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版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xLFT76wDH
十幾塊錢的菸能帶來多大的快樂?又或是能像酒一樣讓人壯膽?今晚換鶴熙睡在炙心家,炙心的父母沒有意見,多給了一套寢具給鶴熙。鄉下房子的隔音不會多好,炙心父母的心地算好,不想在孩子面前談論這種事,等到夜深,認定少女們睡了才敢在廚房討論鶴母今晚大鬧王家、林家跟周家的事。
「熙兒可憐啊,給她娘拖累,不然早嫁人了。」
「聽說剛剛打到田裡去了,打得可兇了,阿雄差點溺死。」
「唉,熙兒離開也好,到外面去至少快活些。」
不知為何,鶴熙聽到炙心母親說她離開媽媽到外地讀書比較好,她感到莫名的胸悶。明明她也是這樣想的,能夠遠離瘋子母親再好不過,可是被外人這麼一說,她又不高興了。輕輕拉開抱緊自己的戀人,即將嫁人的女友,她下床時回望床上的炙心一眼,然後像小偷,從窗戶溜出去。鶴熙最終還是無可逃離的選擇了生養她的母,悲還是孝?她回答兩者皆非。
走在昏暗的鄉間小路,黃土路,鶴熙雙手環抱自己的手臂-她抱著自己,她走得很慢,搖搖晃晃,其實不冷的,但她的身體卻在微微發抖。尤其夏夜晚風一吹來,她會停下腳步,直到確定這股風完全過去了,她才敢、她才有力氣往前走,往回家的路走。鶴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過去十幾年每一次回家都還要久。鶴熙中途想過放棄,掉頭回炙心家,可轉身的念頭一起,母親被男人們毆打的畫面又會浮現腦海。事實上,鶴熙只見過媽媽和人吵架,從沒親眼看過媽媽動手打人,她都是看到事後母親坐在客廳或臥房替自己擦藥,從青年到中年,輪迴般的荒謬命運使女人鼻青臉腫、傷口流血,甚至有一次頭髮都被扯下來,頭皮禿了一塊,不過鶴熙最常聽到的還是村民們的誇張描述。鶴熙忘了是聽誰說:「假話說一次沒人信,說一百次,總會有人信。」鶴熙心想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母親為愛痴狂、歇斯底里,無條件相信,失去理性判斷,一輩子沉浸於幻想之中,對他人的勸告、冷嘲熱諷毫不在意,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鶴熙步入黑暗的臥房,眼睛適應漆黑之後可以稍微看清,床上的鶴母背對她側睡,床頭櫃的相框回到了原位。
鶴熙突然跪在床邊,趴在床沿低聲啜泣。這一晚,鶴熙做了一個夢,她夢到她站在一扇門前,從她的角度照理是不會知道門的另一邊有什麼人事物,但夢中的她就是直覺門後是那個男人,那個名叫父的男人。鶴熙滿腔怒火怨懟,伸手要開門,她一心想對這個男人控訴,他對母親的拋棄多可惡,罪無可赦,但奇怪的是,她的手一轉動門把,所有的情緒瞬間消失,只剩一份漠然-她醒了,她已躺在床上。
「熙兒,媽媽今天請了一天假,好久沒給妳做早餐,妳爸一早工作去了,我們自己吃吧。」
鶴熙走到客廳,鶴母從廚房拿碗筷出來,微笑對她。鶴母一笑,露出斷了的門牙,鶴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無聲坐到桌前,母親替她盛了一碗白粥,鶴熙仍舊面無表情,拿起湯匙準備開動,母親遞了一個小鐵盒給她,鶴熙露出疑惑的眼神。
「拿著,妳以後到外地讀書需要的。」
鐵盒裡放的是滿滿的鈔票,鶴熙的手指仔細滑過這一張張的紙鈔,她不是在數錢,她是在想這東西沒溫度,像死人,但賺錢的人是活生生的。
「媽。」鶴熙放下鐵盒。
「嗯?怎麼了?」
「我是跟妳姓,不是跟他。」
「什麼?」鶴母聽不懂,鶴熙決定說得更直接。
「是妳在照顧我,不是他。」鶴熙邊說,手指著臥房。
「他?妳說爸爸嗎?熙兒,妳……」
「我沒爸爸沒父親,我從來就沒有,也不需要。」
「熙兒,妳說什麼呀?睡迷糊了嗎?」
鶴熙終於受夠了,十八年了,這個「貞節牌坊」也夠了。女兒起身回房把相框的男人照片拿出來,走回母親面前。一見「丈夫」,鶴母馬上坐不住,情緒激動。
