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一直很難相信周曉靜就是兇手,所以當墨凱再次肯定地說她就是兇手時,我並沒有答腔,只是一心想著有沒有任何周曉靜不是兇手的可能性存在呢?
墨凱見我不答腔,便繼續他的說明,「一定是兩姐妹某次在家裡聊天的時候,周雨潔向姐姐抱怨了與公司同事相處不愉快的事,讓周曉靜發現了一個可以栽贓的對象,於是她便打定主意要對妹妹進行謀殺,再透過偽造日記的手法將嫌疑指向王順安。
於是案發當天呢,周曉靜下班回家之後,先洗個澡然後換上居家服,一切的表現就如平時那樣,使周雨潔絲毫沒有察覺姐姐對自己懷有殺意。
然後周曉靜表示想要吃蘋果,請周雨潔去廚房幫忙切一顆來吃,接著周曉靜就趁著周雨潔在切蘋果毫無防備的時候從她背後下殺手。
而因為是要嫁禍給王順安,所以一定要讓現場看起來像是強盜殺人事件那樣、是外部人士所為的命案。如果周雨潔是被外人所殺的話,那麼最明顯能聯想到強盜殺人的陳屍地點就是陽台了。
於是周曉靜便將屍體抱到陽台上放置,把現場佈置成強盜殺人事件的樣子,然後再將一屋子的血跡擦拭乾淨之後,再進入妹妹的房間找出她的日記本並偽造了一篇假日記,寫完之後才出門打算去附近的派出所報案,假裝自己是下班回家之後發現妹妹的屍體就立刻衝出去報警那樣。卻沒想到在到達派出所前竟然運氣不好出了車禍。以上就是兇案發生的全部經過。」
「所以車禍這件事單純只是個意外?」
「可不是?」
如果事實真的如墨凱所說,那麼所有的線索就全部串在一起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又說:「如果那篇被偽造的日記可以洗清王順安的嫌疑,那麼陳家樑和李劍鋒兩個人的嫌疑又要如何消除呢?」
「關於他們兩個人的嫌疑,由於某人調查得不夠澈底,在資訊不充足的情況下無法直接為他們洗清嫌疑。所以要洗清他們的嫌疑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就是提出兇手是周曉靜的關鍵證據。只要確認了周曉靜是兇手的事實,陳家樑和李劍鋒的嫌疑不就自然而然洗清了嗎?」
「有沒有可能周曉靜跟任何一個人是共犯呢?」
「如果一個人可以完成的犯罪還需要找共犯,那麼這個犯人一定是你。因為犯罪事實越多人知道風險就越高,除了你這個腦袋進水的北七之外,我想沒有任何人會冒這種險。」
可惡啊!每次都一個不小心就遭到墨凱的消遣!
算了,現在跟了解案情比起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一邊說服自己這沒什麼好計較的,一邊又將話題導回正軌,「那麼,能證明周曉靜就是兇手的關鍵證據是什麼呢?」
「你想想看啊。」
我想了想,從鑑識報告上的內容看來,有沒有什麼能當作關鍵證據的東西呢?很輕易的我便想到了:兇器。
「是不是鑑識報告裡面提到的,在兇器上發現的白色人造纖維呢?不過這個纖維到底是出自於哪裡?你又是怎麼知道纖維的事呢?」
墨凱搖了搖頭,「要說關鍵證據的話,這個其實非常有力,但是並不關鍵。至於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墨凱笑了笑,「我才想問你為什麼不知道呢!」
「我就不知道啊。」
「難道你都不覺得奇怪嗎?在醫院,護士小姐給我們看周曉靜的衣物時。」
「哪裡奇怪嗎?」
「衣物袋裡面有一雙沾了血的白色針織手套吧?」墨凱伸手指了指天空中熾熱燃燒的太陽,「像這種炎炎夏日,有誰會戴那種東西呢?」
我試著回想一下醫院那名護士交到我手上的衣物袋,的確除了一件衣服和一件褲子之外,另外還有一雙白色針織手套。才猛然驚覺在這種天氣裡,會戴針織手套真的是件非常不自然的事。
「命案現場之所以採集不到指紋,除了被兇手清理過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兇手戴了針織手套的關係吧!」說到這我不禁有些疑惑,「但是她難道不知道針織手套很容易留下纖維嗎?為什麼不戴橡膠手套呢?」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又不是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精於犯罪。你必須要知道,對於一般人來說,殺人需要極為巨大的勇氣才能辦到。有時候犯人為了要得到這種勇氣,他們會不斷的激勵自己,讓自己達到非常興奮以至於有點失去理智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之下做事欠考慮是常有的事。這也是為什麼智慧型犯罪如此少見的原因。」
「也是。」我點了點頭,又說:「可是這應該不能成為決定性的證據吧?雖然周曉靜很不尋常的在夏天戴了針織手套,兇器上也發現了白色纖維,但是也不能完全斷定兇器上的白色纖維就是出自於周曉靜的手套吧?像死者周雨潔身上穿的居家服是粉紅色的,裡面也含有一部份的白色纖維吧?」
「所以我剛才不是說了這不夠關鍵嗎?老師在講你有沒有在聽?」
「抱歉。」我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墨凱剛才的確這麼說過沒錯。
「所以說決定性的證據是另外一樣東西。」
「是什麼?」
「如同鑑識報告上說的,周曉靜衣服上的血跡並不是她本人的,而是周雨潔的血跡。」
