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
回到辦公室,我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剛才跟同事開會開了老半天,現在總算有機會喘息一下了。
我刻意放空了一會兒,讓不停運轉的腦袋稍事休息一下,但對於像我這種整天想事情想個沒完的人來說,這反而是件不容易辦到的事,才放空不到幾秒鐘而已,腦袋又不由自主地開始轉動起來。
我打開抽屜,拿出那個從餐廳帶回來的手錶禮盒。
其實從餐廳回到公司之後,心裡面一直有件事情讓我耿耿於懷,就是當我第一次發現死者身上的手錶時,一度猶豫該不該拿,後來以「同款式的錶到處都是,無法證明這隻錶不是我買的」的結論,將死者的手錶佔為己有。
但真的無法證明嗎?
直到現在,我才有餘裕來思考這件事。
如果這隻手錶是死者的同伴買來送給死者當作禮物的,那麼警察只要偵訊過死者的同伴,就可以知道賣出這隻手錶的店家在哪裡,再進一步就能確認死者的同伴確實購買過一隻這種款式的錶,也就是說人家是有辦法提出證明的。
但現在這隻錶在我手上,就算真的無法證明這隻錶不是我買的,也不代表就能證明這隻錶是我買的吧。
如果這隻錶是我買的,而我卻無法提出確實的證據,比如說發票之類的,那不是很奇怪嗎?
而且,雖然同款式的錶到處都是,但真的每一隻同款式的錶都是一模一樣的嗎?
通常這種精密儀器內部的各種零件上,不是都會有一些意義不明的英文和數字嗎?像是出廠年份啊,序號之類的啊……
一想到這,我立刻坐直身子,打開桌上的筆電開始在網路上搜尋相關的資料。搜尋了沒多久,很快就找到答案了。
果然每一隻勞力士手錶都有它獨一無二的流水號,就像人們的身份證字號一樣,就算是同一款式同一顏色的錶,流水號也都不一樣。
我將手錶從錶盒裡拿出來,仔細端詳,真的在錶面六點鐘方向發現了隱藏在內圈的一組英文數字參雜的號碼。
真糟糕,這樣我就不用能「我的手錶只是剛好跟死者的手錶同一款」的理由來硬拗了。因為在店家那邊,哪一天的幾點幾分,將哪一隻手錶賣給哪一位消費者,應該都會有記錄……嗯,其實我不太了解店家會不會有這樣的記錄,但為了以防萬一,只能當作一定會有記錄來思考,比較不會產生漏洞。
如果店家有記錄的話,那麼警察就可以跟店家取得這隻錶的流水號,所以萬一警察找上門來並發現了我手上的錶,比對流水號之後就可以確認我是犯人了。
這可相當不妙啊!
不過,倒也不用慌張,憑著我在命案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和我跟死者之間完全不認識這兩點看來,警察找上門來的機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就算真的找上門來了,可能也只是做一些例行性的偵訊吧,就比如說拿出死者的照片,問我在餐廳用餐期間有沒有注意到這個人?或者是他和一起吃飯的同伴有沒有發生什麼爭執之類的問題吧。
頂多再拿出手錶的照片問我有沒有看過這隻錶吧。
這方面的問題,我只要跟其他客人回答得差不多,不就行了嗎?
有沒有注意到這個人呢?沒有欸,我當時就只顧著吃飯,幹嘛去注意別桌客人?那他有沒有跟誰起爭執呢?也沒有吧,萬一有的話全餐廳的客人都會注意到吧。那你有看過這隻手錶嗎?沒有啊,當時我眼裡全都是酥炸螫蝦、香煎鵝肝和海鮮清湯,桌上還有一杯盛裝在漂亮玻璃杯裡的黃葡萄酒,我看這些都來不及了,我去看人家的手錶幹嘛?
最重要的,警察根本就沒有理由對我進行搜索,所以手錶幾乎不可能會被警察發現,就算我直接放在辦公桌抽屜裡,99%也會是安全的。
但我就是不喜歡只把事情做到99%,必須連那1%我都要小心加以防範才行,很難說會不會突然冒出一個白目警察跑來開我的抽屜。
所以,最好將手錶藏起來?
可是要藏在哪裡呢?
最近會議室剛剛裝修過,有一些廢棄準備要丟掉的桌椅還暫時存放在儲藏室裡,就藏在那些廢棄桌子的抽屜裡?怎麼感覺好像一下子就會被翻出來,不行。那麼……茶水間流理台的水管裡呢?平常只有同事會往裡倒一些湯湯水水或是清洗杯子餐具而已,不會有太強的水流,用強力膠黏在水管裡的話,應該不會被沖下去,不過水管裡面好像都是霉菌,髒死了,我才不要!
