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橡果與白玫瑰 - 無光1999（十二）

脫單第二天。

「〝叮〞」停在公寓四樓。

是解下眼帶、拿著月見鋼刃的退魔士長月彌彥。

他下班回家後一直靜坐冥想到午夜才出動。

即使已經不需要解析密錄器，答應的事還是要做。

「我到了。」右耳掛著藍芽對講耳機與同僚回報，「事發時間至今血腥味都沒散去，空氣也沒有回溫，對方是行使冰凍能力或有其他降溫手段的惡魔。」

單憑空氣的細微變化就得出目標線索。

他轉向電梯樓層螢幕與按鈕，聞到口香糖的甜味。

「失蹤小孩是不是在電梯鈕上貼了口香糖惡作劇？」他問。

「家長說那孩子確實會捉弄同學。」

「看樣子他也捉弄鄰居。」

他朝儲藏室走去，封鎖線在早上預先撤下，能直接開門調查。

「門把和門框殘留低溫，清掃用具的鋼材、橡膠一碰就碎，顯然這個空間被冰凍得最厲害，但牠只針對儲藏間，沒把魔力擴及到別的地方。我認為那孩子已經被逼到這裡面凍死，也不可能找到人了。」

「屍體也不行嗎？」

「如果是我是犯人，想把事情偽造成普通的失蹤案件，我會把屍體吃掉。我比較在意的是牠沒有連同大樓其他居民一起殺，到2030年了，惡魔們不會頻繁覓食，而是許久出動一次、一次大量吞食，而非一兩個。」

「不會是對惡作劇忍無可忍了？」

「如果是你住10樓、下班回家累得半死，卻被卡著電梯，正常人都會生氣吧？」

「你是在幫敵人說話嗎？」

「我在合理分析動機，因為不是每種惡魔都需要吃人才能活，我和明彥從業多年發現這件事的。」

彌彥想著如果2020年真是派他們去送死，最可能觸碰逆鱗的理由就是這個了。

「嗯…你是怎麼想的？對那些不吃人的惡魔。」

「我現在心情很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實際上彌彥認為不影響人類的惡魔也是地球生物，只要和平共處就不該屠殺。

「對了，聽說你脫單了？」

「我的私生活跟你們沒關係，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幹活，下不為例。」

在他眼裡這就是住在樓裡的某位惡魔出手解決公共問題。

小孩有多屢勸不聽他當然知道，兄弟作為視障者沒少被孩子惡整過。

『想直接回家跟雷杜哈德通電話。』

『不行，還沒去調查死者家屬。』

彌彥關上儲藏室，轉身要給4樓唯一住戶按門鈴。

「？」碰到門鈴以前又收回手指。

把手放在刀柄上。

雖然10年沒參與退魔，他也不曾自我懷疑過，從門縫竄出的邪氣，在他假想內具現化為紅煙瀰漫。

雙方隔著大門意念交鋒，門後寄宿的魔物勾著門把騷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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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咖啡店後廚。

「我受夠了，已經不想給你機會了。」惡魔型態的雷杜哈德坐在案台上，對咖啡店老闆冷冷說道。

老闆剛準備從後門下班離開，門上卻長出血管似的組織將門與門框捆住。

「你還在開速食店時，苛扣我薪資還不讓我吃炸剩下的薯條屑，羞辱我的雙重性別，這些我都能忍。」

「雙重性別？雷杜哈德？是你嗎？」他不敢相信多年前的工讀生以這副姿態坐在面前，儘管害怕，還是壯著膽子靠近惡魔。

雷杜哈德連頭紗都沒掀開，惡魔新娘撩撥捲髮，翹著腿搔首弄姿，「衛生局效率極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讓法律收拾你不知道要等多久。」

