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神探》 - 偵訊禁止-03

　　隔天，下午一點半，我和墨凱驅車前往杏光醫院的急診室。

　　原本想要一大早就過來的，但墨凱這傢伙竟然睡到快中午才醒過來。

　　「你不知道病人要多休息嗎？」在電話裡向他再三催促之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也是啦，多休息對病人來說是非常必要的，既然如此的話我乾脆自己前往醫院好了。

　　「好吧，那大哥你就好好休息，周曉靜小姐那邊的偵訊工作就交給我吧。」

　　說這種話的時候，我還有點沉浸在「自己真是一個好部下」的虛榮感中，但沒想到墨凱就用一句「三十分鐘之後在我家樓下等我」輕易拒絕了我的好意。

　　在早上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先調查過周曉靜發生車禍的經過了。

　　派出所將路口監視器所錄下的車禍經過的影片檔傳到我的手機給我看。周曉靜她家那條巷子一出來，隔一條馬路對面就是派出所了，影片就是這家派出所提供的。

　　影片只有短短幾秒鐘，可以看出周曉靜貌似沒有注意到綠燈已經變紅燈，就這樣過了馬路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突然之間就被一台小客車撞倒了。小客車駕駛急忙下車察看，然後跑到派出所去報警。影片在這裡結束，而發生車禍的具體時間是八點四十五分。

　　「他來報警之後，我們就趕快叫救護車把周曉靜小姐送到醫院了。」派出所的警察在電話裡這麼對我說。

　　在前往醫院的途中，我也將車禍的影片拿給墨凱看過了。他看完之後並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而只是沉默不語，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當然，我知道他這並不是單純在發呆，而是在思考著什麼。

　　「她要去哪裡呢？」沉默了三分多鐘之後，墨凱終於開口說話。然而我也知道他這不是在問我，只是在認真思考的同時不自覺用嘴巴唸出心中的疑問罷了。

　　說真的，我完全不懂墨凱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疑問。一般來說，車禍要追究的應該是肇事原因和責任歸屬之類的問題吧，誰會去管他們各自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哪裡呢？

　　不過我相信墨凱從來不會去考慮不值得考慮的事，既然值得考慮的話，那麼周曉靜當時到底要去哪裡呢？當然這個問題我想破頭也不可能會知道，反正去到醫院的時候再問她就行了吧。

　　※※※

　　急診室裡飄散著醫院特有的味道。在候診區等待看診的病人不多，只有兩、三個人。雖然是掛了急診，但感覺上這些人一點都不急，只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等著而已，這樣的景象對於急診室而言可以說是難得的清閒。

　　在掛號櫃檯詢問過護士之後，才知道周曉靜小姐已經被轉往普通病房了。

　　「請問你們是她的家屬嗎？」護士問。

　　「不，我們是警察，」墨凱說著，拿出證件給護士看了一下便收起，「有點事想要請教一下周曉靜小姐，麻煩請帶路。」

　　「但是……」不知為何，護士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十分鐘之後，我們站在病房門口，才知道護士為難的原因。

　　病床上的女孩，頭上纏著繃帶，臉上戴著氧氣罩，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靜靜的沉睡著。她就是我們曾經在案發現場的照片上看過的、死者之外的另一位女孩。

　　「周曉靜小姐目前陷入昏迷中，根本無法開口說話呢。」護士面帶歉意的說道，雖然這並不是她的錯。

　　墨凱看著病床上的女孩，眉頭深深皺了起來。每當他露出這種像是小朋友要不到糖果的表情時，我就知道他不高興了。

　　相當相當的不高興。

　　「請問她的傷勢怎麼樣？會很嚴重嗎？」我想盡可能向護士多問出一些情報。

　　「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外傷，但是腦部受損比較嚴重，很有可能會失憶。但現在昏迷不醒的狀態也只能繼續觀察了。」

　　「失憶？！」聽護士這麼一說，我著實嚇了一大跳。

　　周曉靜跟死者同居，絕對算得上是本案最為重要的關係人，對於她的偵訊工作可以說是不做不行，但現在她人居然陷入昏迷？！若說醒來之後還能從她那邊問出點什麼情報的話倒還好，但如果像護士所說的會失憶的話，那不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嗎？

　　「請問她失憶的機率很高嗎？」我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可能需要請你們去請教主治醫師呢。」

　　「也是，那麼請問主治醫師是哪位呢？」

　　護士跟我說了主治醫師的名字之後，我趕緊將這個名字抄在筆記本上，打算之後再去找這位醫師問話。

　　「請問，」而這時候，墨凱說話了，「她身上的病人服，是昨晚你們幫她換上的嗎？」他向護士問話的同時，也目不轉睛的看著病床上的周曉靜，她穿在身上的是醫院替病人準備的淡藍色病人服。

　　「是的，因為出了車禍的關係，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沙土和鮮血，所以我們就幫她換了衣服。」

