走過去,聽見謝可祿的問話眼中閃過些許期待,再故作冷靜地應聲,謝可祿開心地說道:「我今天也沒排班,要不要早點上線,一起到附近探險一下?」
洪阜秦自然是想答應,但又望向戈爾克冒險隊,謝可祿看懂洪阜秦的疑慮,湊到洪阜秦耳邊小聲說道:「他們傍晚才上線,我們玩到下午再回頭。」
洪阜秦心裡的煩躁被另一種心情取代,深呼吸後一股安穩感沈澱在心底,他平和地露出微笑說道:「好~你下課回家吃個東西,要上線再通知我。」
「嘻嘻,稍微晚點回來也沒關係,我想看看鍾錦堂束手無策的樣子。」謝可祿竊笑著,洪阜秦想了想也覺得那似乎有點舒爽,跟著笑了出來,「可祿很喜歡戲弄朋友?」
「是他剛才先戲弄我,不像你,總是替我說話又慣著我,相處起來還比較輕鬆。」
「學業和金錢除外喔。」
「欸嘿⋯⋯好啦,我們過去那邊,搭好帳篷聊下天差不多該回現實了,啊~希望今天的範圍不會太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法接近,希臘羅馬還好應付,接下來就不好說了。」謝可祿哀怨地說著,攬著洪阜秦走向營地。
「有需要補充的歡迎來問我,我順道一起複習。」洪阜秦露出甜甜的微笑說道,
「你真的好適合笑,感覺一笑就會吸引到女生。」
「哈哈⋯⋯可祿的標準有點怪,都是拿女生當標準。」
「嗯~但是我也覺得好看,應該也有其他男生覺得你好看吧?我的眼光很少出錯。」
「我不太了解⋯⋯」洪阜秦覺得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不太好,敷衍了一句後就加快腳步回到戈爾克冒險隊的大家身邊,既然答應了謝可祿他也就拿出平常心和其他人相處,聊了一會兒後各自回帳躺下來退出離線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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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學校,謝可祿就和洪阜秦抱怨盎格魯撒克遜人霸佔歐洲大陸太久,洪阜秦補充的資料跟前面教授說的一模一樣,謝可祿心想洪阜秦根本已經能當老師了,趁洪阜秦越講越起勁前趕緊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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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藏岩山的兀刻蒂法水晶洞裡有個寶物庫,要不要先去探勘一下?萬一路途太遠就先退出來之後再去。』
『上課。』
『據說寶物庫由冰屬性的巨龍負責看守,冰龍在設定上是被龍族推選出來最強的戰士。』
『謝可祿,上課。』
『我記得龍族都能化形成人,說不定他願意用人的模樣跟我們交談,我們就能說服他把寶物讓給我們。』
『你再不放下手機乖乖上課,我就不跟你去。』
『洪老師真的好嚴格,不要這樣嘛,你不期待嗎?』
『期待呀,但是你讓我分心了,我一個字都沒讀進去,滿腦子都是水晶洞的想像。』
『啊哈!等下再念啦,給你看官方釋出的兀刻蒂法水晶洞圖片。』
謝可祿惡意地傳了圖片給洪阜秦,洪阜秦連打字都懶了,只傳一張生氣的貼圖,謝可祿覺得新鮮,洪阜秦原來是個會用貼圖的人,而且這張生氣的可愛動物貼圖跟對方的形象好矛盾,他忍不住微笑,沒想到會因此被教授點名回答問題,他就在這悲喜交加的情況下結束這門課趕去外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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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厭煩長時間看到你的臉了。」曹慕桑坐到謝可祿身旁後說道,謝可祿小聲地回答:「現在就厭煩還太早哩,之後連週末都要看到。」
「唉⋯⋯差點忘了,對了,嗯⋯⋯」曹慕桑欲言又止,思考著該如何詢問自己在意的事,謝可祿搶先說道:「跟人相處就是有這種事。」
「哪種事?」
「想跟誰變得要好但對方不領情。」
「⋯⋯你有這種經驗?」
「當然有啦,但老早就不管這麼多,交朋友還是雙方舒服比較重要,強求也沒意義,並不說一切佛系,而是盡了全力接下來就看緣分,要是有緣對方會回應,就算沒回應也不用妄自菲薄,這種事沒有一套標準,無怨無悔就好。」
曹慕桑皺起眉頭問道:「突然說這幹嘛?」
謝可祿尷尬地搔著頭,「也沒什麼,就⋯⋯我覺得你很用心在維繫跟鍾錦堂的感情,他也很關心你,只是嗯⋯⋯有點笨拙?」
