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 - 第9回

這大概是艾文吃過最豐盛的1頓午餐，自從他來到亞伯鎮之後，他每天的午餐就只有各種不同口味的三明治，除了中間的火腿、雞肉、臘腸會有所變化外，麵包、起司、生菜每天都一成不變，他當然表面上不承認，但他心裡明白，他已經吃膩了母親精心為他準備的午餐了。

麥耶和他的朋友真的很大方，他們的這頓午餐有沙拉、烤雞、炸雞、通心粉、牛肉漢堡、薯條、薯餅，還有馬鈴薯泥，這真是太棒了。艾文也就不拘束了，和他們一起狼吞虎嚥起來。

麥耶他們一夥人，看著艾文．菲力普斯吞食的樣子，還以為他是7天沒有吃飯了。

「我的天啊……」麥耶嘆道，這裡可是聖喬治高中的食堂，到處都是人在看，艾文也完全不在意——但是，人家吃飯的樣子實在沒什麼好計較的。「你是多久沒吃飯了？」麥耶打趣的問：「你真的有吃晚飯嗎？」

「有。」艾文邊吃邊說，嘴巴和手根本停不下來。

「那你都吃什麼？」麥耶問。

「我媽準備的東西。」艾文停下嘴，回應道。

「她都為你準備什麼啊？」1個人問道。

艾文聳聳肩，「不固定，有時候是微波食品；有時候是她中午吃剩的東西。」

麥耶翻了翻白眼，「你媽真的沒有在在乎你誒！」

「她有，只是她沒時間。」艾文為吉兒辯護說：「她上的是大夜班，跟貓頭鷹一樣：晚上上班，白天睡覺。」艾文吞了口通心粉：「她還願意為我準備通心粉已經不錯了。」

「什麼叫不錯？這根本是虐待！」麥耶拍了拍艾文的背部，爽快的說：「你別吃你媽的剩菜剩飯了，跟我們一起吃吧！我請客！」

艾文一聽，立刻停下動作，誠惶誠恐地環顧這些臉上堆滿友好笑容的傢伙，他覺得1塊巨石壓在自己的背上，「這……不需要吧……我不用，謝謝……」

「你在不安什麼啊？」麥耶用力拍了1下艾文的肩膀，「我們又沒有要吃你！」

「我不需要你們幫忙。」艾文回應：「真的——我不需要！」他很認真的告訴對方。

「抱歉，老兄，但我堅持。」麥耶笑道：「但你吃的真的太糟了，我沒有要指責菲力普斯太太——但她為己兒子準備的東西簡直就是廚餘！」

「哈哈哈……」大家一聽全笑得合不攏嘴。

艾文只能跟著他們一同附和，但他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因為他們現在針對的對象，不是哪個不認識的傢伙，而是自己現在唯一僅有的親人。

艾文再次嘗試表達立場：「我真的可以照顧自己，真的——我不需要你們幫忙！」他這樣說道，但是口氣軟弱無力，像是在用氣音說話一樣，麥耶和他的同伴們根本不會在乎。

麥耶笑道：「你確定你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老兄，你差點被那個黑鬼打死了！」另一人指著艾文，對他說道：「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尼基會當場殺了你！」

艾文猛然坐直身子，瞇起眼睛，「尼基？你是說那個臉上有3條疤痕的傢伙嗎？」

「沒錯，就是他。」對他說話的男生以冷冰冰的語氣表示：「那個他媽的黑鬼。」

「不要罵人家黑鬼。」艾文皺著眉搖搖頭，「雖然……」

「雖然怎樣？」麥耶突然打岔，口氣威嚴不已，充滿強大的力量，讓人無法不服。

所有人，包括艾文，立刻安靜下來，看著他。

柏曼繼續說，用他壓低後的身長嗓音，「他就是個混帳，艾文，他是個壞蛋，喜歡欺負弱小，你去問就會知道——學校裡可能有一半的人都被他威脅過，他很喜歡莫名其妙的找碴，特別是像你這樣的新人——因為他想要讓你怕他，讓你對他言聽計從。」麥耶吐出1口氣，「而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他看著艾文，艾文的臉上充滿了疑惑。「你馬上就會了解的。」麥耶露齒而笑。

「你是幹了什麼被那個黑鬼找碴？」麥耶．柏曼的同伴突然對艾文問說：「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還是單純被他無聊找麻煩？」