或許可以藏在公司門口那幾株盆栽的土壤裡,這個位置相當不錯,因為盆栽擺在門口,如果警察是帶著搜索證據的目的而來,一定會認為他們要搜索的東西「存在於這間公司的內部」,所以只會一個勁兒的往裡搜,反而容易忽略門口的部份。至於挖土,我記得之前在儲藏室裡有看到一把小鏟子,好像是同仁們當初在幫盆栽換土的時候用過的,到時候可以拿來用。
所以我今天就留在公司,等人全部都走光之後,我再動手把錶藏進盆栽裡……不對!比起盆栽,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就是櫃檯小妹的身上。
說到這個櫃檯小妹,不是我在臭屁,當初我在面試她的時候就發現她看著我的眼光有異了,再加上錄取以來對我的態度之殷勤,那更是不在話下,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對我有意思,只可惜我是個對愛情堅貞的男人,既然有了女朋友,就不該再拈花惹草,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對櫃檯小妹射向我的愛慕眼光視而不見,不過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如果說些好聽話拜託她幫忙保管手錶禮盒的話,她十之八九會答應吧,乾脆再給她幾千塊作為報酬,就更沒理由拒絕了吧。
今天整個公司裡有去那家餐廳吃飯的人,也只有我和執行長,所以對於警察來說,如果要搜查什麼的話也只會針對我和執行長而來吧,頂多再地毯式的搜索一下整間公司的各個空間,但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理由去搜所有員工的身吧。
這比藏在盆栽裡還要安全一百倍啊!
計議已定,正要起身走出辦公室去找櫃檯小妹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隨手就接了起來,「喂?」
『喂?請問是劉偉誠先生嗎?』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一道低沉又無精打采的聲音。
「我是,請問您哪裡找?」
『喔,這邊是市刑大啦,關於今天發生在餐廳裡的命案,有幾件事想要請教你一下。』
是警察!
我整個人立刻繃緊了神經,但為了不讓對方發覺我情緒上的改變,我還是儘量保持語氣平靜地作出回應,「喔,好,可是我只是剛好去那邊吃個飯而已,對命案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欸,可能幫不上忙……」
『沒關係啦~這只是例行公事,上頭交待下來要我們電訪當時在場的所有客人,問一些基本問題,你是最後一個,就幫個忙讓我趕快交差了事吧。』
看來只是個普通的執勤員警,聽他一副懶洋洋的語氣,好像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又說我是最後一個,想必在此之前已經打過電話給不少人了吧。不過就算只是問一些基本問題,我也不能掉以輕心。
「好的。」我回答,同時開始讓自己投入到一般善良市民的角色扮演之中。
『那我必須先跟你描述一下死者大概的穿著。唉~像這樣在電話中描述到底有什麼意義?應該要給你們看照片才對吧,真不曉得我們那個腦殘上司是怎麼想的,又不是要推銷貸款,竟然叫我們電訪?!』員警說到「腦殘上司」的時候還刻意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被聽到似的。
隨即員警又迅速的切回正題:『總之呢,死者是一名三十五歲的男性。今天他在餐廳裡穿的是一套深藍色西裝,搭配米色領帶,鞋子不知道是什麼品牌,反正就是黑色的擦得油油亮亮的皮鞋,然後髮型是那種短短的刺蝟頭,身材微胖,皮膚光滑細緻像個小白臉。好的,那麼請問你在餐廳用餐的這段時間內,有見過他的印象嗎?就算是匆匆一瞥也算見過喔,有嗎?』
「嗯……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欸,」我故作遲疑地說:「那種高級餐廳裡面,穿西裝的人這麼多……」
『那你就隨便給個答案好了,反正我前面問了這麼多人,有的人說有,有的人說沒有,我也搞不懂這樣整個問下來到底有什麼意義。』
看來這個員警已經打電話打到有點煩躁了,完全就是一副想要趕快結束電訪的感覺。
「那就……沒、沒見過吧。」
我小心翼翼的演著戲。