曹慕桑冷笑了一下,「你們是不是聊過?難怪他會忽然放低身段。」,謝可祿緩緩搖頭,「他會那樣做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麼,是他找到跟你溝通適合的方式。」
「別騙了,他就是那種拗脾氣,要不是有誰教他,我看他一氣之下就會把我扔下。」
「怎麼可能,他要是這麼無情為何還要關心你的社交狀態?」
「他不是在關心我,只是⋯⋯唉~算了,我也猜到他會去找你談,我是看在你答應教我騎機車的情份才勉強原諒他。」
「哈哈,未免太抬舉我,謝啦~不過,嗯⋯⋯如果是我聽了會有點難過,在我出現前難道他都沒關心過你?聽他的語氣不像,字裡行間充滿對你的關愛,或許是我想多了,聽起來還有點愧疚。」
「你話真多,為什麼要這麼努力?」
曹慕桑聽著這串話,在他耳裡完全是在幫鍾錦堂說話,他輕蔑地笑了笑,看到老師進門便從包裡拿出筆記本。
「因為我不喜歡那種情況。」
「哪種?」
「嗯⋯⋯」謝可祿苦思後拿出筆記本,撕下一頁寫道:『跟自己要好的朋友絕交。』
曹慕桑看著遞來的紙條,嘆了口氣後也寫道:『我跟錦堂哥稱不上要好的朋友,只是他心情好找來一起玩的玩伴。』
謝可祿不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心想著其實這樣也沒不好,朋友不是一定要一直維持相處的熱度,有事再找無事不見,知道彼此生活平心順意就好。
曹慕桑看出謝可祿的困惑,於是又把紙條拿去寫道:『就算心情好也不見得找我,就像皇帝翻牌一樣隨性。』
謝可祿看到這個比喻傻笑起來,忍不住想像鍾錦堂穿著提供服裝租借的餐廳能夠看到的袞龍袍,不知為何他覺得對方坐在辦公桌前處理文件和皇帝批奏摺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收斂起笑容寫道:『辛苦了,會有這種情況,你覺得特別好聊,但對方就是死都不跟你出門。』
曹慕桑輕笑了一聲後寫道:『你怎麼一副都懂的樣子?』
『碰壁太多次,關鍵字入侵心脈。』
『好像有點可憐。』
『開玩笑的,交朋友沒有公式,範本能套用的那些未必能深交,我個人更喜歡花時間和人慢慢相處,了解對方優缺點。』
『是嗎?那你說說看我的優缺點。』曹慕桑刻意刁難,然而謝可祿很快就寫下:
『就算討厭也會為了長遠利益去做,多愁善感,喜歡事先規劃好以備不時之需。』
曹慕桑看著謝可祿認真寫著一大串字,心想這人是打算把他捧到多高,也有好一陣子沒被人這樣吹捧,以前去酒吧玩偶爾會遇到說話油膩的人,這陣子都在專心念書,是該久違的去放鬆一下。
謝可祿寫完後又想了一下,補充說明:『我覺得優缺點是一體兩面,但我習慣看正向的那面。』
曹慕桑看了看,故意繼續刁難:『就這些?』
謝可祿乾笑著回道:『饒了我吧,寫到下課還寫不完,你乾脆要求我寫封情書給你算了。』
曹慕桑遮著自己的嘴角寫道:『憑你的才華,是真的寫得出來吧?』
謝可祿輕聲吐出鼻息並寫道:『不覺得誇讚還蠻看感覺,有的人就是會讓人想一直誇讚下去。』
『有這種事?』曹慕桑露出懷疑的眼神。
『對啊,真的很棒的人,也就是自己合得來的對象,不用費力就能想到很多誇讚詞。』
『那只是你太不知羞恥,逢人就一直誇,別人會誤以為你別有用心。』
『真的嗎?我沒想過欸,謝謝你告訴我,果然很棒,有個人在身邊提點自己。』
『你是不是又在誇?』
『說事實啊,所以你想要情書嗎?哈哈!』
曹慕桑靜靜瞪著謝可祿,謝可祿笑到肩膀顫抖,接著又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謝可祿冒著冷汗,心想今天的運勢可能寫了『不宜高調經營人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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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謝可祿和曹慕桑邊走邊聊,聊了騎機車的技巧、日常生活的瑣事等,曹慕桑也越來越常在談話中露出笑容,這讓謝可祿充滿成就感,讓原本這麼討厭自己的人變得願意在自己面前笑,跟把對方鬥垮相比更讓他興奮雀躍。
「那明天早上八點校門口見,哈哈,晚點還會在夢裡見,現在說這些幹嘛,昏頭了我⋯⋯」
謝可祿自嘲道,向曹慕桑道別後騎著車返家,在路上買了午餐,到家邊吃午餐邊和洪阜秦傳訊息閒聊,稍作休息後就躺到床上登入離線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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