菲力普斯聳一聳肩，「我不知道。」

另一人又問：「你是猶太人嗎？」

艾文身體稍微抽動一下，「不，我不是……」他掃視著他們的眼光，小心的回答：「……我是說，我有猶太血統，因為我爸是猶太人，可是我媽不是，所以我嚴格來說，並不是猶太人……」他聲音越來越小，然後瞧著他們。「這樣有問題嗎？有猶太血統有問題嗎？」

柏曼和同伴們互相看了看，接著，他們又笑了。

麥耶對艾文的反應覺得很奇怪，他露出牙齒微笑。「當然沒問題，這又沒什麼！」

艾文態度很拘謹，「真的嗎？」

「是的。」麥耶手搭在艾文肩上，對著其他人點頭，「老兄，二戰已經結束半世紀了……不瞞你說，其實，我就是猶太人。」他的手揮向自己那一眾朋友，「他們也都是猶太人，或是跟你有猶太血統，不用擔心——我們是一國的！」柏曼笑著，用手搖晃艾文的身體。

艾文表情嚴肅，從剛剛的談話中，他聽出了不尋常的東西，「是嗎……那你們剛剛問我是不是猶太人是怎麼回事？這跟那個尼基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麥耶．柏曼的朋友一面啃食著烤雞的骨頭，一面回應：「因為尼基是新黑豹黨的成員，所以他很討厭猶太人。」

「『新黑豹黨』？」艾文眨了眨眼。「那是什麼？」

「全稱『新自衛黑豹黨』，簡稱NBPP。」麥耶平和的解釋，「原本是1個黑人民權組織，為了反抗種族主義對黑人的壓迫……但後來變質了。」麥耶露著牙，笑容飲冷，「他們變成了1個幫派，信奉黑人至上主義，認為黑人比其他人種還要優秀——而且，他們還反對猶太人！」麥耶對艾文狡黠的一笑，「你去問就會知道——尼基針對的對象幾乎都是猶太人，對猶太人拳打腳踢，搶走猶太人學生的錢或午餐——這就是他在幹的事情！」

艾文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學校裡竟然有這種人？」

柏曼緊閉著嘴，晃了下腦袋，「很難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那怎麼辦？」艾文慌張的說：「我們應該跟學校講……」

麥耶突然一手按住艾文，「只有白癡才會跟學校講，這種傢伙，靠學校根本解決不了。」

艾文抖了抖肩膀，掙脫麥耶的手。「那怎麼辦？你告訴我怎麼辦嘛……」

麥耶．柏曼輕輕一笑，「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什麼？」艾文面表不解。

麥耶靠向艾文，輕聲低語：「因為我們就是答案。」

艾文愣的睜大眼睛，他的身體稍微遠離柏曼，「你們？」

「沒錯，這就是我們的工作。」麥耶輕聲表示。

「我們的工作，就是保護聖喬治高中的猶太學生。」麥耶的1個朋友這樣告訴艾文，「我們要讓這所學校的猶太學生免受反猶太極端份子的侵害。」

菲力普斯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從來不知道，麥耶．柏曼的事業這麼的驚人。「那……你們要怎麼做？為什麼……不直接跟學校反映就好了？」

「如果跟學校報告有用的話，還需要我們幹嘛？」麥耶反問艾文，令對方啞口無言，「我們所管理的，就是學校管理不到的地方，包括新黑豹黨。」

艾文聽的一頭霧水，這些人真的很奇怪，他這樣想他開始對麥耶他們身上感受到不對勁了，雖然想要問些什麼，但最後，艾文沒有說出口，他將問題跟著午餐一起吞了下去。

艾文繼續低頭吃午餐，只是，經過剛剛和麥耶的一連串談話，他有一點食不知味，明明是味道很重的食物，但他卻突然覺得沒有任何感覺，像是失去味覺似的。

這個時候，麥耶又出聲了。「以後，如果尼基那個黑鬼再來騷擾你，不用擔心，儘管跟我說——我們一定讓他從此不敢動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麥耶拍拍胸脯保證：「我們會保護所有人的，相信我——遇到麻煩直接告訴我，知道嗎？」

艾文愣愣地看著麥耶——老實說，他對麥耶並不太熟，雖然他們看起來就像朋友一樣，但是麥耶身上有1種神祕感，讓艾文一點都猜不透——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倒是挺可靠的，麥耶說他會幫助那些同學免受惡霸的欺負，看來也不假——畢竟艾文自己經歷過了，雖然他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艾文．菲力普斯沒有正面回應，他只是對麥耶．柏曼上下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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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范貝茲來到食堂用餐。他現在的心情普通，沒有特別高興，亦沒有特別憤怒。中午的食堂很吵雜，有聊天的聲音，有走路和跑步的聲音，也有吸管吸飲飲料的聲音，除非要靠近一點距離，否則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麼聲響。