這種時候,身為一個善良的市民,應該會覺得這樣隨便亂回答是不太妥當的,但心下也認同員警所說的,這種電訪只是交差了事沒什麼意義,所以「隨便回答的罪惡感」和「沒必要認真回答」會在心情上產生矛盾,我就是要在語氣上詮釋出這種矛盾感。
『好的,那麼第二個問題:請問你在餐廳用餐的這段時間內,有沒有看到這個小白臉跟任何人起爭執呢?』
「咦?我當然沒看到啊,如果我有看到他跟任何人起爭執的話,不就跟第一題的答案互相矛盾了嗎?」
『這我當然知道,但問題是腦殘上司就交待我們要問完這些問題,我有什麼辦法?好啦不囉嗦啦,接下來是第三題。』
「是。」
『請問你在餐廳用餐的這段時間內,有沒有撿到死者遺落的勞力士手錶禮盒?』員警的語氣突然之間加快,『手錶的錶帶是什麼顏色的呢?快說快說!最後一題了我要下班!趕快隨便說個顏色紅橙黃綠藍靛紫什麼都可以快點~』
「啊啊啊金色!」我也不由自主慌慌張張的被他焦急的語氣帶著走,隨口就說了一種顏色。
當然,這種慌張也是演出來的。如果在他的催促下我顯得過於冷靜,就不太像一般善良市民會有的正常反應。所以我必須被他的語氣帶動,隨著他的語氣脫口而出一種顏色,當然,要是我不小心說出錶帶是銀色的話,可能就會被認定我看過那隻手錶,那麼接下來就麻煩了。
然後,雖然若有似無,但我確實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嘆息聲。
接著員警又說:『所以你有撿到那隻手錶嗎?』
「沒有啊。」
『那你怎麼知道錶帶是金色的?』
「我……我隨便亂說的,抱歉。」隨即又問:「所以真的是金色?」
『是銀色。』
「好喔。」
『呀~總算是問完了,毫無意義的電訪工作大功告成!呀~鬆了一口氣吶~』員警壓著嗓子說出了這樣的肺腑之言,聽起來就像是一邊伸懶腰一邊說話的聲音。
『不過說真的,這一切都要怪餐廳老闆啦!怎麼不在廁所門口安裝兩支監視器呢?要是他有安裝的話,我們早就透過監視器影像鎖定嫌犯了,幹嘛還要叫我在這邊打沒意義的電話打一整個下午!』
看來問完問題之後,員警身上的壓力真的釋放不少,不知不覺的就展開了抱怨。
『結果你知道我偵訊老闆的時候他怎麼說嗎?他說沒有錢安裝啦!一家店開那麼大,裝潢那麼漂亮,怎麼會沒有錢安裝?騙鬼喔!我看應該是害怕被告侵犯隱私還是什麼性騷擾的吧。像幾年前高雄那個加油站在女廁門口裝監視器有沒有?那個新聞你有沒有看?說是要防竊賊偷那個沖水器啦,結果反而被客人投訴得要死,以為他們在偷拍……』
「那個,警察先生,不好意思,」我實在是不想聽這傢伙跟我抱怨東抱怨西的,於是我用溫和的語氣打斷他,「請問接下來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因為我目前正在上班啦,有點忙這樣子。」
『喔喔!好啦,那不好意思打擾你的時間欸,接下來沒有問題了啦!啊也謝謝你的配合啦,謝謝喔,掰掰。』被打斷抱怨的員警意外果斷的掛了電話。
我這才整個人鬆了一口氣。我靠在椅背上,試著回想剛才跟員警的對話是否有何不妥之處。嗯,簡而言之,第一題我說沒見過死者;第二題我說沒見過死者與人發生爭執;第三題我說沒有撿到手錶。感覺上應該是沒什麼破綻。
但第三題時,員警突然加快語氣,卻讓我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明明在此之前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怎麼會在一瞬間突然變得那麼急迫?是因為想要趕快完成工作好下班回家的關係嗎?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從一開始就會很急迫吧。而且既然這麼想回家,為什麼在問完第三題之後,不趕快掛掉電話,還要花時間抱怨呢?
或許也有這樣的人吧,工作完成之後鬆了一口氣,反而就沒那麼急著回家了?
但我還是覺得好像哪邊怪怪的。
正當我陷入思考的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我一看來電顯示,是執行長,這非得秒接不可,於是我迅速的按下通話鍵,以清晰明快的口吻說出「喂,您好。」
『啊,那個,小劉啊。』
「是?」
『你現在有空嗎?』
「有的,請問有什麼事嗎?」
『啊,是這樣啦,』執行長的口氣聽起來有點吞吞吐吐的,『呃,這個其實有點難以啟齒……』
「沒關係您說。」
『是這樣啦,我侄子他朋友最近生日,他想說送一隻手錶給朋友當生日禮物,但想要的款式剛好缺貨,怎麼訂都訂不到。他知道我有在收藏手錶,所以剛才打電話給我……』
聽到這裡,我已經知道執行長想說什麼了,同時腦子裡的警報器開始鈴聲大作,我瞬間明白有一件相當不妙的大事要發生了,不對,是已經發生了!