　　「鮮血？」不知為何，墨凱似乎特別注意到這兩個字，「妳剛才不是說她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外傷嗎？為什麼衣服上會有鮮血呢？」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呢。」護士尋思了一番，「或許雖然傷勢不嚴重，但還是有流血？」

　　墨凱馬上向護士提出一個要求，「請問昨天幫她換下的衣服還在嗎？可不可以給我們看一下。」

　　「當然還在，病人的東西必須要好好保管才行，只是能不能拿給你們看嘛……我還得去詢問一下護士長才行呢。」

　　「麻煩你了。」

　　「好的，請稍等。」護士說完，請我們在病房之外的椅子上稍坐一下之後，就離開了。

　　約莫十五分鐘之後，剛才那位護士雙手捧著一包裝著衣服的透明袋子，從走廊的另一頭向我們走來。

　　「抱歉，久等了。」護士雙手將袋子遞給我。

　　我接過一看，從透明袋子外的確可以看出裡面有一件淺灰色T恤、運動短褲、一雙白色針織手套還有綁頭髮用的髮帶，所有衣物上頭都沾染了不少血液。

　　我將那包衣服遞給墨凱，但他沒接手，只是看了一眼之後，對護士說，「不好意思，這東西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證物，我們必須帶回去鑑定一下才行。」

　　「咦？可是……」護士遲疑了一下。

　　「鑑定完畢之後當然會歸還的，請放心。」

　　「那……應該沒什麼關係吧，畢竟你們是警察，而且剛才護士長也同意可以借你們看了。」護士雖然這麼說，但聽得出來她還是有些猶豫。

　　「稍後我們還是會去護士站知會一聲的。」為了讓護士放心，我趕緊這麼說。

　　「那麼就拜託你們了。」

　　「謝謝。」

　　「那我還有工作，就先失陪了。」護士對著我們點了點頭之後，便離開了。

　　我低頭看了看手上這袋衣服，整件T恤有將近一半的面積都被血液給染色了，其中還摻雜了少許細沙土和小碎石，想必就是跌在地上時去沾到的吧。我不禁回想起今天早上看過的車禍錄影，被撞成那樣一定很痛吧。

　　「阿信啊~」目送護士離開之後，墨凱突然這麼對我說，「這件案子真是有夠無聊的，我不玩了。」

　　「咦？不玩？」聽他這麼一說我實在是掩不住驚訝，「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玩嗎？」可能實在太驚訝了，我也不曉得我為什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句。

　　我驚訝的當然不是發現他從頭到尾都在玩，我當然知道他這麼說的意思是他不想參與這件案子了。的確，在我跟隨墨凱辦案的這半年來，我是能從他身上嗅出一點「他把辦案當興趣」的味道，所以他把辦案這種事稱為「玩」，我也是能夠理解的。但是，他說他不想玩了，這還是我跟他搭檔以來第一次聽見他這樣說。

　　墨凱想要中途放棄？

　　「等等，為什麼不玩了啊？這是我們的工作欸，不能這樣中途放棄吧！這樣跟上面怎麼交待啊？」

　　「我並沒有說要中途放棄呀。」

　　「那你是什麼意思？」

　　「一直以來你都是聽我命令行事吧，但這次狀況不一樣了，」墨凱語氣淡淡的說，「這次我就把本案的主導權交到你手上吧。」說完還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

　　我無言的看著墨凱，這傢伙平常就已經夠奇怪了，現在又說出這麼奇怪的話，我覺得他的奇怪程度已經進入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到底是為什麼啊？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推理你在破案，我幾乎只是從旁協助你而已，你真的覺得可以把這個案子全部交給我一個人嗎？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墨凱對我這番話似乎完全充耳不聞，他踱步來到病房門口，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周曉靜，「她長得很漂亮呢。」

　　「豈止很漂亮，簡直都可以當明星了。」其實我剛剛來到病房看到她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

　　「面對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卻無法對她展開偵訊，真的是太殘念了。」墨凱看著病房裡的周曉靜，顯露出萬分痛惜的樣子。

　　「……欸，等等，」我想了想，終於知道墨凱為什麼不玩了，「該不會只因為不能跟美女講話，所以你才不玩的吧？」

　　「雖然接下來我們的偵訊對象還有鄰居陳先生、死者的同事王順安，甚至還有把周曉靜撞成昏迷的王八蛋，可是這些人都是男的，我對男的沒興趣，所以就交給你了，掰掰~」

　　墨凱說完之後，居然就自顧自的走掉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啦？！幹嘛講得好像我對男的有興趣一樣！

　　看著墨凱消失在走廊上的另一端時，我還以為這說不定只是他開的無聊玩笑，因此決定站在原地再稍微等他一下好了，看他會不會過不久就自己回來，結果我左等右等，等了快十五分鐘還是不見他的蹤影，我這才知道墨凱是說真的，他不想玩了。

　　「搞屁啊。」我無奈的說了一聲搞屁之後，只好自己離開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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