老闆這才看清惡魔全身的嘴會同時說話，腹部及大腿羊膜與其中蠕動的胚胎...以及三個雄偉的乳房。

色膽包天，原本試探真假的手竟伸向中間的胸。

「阿！」男人腳下不知何時湧出血池如流沙把人吞沒下沉。

「對，還有性騷擾，我值班時總能擋在你和女工讀生之間阻止你騷擾年輕人。當時讓你摸也沒關係，但現在不行，我有男朋友了，以及為了保住男友的飯碗，去死吧。」

血池不停冒泡，竄出若干血手將老闆按進血中。

惡魔連雙腳都未著地，鮮少露出這般冷淡神情，哪怕幾千年前在外冒險漂泊的日子他也總是笑著。

血泊吞下臃腫的人類，雷杜哈德卻一陣乾嘔。

「...噁...嗚噁！」與妹妹妮嘉蘿塞不同，這就是他作為惡魔的捕食方式，「難吃！噁！好想吐，喔，這太過分了，我還是得吐掉，營養過剩了，噁！」

吃人對他來說不比一餐剩飯美味，活人的羶味、內臟、脂肪，味道和口感都不好。

捕食只能作為想讓某人失蹤的手段，偶爾一用。

他變回人形，披著夜色強撐回家。

在大樓電梯前摀著肚子，「電梯為什麼？在這時候卡在四樓？那個小鬼不是沒了嗎？」

電梯在他正需要搭乘時定在四樓不動。

無奈只能忍著噁心走樓梯到八樓的家。

等他到家，妮嘉蘿塞穿著連身裙睡衣在門口等著。從她放髮的模樣應該是剛從睡夢中醒來。

「老東西去上班，妳怎麼等在大門口？」

「這棟樓裡來了獵魔人。」

「妳怎麼知道？」

「足跡覆蓋，有人跨進我覓食過的區域我都知道，但不能知道對方是誰。」

「妳這是怕他找上來八樓，在這...噁！蹲守嗎？」

「他們不是已經知道能用抗凝血劑對付你了？我必須保護你，我真正的心臟甚至不在地球上，只要心還在跳，他們就殺不死我。」

「阿，真是...噁！唔，不行了。」雷杜哈德跑向廁所。

妮嘉蘿塞目光追著他，「你也吃人了？」

回應她的是陣陣嘔吐聲。

不能把廁所裡的人放著不管，妮嘉蘿塞把家門鎖好，去接一杯水給姊姊。

「很痛苦吧。」她陪著雷杜哈德蹲在馬桶邊，輕拍姊姊背部，一手遞水。

「呼，吐過一輪好很多了，謝謝。」他嘔出的全是血，「但是頭好痛...喔，今晚還想跟彌彥通電話聊天的。」

「休息吧，你吐成這樣嗓子都啞了。」

雷杜哈德調整呼吸，依然抱著馬桶，隨時繼續嘔吐。

「呵呵。」面色鐵青的女人還能笑出聲。

「笑什麼？都這麼痛苦了。」

「一想到暫時不會有人找他麻煩，我就很高興嘛。可以幫我拿手機嗎？」

妮嘉蘿塞幫他從口袋拿出手機，遞到手上。

手機主人打開通訊軟體，「唉，他什麼都沒傳，是太害羞了不知道怎麼起頭嗎？」

「有可能，要不你先傳點什麼？」

「我們的第一條訊息傳什麼好呢？傳個貼圖？不對，他又看不到。果然只能傳語音訊息了嗎？」

「盲用手機好像可以自動朗讀訊息。」

「咳，那我打字過去...這麼晚了他會回我嗎？感覺他是作息非常規律的人。」

「頂多明早才回你，你們已經在交往了何必考慮這麼多？」

「說得也是，那我打個招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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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住戶大門緊閉。