剛才員警打來的那通電話,是個陷阱!
警察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盯上我?
但現在也無法細想警察是怎麼辦到的了,危機已經迫在眉睫,我更要沉著應對才行。首先當然不能讓執行長發覺異樣,所以我的語氣還是保持平穩,語帶親切地說:「他想要的手錶款式,是不是我原本打算要送給您的那隻錶呢?」
『是的,所以我想,能不能跟你要回那隻錶呢?你放心,明天在董事會上,我一定會極力推薦你的。』
執行長這麼說,等於是證實了我的推理。
當時在餐廳裡,錶盒連開都沒開過,就直接遭到了執行長的拒絕,他又怎麼知道我送給他的錶是什麼款式?
執行長根本是在配合警方作戲吧!
「不不不,還是請您不要有任何的偏袒,董事會上的討論務必以公司大局為重。至於手錶的事,這隻手錶本來就是您的,我只是先幫您保管而已嘛!晚點我就把手錶送到您的辦公室。不過我現在正好有個客戶要去拜訪,再晚就要遲到了,所以要請您先等等喔,不好意思~」
說完,也不等執行長回應,我立刻掛掉電話。
這大概是我進公司十五年來第一次掛掉執行長的電話,雖覺不妥,但在這分秒必爭的當下,也只好這樣了。
我抄起桌上的手錶禮盒還有車鑰匙,用最快的速度走出個人辦公室,然後往地下二樓的停車場前進。
執行長的辦公室跟我的辦公室隔了一段距離,並且從我目前的所在位置,無法直接看到執行長辦公室的門口。但我可以透過女職員放在桌上的小鏡子,看見執行長正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一起走出辦公室。
這個陌生的男人,看來年紀大約是三、四十歲,戴著舊式眼鏡、穿著淺藍色亞麻T恤、黑色運動長褲,頭髮像剛睡醒一樣亂七八糟……
不對,我見過這個人。
他是當我將工具間鎖上後,走進男廁的那個人。
他是警察!
雖然從小鏡子裡看見了他,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我並沒有停下步伐,仍然維持著接近小跑步的速度向電梯大廳走去。
如果我所料不錯,接下來執行長就會帶著那個警察闖進我的個人辦公室,發現我不在的話,一定會繼續往電梯大廳的方向追來。我絕對不能跟他們碰到面。
我看似一派輕鬆的站在電梯門前等電梯,內心卻焦急如焚。所幸電梯距離公司所在的十七樓不遠,正在從十二樓緩緩的往上升。
總算順利的搭上電梯後,我按下「B2」的按鈕。電梯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於是我鬆了口氣般的將背靠在鏡子上,想藉由電梯下降的這段時間,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
在餐廳的男廁裡,我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警方要求填寫的資料當中,也都只是一些基本的地址電話而已。想不到光靠這些就能查到我頭上,而且速度還這麼快!那個警察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我想我遇到了一個相當不得了的傢伙啊!
不過,想要設陷阱讓我跳,他就欠點火候了,不,簡直可以說是破綻百出啊。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了自信的微笑。
按常理想,就算真的是員警依照上級命令,電訪所有在餐廳裡留下資料的客人,也應該都會作電話錄音吧,如果有錄音的話,員警怎麼可能說一些「隨便回答也無所謂」、「腦殘上司」之類的話?
再來,為什麼問第三題的時候,語速要突然加快?應該就如先前所想的那樣,要讓我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錶帶的顏色。不過仔細一想也真好笑,就算我說對了錶帶的顏色又怎樣?亂猜也有一定的機率會猜對啊。
最好笑的是當我故意說錯錶帶顏色之後,員警竟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雖然很小聲,但別以為我沒聽到,在這種時候嘆氣是什麼意思?應該就是因為我沒有掉進他無聊的陷阱裡吧。
然後最重要的一點,也就是讓我確認那個員警並非一般員警的關鍵,
『結果你知道我偵訊老闆的時候他怎麼說嗎?』
就是這句話,「我偵訊老闆」?偵訊案件相關者,並不是一般員警的職權範圍吧!這是刑警在做的事啊!
那通員警打來的電話,其實是跟執行長一起走出辦公室的那個刑警喬裝的吧!