安迪拿著餐盤，盛了滿滿1盤的食物，轉過身，想要找個空的位子坐下——接著，他目睹了不對勁的一幕。

安迪首先看到1個人：艾文．菲力普斯，天才投手，他和隊長格雷厄姆早上費了一番唇舌，才將這個對體育完全沒有慧根的傢伙邀請進了球隊，他最進以非正式的方式，打破了球隊維持20年的紀錄。

另一個人，神材高大，長相帥氣，就和格雷厄姆一樣——但絕對和格雷厄姆不是同一個人。

安迪馬上就認出來了，這個高大的男孩正是聖喬治高中的傳奇：麥耶．柏曼。

麥耶．柏曼，手搭在艾文的肩膀上，一會兒又拍了拍艾文的背部，看起來和艾文的關係良好；至於艾文，依然是那張面無表情的撲克臉。

安迪咬牙切齒，「他媽的……」他暗暗念了1句。

這個麥耶．柏曼，竟然想染指「英格蘭騎士」的天才投手！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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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電腦繪圖課上，艾文與安迪再度相遇。安迪主動坐在艾文的旁邊。

「給你。」安迪把棒球隊的申請表從包包裡拿給他。

艾文接過那張申請表——一張白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艾文皺著眉頭看著它們。

安迪看他的樣子，直接說：「那是棒球隊的一些紀律，還有注意事項。」他抓了抓頭髮。

艾文放下申請表，瞇著眼睛，咬著牙，「這也太多了吧！」

「全歸蓋布蘭老頭的功勞。」安迪斜眼看著菲力普斯，笑了笑：「他希望棒球隊員不要只會投球和揮棒，運動很厲害而已——他希望學校的運動員真的有『運動家的精神』——用巴布德利先生的話講，他不希望有人恨我們，他不希望我們變成該死的『喬克』。」

艾文飛速的掃描申請表，豪不在乎自己忽略了很多細節，「有什麼特別的內容嗎？」

「有啊。」安迪．范貝茲雙手交叉的說：「不能用違禁藥物、不能提供假的尿檢、必須幫助弱勢、不能霸凌同學——這條很重要，被人舉報你霸凌並且經調查確認後，直接開除隊籍，永不錄用，無論你有多厲害。」安迪提醒艾文。

艾文聽後，苦笑一聲：「我應該不會霸凌別人，我還比較怕被霸凌。」

安迪不置可否的輕哼一聲，他喃喃道：「還有要遵紀守法……」接著，艾文嚴肅的把臉側向艾文，「我今天看到你跟麥耶．柏曼混在一起。」

「麥耶？」艾文仰頭回憶一下，「對，怎樣？」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這麼靠近他。」安迪嚴肅的對艾文說：「你最好離他越遠越好。」

艾文聽了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他奇怪的問。

「因為……」安迪壓低嗓音，低聲警告菲力普斯：「因為他是1個黑幫。」

「黑幫？」艾文腦袋當場掛機，呆呆的眨眨眼。

「沒錯。」安迪．范貝茲明確的告訴艾文：「黑手黨，麥耶是1個黑手黨，別靠近他，否則你會有麻煩的。」

艾文難以相信，他先是搖頭晃腦的看了看電腦繪圖教室四周，然後悄聲問：「所有人都知道嗎？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安迪小聲回答：「所有人都知道麥耶私底下在從事不法勾當，但是沒有證據——不管怎麼樣，離他和他的跟班遠一點，他們全是黑手黨成員！」

艾文又眨了眨眼，「就像艾爾．帕西諾演的那樣？」他問。

安迪陳著臉搖頭，「不，老兄——真正的黑手黨是很殘酷的，電影根本不會演出來。」

艾文聽完安迪的陳述後，陷入沉思，他發現，這是1個非常困難的問題：麥耶是他來到亞伯鎮第一個認識的人，也可能是人生中第一個對他主動拋出橄欖枝的人，而他竟然需要把這個人從生活中剔除，這……艾文吞了吞口水，「我會注意的。」