「所以咧?」其實我不太懂這東西為什麼可以成為決定性的證據,「要說這是證據的話,其理由應該就是建立在『只有兇手才會沾到血跡』這個條件之上吧?但不管怎麼想,就算周曉靜不是兇手,她的衣服也可能沾上血跡不是嗎?」
「不,不可能,」墨凱搖了搖手指,「如果她並非兇手的話,她身上絕對不可能會有血跡。」
「為什麼不可能?」我試著假想周曉潔不是兇手的狀況,「假設兇手另有其人,那麼案發當天,當周曉潔回家時,看到了渾身浴血倒在陽台上的妹妹,應該會非常緊張,立刻衝上前去把妹妹抱在懷裡,然後大聲呼喊妹妹的名字:『喔~~雨潔,到底是誰把妳弄成這樣的?到底是誰?妳醒醒啊雨潔!妳醒醒!妳不可以丟下姐姐一個人啊~~』,因為她這樣緊抱著屍體,所以身上沾滿了一大片的血跡,這也是很合理的吧。」
「你真的很愛演,有沒有考慮往演藝圈發展?反正你這刑警也幹得滿爛的,改行算了。」
「什麼很愛演,我只是試著在還原真相而已好嗎!」
「隨便啦!總之不管怎麼樣,剛才你說對了,抱過屍體因而沾上血跡的確是很合理的,」墨凱微微一笑,「但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稍微想了想,「接下來不是明擺著嗎?周曉靜出門到附近的派出所報案,結果意外被李劍鋒開的車撞上了。」
「不不不,仔細想想,你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墨凱稍作提示,「回想一下我們剛到命案現場時看見的屍體狀態,然後再思考一下上述的情形……」
「嗯?」其實我多少能感覺得到墨凱叫我思考而不直接公佈答案,其目的或許是有心想要栽培我這個不學無術的後進。但是對於這個題目的答案我卻完全沒有頭緒,不禁歉然,「我還是不懂。」
「我還是立刻幫你報名演員訓練班吧。」
「免了!謝謝!」
我回答不出來大概也在墨凱的意料之中。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再次提醒,「姐姐緊抱著妹妹的屍體、姐姐出門到附近的派出所報案,這兩者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呢?」
好吧我承認我完全不知道墨凱指的到底是什麼,卻又有點不甘心直接放棄,於是我乾脆隨便猜,「姐姐緊抱著妹妹的屍體、姐姐放下妹妹的屍體、姐姐出門報案。所以這中間發生的事就是:姐姐放下妹妹的屍體。」
「正解。」
「咦?!我亂講的欸!」
「但事實的確如此。試想,假如你是周曉靜,你緊抱著妹妹的屍體,然後你想著應該要趕快去報案,於是你放下了屍體,你會怎麼放呢?絕對不會隨便放吧?她可是你的親妹妹呢!至少也應該要好好的放下,或者是讓屍體以坐姿靠在牆上,而不是讓她臉部朝下,以這麼難看的姿態趴在地上吧?面對自己親妹妹的屍體,不可能這樣直接丟下吧?
我們接到報案通知趕到現場之後,看到的屍體並沒有被好好放置過的跡象,也就代表著周曉靜並沒有去碰過屍體。如果她不是兇手,又沒有碰過屍體的話,那麼她身上的血跡又是如何沾上的呢?她根本不可能沾到血跡啊。所以只剩下一個可能了,」墨凱說到這,眼睛裡透出炯炯有神的光芒,「就是她身上的血跡,是在殺人的時候沾上的!我想這對她來說也算是個意外,她在殺人之前應該沒有想到會割斷死者的頸動脈導至鮮血噴得到處都是吧。」
嗯……雖然覺得墨凱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似乎還是有點漏洞,我一邊思考推翻這個論述的方法一邊說:「會不會是……周曉靜下班回家後,發現妹妹的屍體,一時太過激動所以抱起屍體,血跡就是在這時候沾上的。而等到周曉靜稍微冷靜下來想到要去報警的時候,基於保持現場完整以利調查的理由,她才把屍體以原來的樣子放回去呢?」
「她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在那種情況下怎麼會想到要保持現場完整呢?」
「多看一些推理小說,或是相關的電視電影,一定都會提到這種知識吧。」
「但那也是不可能的。」
「怎麼說?」
「周曉靜沾上血跡的衣服是什麼款式呢?是上班穿的套裝嗎?並不是!如果她是下班回家後才發現妹妹的屍體,那麼應該要沾上血跡的是她穿去上班的套裝才對吧?但為什麼沾上血跡的是一套居家服呢?平常有人會穿那種居家服去上班嗎?」
「說得也是……」我想起去周曉靜公司問話時,辦公室裡的員工每個人都穿著整齊的套裝。
接著墨凱又說,「讓我們分為三個部份來看:一、周曉靜下班回家;二、周曉靜換上居家服;三、她身上的居家服被周雨潔的鮮血噴到。你想想這三個部份的順序:回家後才能換居家服,換了居家服才會被鮮血噴到,這個順序是沒有錯的吧?那麼,」墨凱面帶笑意看著我,頓了一頓才說:「如果周曉靜不是犯人的話,這個順序能夠成立嗎?」
嗯……我叉起手臂偏起頭認真思考了起來。如果周曉靜不是犯人的話,那麼她下班回到家,一定會立刻發現陽台上的屍體。這時候,她為了消除工作上的疲勞,所以進浴室裡洗個澡,洗完澡之後換上居家服,然後再跑到陽台很傷心的抱住妹妹的屍體,讓血跡沾上自己身上的居家服……
我明白了。
看見屍體之後還跑去洗澡換衣服,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所以如果周曉靜不是兇手的話,那麼上述三件事情的順序就絕對無法成立了。而事實上這三件事情的順序確實成立,所以周曉靜一定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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