喬裝成一般員警,用一種屌兒啷噹的態度問我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其實是想要在我放鬆警戒的情況下套我的話吧。
結果套話沒套成,居然還請執行長打電話給我,假意想要那隻手錶,看我會不會自己將手錶送上門。其實刑警早就在執行長辦公室埋伏了,只要我帶著手錶一走進去,立刻就會遭到他們的逮捕。
這如意算盤打得倒挺好,可惜他們太低估了我對執行長的了解,以執行長正直的個性,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可能會收受賄賂,又怎麼可能只為了侄子的朋友生日這點小事,就打破他的原則?再說,以執行長的財力,送一隻更貴的錶也不是什麼問題,為什麼要執著於我手上這隻錶?
所以執行長打那通電話,根本就不是出於主動。
再看兩通電話的時間差距,僅僅一分多鐘,頂多兩分鐘,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連續有兩個不相干的人打電話來跟我提到同一隻手錶的機率有多大?幾乎是零吧。
這怎麼想都是刑警和執行長串通好設計要讓我跳下去的陷阱啊。
那麼看破了他們的手腳之後,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
其實也很簡單。
原本打算請櫃檯小妹幫我保管手錶禮盒,但現在已經不能這麼做了,必須改變計劃才行。因為既然刑警都已經找上執行長了,而且在執行長那通電話中,也提到了「我原本要送他」的那隻錶,也就表示,刑警已經知道我送手錶來賄賂執行長、卻遭到執行長拒絕的事了。
所以照理說,原本要送給執行長的那隻手錶應該還在我身上才對,如果刑警要求我將手錶拿出來比對流水號的話,我就必須真的拿出一隻錶來才行。
當然,我不可能傻傻的拿出死者的手錶來給他比對,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開車回家,拿到我原本真正準備好的那隻手錶來調包!
反正在餐廳時,執行長並沒有將錶盒打開來看過裡面的手錶,所以他不知道死者的手錶是什麼款式,自然也無法發現我拿另一隻手錶來調包。
我原本準備好的手錶,如果要查購買記錄的話,那也是在幾天之前,並不是我為了要調包而臨時購買的,所以只要讓警方看我原本準備好的手錶,他們就會認為,我自己既然都有手錶了,就沒有動機拿走死者的手錶。一旦動機消失,他們就不會再進一步追查死者的手錶是不是還在我身上。
不過有一點很重要的是,我記得在餐廳當我要送執行長手錶的時候,他有伸手接過錶盒,所以雖然要調包,錶盒卻不能換,因為上面有執行長的指紋。如果執行長跟刑警敘述過當時的情形,只要刑警夠細心,一定會注意到這件事,所以我只能調包裡面的手錶,以防萬一刑警要求採集錶盒上的指紋。
至於後續要怎麼處理死者的手錶,那就更簡單了,看是要拿到我朋友的工廠用液壓機壓爆它;還是要拿給我那個開漁船的姨丈,他最近剛好要出海,再請他幫我把手錶丟進太平洋裡餵鯨魚;或者是乾脆就丟垃圾桶,連同其它垃圾包一包丟進垃圾車,讓垃圾車把這個能害我被定罪的東西載到焚化爐裡面燒得一乾二淨。
處理方法千百種,隨隨便便挑一種就行了。
總之,現在眼前最重要的事,還是趕緊回家調包手錶!
叮!電梯到達了地下二樓,電梯門緩緩往兩側打開。
平常對於電梯門開關的速度我是沒什麼意見啦,但在這種間不容髮的時刻能不能開快一點!這個開門速度簡直是慢到……慢到……慢到等他開好門葡萄都成熟了你知道嗎!我不管了啦我直接從門縫擠出去。
地下二樓整層都是停車場。由於一到十三樓是百貨公司的關係,停車場裡其實也是滿多人在走動的,有些人停好車後正在往賣場的方向走;有些人在找停車位;有些人正在將自己購買的東西裝進後車箱。
我快步走向我的車。
我停在比較偏遠的位置,走路說不定有一分鐘的腳程,雖然很想用跑的,但這裡人這麼多,我跑得太急的話感覺好丟臉……哎呀不管了啦!丟臉總比被警察抓來得好吧!
我義無反顧地跑了起來,咻的一下就跑到我的車子旁邊了。
稍微喘了幾口氣,正要拿出鑰匙解鎖車門的時候,
「劉先生,麻煩跟我們回局裡一趟吧。」身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手上拿著手銬衝著我笑。旁邊有幾輛黑色轎車,從停車格裡開了出來,擋住了過道。
我的心瞬間涼了一半,這下完蛋了,前功盡棄了……
「勸你安份點,警方已經包圍了這個停車場所有出入口。」年輕男子一邊說,一邊抓起我的手,將手銬銬在我的手腕上,「現在將你以過失殺人罪嫌進行逮捕,你可以保持緘默,無須違背自己之意思而為陳述……」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AZK30y5J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