安迪用鼻子噴出氣息，沒有回應，他的臉轉了回去。

艾文重新拿起申請表，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他看到1個父母需要簽名同意的欄位，「父母簽名同意再交給你，就算完成了嗎？」艾文問。

安迪又轉向他，臉上面無表情，「對啊！」他望了望申請表上空空的父母欄位，「不過你乾脆幫你媽簽名好了啦！直接給我，他們不會在意的。」安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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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有找到房子嗎？」史蒂芬一面駕車一面問。

「找到了。」大衛回答：「雖然有點貴，但我還是租了。」

「怎麼回事？」

「我原本找上的是亞伯鎮上的房子，可是中介勸我租隔壁鎮的房子。」大衛百無聊賴的說道：「不過後來的那間房子我比較喜歡，所以還是簽約了。」

「比起租房子，我更想要買房子。」史蒂芬笑道：「我計畫明年這個時間從家中搬出去，所以我最近在存錢。」

他們在1個紅綠燈前停了下來。大衛露齒一笑：「我發現亞伯鎮以外的房價都蠻高的，你要怎麼辦——你想要在1年內拿到買房子的錢就只有去借次級貸款了。」

「不要。」史帝芬搖搖頭，「利率太高了，我怕我到時候還不起錢。」

大衛攤開手，以示理解，他們繼續前進，準備回到警局。大衛想起了1件事，「對了，早上我在拘留室看到1個人——他們說他是你帶回來的。怎麼回事？」

「那個穿紅色背心的傢伙？」史蒂芬回應：「這個人犯了2項聯邦重罪：行賄加持有毒品。」

大衛轉過頭，表前嚴肅，「持有毒品？」

「我臨檢的時候在他車上搜到1公斤的古柯鹼！」史帝芬一面笑，一面說明：「我叫他下車，他還想要賄賂我——他媽的，上銬的時候還跟我說什麼『你不能抓我，我是拜倫家的人』……去你的！誰管你是誰啊？」史帝芬手一揮，毫不客氣的表示。

他們又停了下來等紅綠燈，亞伯鎮警察局剛好就在斜前方。

「等等。」大衛突然瞇起眼睛，「你剛剛說那個你抓的人穿紅色背心？」

「是的，長官。」

大衛．海爾咬一咬牙，伸手一指，「他現在怎麼大搖大擺的走出來了？」

「什麼？」警員范貝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復局長指的方向一看——果真看到一個紅色的，正在移動的人形，身邊沒有人，連律師都沒有——看起來還非常輕盈，一點都不像幹了什麼的無賴。

史蒂芬．范貝茲破口大罵：「他媽的我還沒審問他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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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與史蒂芬立刻回到警察局裡面，看到一群警員，正圍在一起打橋牌。

看到局裡的2號人物回來了，他們都有些不知所措，停下一切動作盯著剛剛巡視回來的2人。

大衛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是一群裝扮成警察的演員，火氣都上來了，「你們他媽在幹嘛？」

大家面面相覷，1個人支支吾吾的開口：「我們……我們在……」

「把牌收起來，回去做事！」大衛嚴厲的大聲命令：「你們不在拉斯維加斯！」

副局長發話了，大家沒有再辯解，他們連忙倉促結束未完成的牌局，回到剛剛工作的位子上。

當大家都歸位後，大衛和史蒂芬立刻找上正在拘留室旁邊的警察哈伯。他們倆對他詢問：「怎麼回事？」

哈伯愣了愣，「什麼意思？」他反問2人。

「原來待在裡面的人，那個傢伙攜帶毒品和行賄被捕。」史帝芬板著臉問道：「我還沒審問他——他應該還待在裡面才對！」

哈伯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沉默的用手比畫著。「……我知道，老兄。」

「那他應該還在裡面才對！」史帝芬不甘的叫道。

「我們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從局裡走出來，而且也不像是交保出來的，比較像是無罪釋放。」海爾雙手交疊，正色道。

哈伯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做了什麼，但我也沒辦法——是局長要我直接放走他的！」

2位剛來到新單位報到的警察當場傻眼，身體僵硬在哈伯面前。

大衛深吸一口氣，保持理性的問：「伊札克．拉賓，叫你把那個嫌犯放了？」

「對，長官。」

「1個持有違禁品，還有對警察行賄的嫌犯？」

「對……長官。」哈伯斷斷續續的說。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大衛嚴肅的問。

哈伯的表情也透露著無奈，雙眼無神，面露疲態，「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們自己去跟拉菲談吧！」哈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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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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