彌彥想不到失蹤小孩的父母竟然向來路不明的惡靈求助。

因為普通人看不見惡靈，他們以為喚靈儀式失敗，沒把靈體請回去。

拖到現在連自家都成了鬼屋。

父母兩人不知所蹤，雖然感知不到其他像人的存在，但彌彥覺得他們還在這沒走。

不過這惡靈只盤旋於此，好不容易被叫出來卻沒有四處闖禍，難道是外面有更強的東西，祂不敢離開？

他在心裡認定這棟樓裡一定有惡魔，但沒有必要討伐。

那些強大存在光是活著就能鎮壓惡鬼，微妙的實力壓制反而對人類有利。

獵魔人只要解決不守規距的邪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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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鋼刃直直插在地毯上，釘住惡靈腦門。

幸好對方不敢出門覓食增強自身，成長幅度限縮，實力薄弱，只有彌彥自己也能收拾。

「所以那兩個大人去哪了？他們還在這。」

彌彥沒有收回武器，在髒亂住宅裡找活人。

蒼蠅蚊蟲干擾聽力，食物腐敗發霉的酸臭氣息擾亂嗅覺。

所有物品家具蒙上蜘蛛網和厚重灰塵，他碰了一手灰。

搜查對缺乏視覺的彌彥實屬不易，但他沒有抱怨環境。

「我能持續感覺到生命體徵，人都活著。」

藍芽耳機對面的同伴說︰「你除掉惡靈就可以回來了，剩下的搜查工作交給警方就好。」

「交給警方？」他想起雷杜哈德，不知道女友會不會被派來善後，「不行，要是被突襲怎麼辦？這麼危險的事必須交給專業的人收拾乾淨。」

「你不是退役了嗎？怎麼忽然變成〝專業人士〞？」

「少管閒事，我答應幫忙就會做好。」

「哇嗚，曾經的吉祥物怎麼這麼兇阿？」

「吉祥物？你聽之前的人說的嗎？」

「他們說長月雙胞胎很安靜、坐在最角落，很像吉祥物玩偶。」

「有沒有可能我們是被擠到最角落、決策任何事也沒有話語權？還要被你們戲弄稱作吉祥物？」

「〝嗶嗶〞」手機通知音效，而且是特別設定給雷杜哈德的專屬。

彌彥瞬間收起微慍，「稍等，有點事。」他對著藍芽耳機簡短宣告，立刻拔掉耳機、塞到地毯下，避免監聽、走得遠遠的才掏出手機。

女友只是傳了句再普通不過的打招呼。

這時他才慢慢意識到自己是有伴侶的人，接受現實需要時間，習慣今後有人攜手相伴。

彌彥一手摀著心，感到一絲溫暖。

可還沒等他回傳，對面就發來視訊請求！

「阿，視訊？現在？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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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樓住戶，惡魔姊妹在客廳等著彌彥同意視訊。

「搞什麼？這麼晚了對方不可能跟妳視訊的。而且妳的嗓子沒問題嗎？」

「我把冰箱裡的蜂蜜喝光了，嗓子潤得很。」

「那你也不能要求對方現在跟你視訊阿。視訊也需要儀容打扮，我在開遠距會議都會注意形象…這個時間應該只能看到他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頭髮凌亂、被視訊突擊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嗎？」雷杜哈德兩眼放光。

「阿？」

「那我更想看了。喔他上一條訊息已讀了，他一定會同意視訊。」

「姊你這樣打擾人家睡眠不好吧，還是算了吧。」妮嘉蘿塞想出手拿走手機被閃過。

姊姊把手機握在胸前，嬌嗔道︰「我剛剛才為了他，吃了一個油膩大叔、吐得天旋地轉！我現在就想見他！一眼就好！」

「我的哥哥經過幾千年後變成了這副模樣嗎？」妮嘉蘿塞顯然被對方撒嬌的姿態動搖，緩過來後還是和姊姊說理︰「對方哪裡知道你為他做了什麼？他有要求你嗎？」

「嗯？我問了阿。我有問他〝在這十字路口駐唱有遇到什麼困難或討厭的人？〞他回答〝頻繁檢舉他的咖啡店〞，所以我不等衛生局上門勒令停業了，我讓他們永遠關門有什麼不對？我可是惡魔阿。」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a0Jp1s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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