「他毀了妳、他強暴妳!妳還把他當寶?太可笑了,媽,真的太可笑了!」
「熙兒,妳胡說什麼!妳別亂說話!欸!」
鶴熙直言不諱,鶴母氣得整張臉脹紅,女兒狠下心撕破相片,母親徹底崩潰,一巴掌打上鶴熙的臉,奪回撕成兩半照片,隨後哭得泣不成聲。見母親悲傷,鶴熙的怒氣、怨氣更加洶湧,幾秒後她又搶回照片繼續撕,就要撕成碎片。
六月的太陽升起,逐漸照亮鶴家,鶴家母女今早在客廳扭打成一團,兩個女人哭號、尖叫,炙心站在外面嚇得無法進門,名為「家」的結界阻擋著她這個外人,她只能默默拭淚,躲在附近的一棵樹下,等待女人們精疲力竭。
简体版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rlu2qYei8
十几块钱的菸能带来多大的快乐?又或是能像酒一样让人壮胆?今晚换鹤熙睡在炙心家,炙心的父母没有意见,多给了一套寝具给鹤熙。乡下房子的隔音不会多好,炙心父母的心地算好,不想在孩子面前谈论这种事,等到夜深,认定少女们睡了才敢在厨房讨论鹤母今晚大闹王家、林家跟周家的事。
「熙儿可怜啊,给她娘拖累,不然早嫁人了。」
「听说刚刚打到田裡去了,打得可凶了,阿雄差点溺死。」
「唉,熙儿离开也好,到外面去至少快活些。」
不知为何,鹤熙听到炙心母亲说她离开妈妈到外地读书比较好,她感到莫名的胸闷。明明她也是这样想的,能够远离疯子母亲再好不过,可是被外人这麽一说,她又不高兴了。轻轻拉开抱紧自己的恋人,即将嫁人的女友,她下床时回望床上的炙心一眼,然后像小偷,从窗户熘出去。鹤熙最终还是无可逃离的选择了生养她的母,悲还是孝?她回答两者皆非。
走在昏暗的乡间小路,黄土路,鹤熙双手环抱自己的手臂-她抱着自己,她走得很慢,摇摇晃晃,其实不冷的,但她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尤其夏夜晚风一吹来,她会停下脚步,直到确定这股风完全过去了,她才敢、她才有力气往前走,往回家的路走。鹤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过去十几年每一次回家都还要久。鹤熙中途想过放弃,掉头回炙心家,可转身的念头一起,母亲被男人们殴打的画面又会浮现脑海。事实上,鹤熙只见过妈妈和人吵架,从没亲眼看过妈妈动手打人,她都是看到事后母亲坐在客厅或卧房替自己擦药,从青年到中年,轮迴般的荒谬命运使女人鼻青脸肿、伤口流血,甚至有一次头髮都被扯下来,头皮秃了一块,不过鹤熙最常听到的还是村民们的夸张描述。鹤熙忘了是听谁说:「假话说一次没人信,说一百次,总会有人信。」鹤熙心想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母亲为爱痴狂、歇斯底里,无条件相信,失去理性判断,一辈子沉浸于幻想之中,对他人的劝告、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鹤熙步入黑暗的卧房,眼睛适应漆黑之后可以稍微看清,床上的鹤母背对她侧睡,床头柜的相框回到了原位。
鹤熙突然跪在床边,趴在床沿低声啜泣。这一晚,鹤熙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她站在一扇门前,从她的角度照理是不会知道门的另一边有什麽人事物,但梦中的她就是直觉门后是那个男人,那个名叫父的男人。鹤熙满腔怒火怨怼,伸手要开门,她一心想对这个男人控诉,他对母亲的抛弃多可恶,罪无可赦,但奇怪的是,她的手一转动门把,所有的情绪瞬间消失,只剩一份漠然-她醒了,她已躺在床上。
「熙儿,妈妈今天请了一天假,好久没给妳做早餐,妳爸一早工作去了,我们自己吃吧。」
鹤熙走到客厅,鹤母从厨房拿碗筷出来,微笑对她。鹤母一笑,露出断了的门牙,鹤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声坐到桌前,母亲替她盛了一碗白粥,鹤熙仍旧面无表情,拿起汤匙准备开动,母亲递了一个小铁盒给她,鹤熙露出疑惑的眼神。
「拿着,妳以后到外地读书需要的。」
铁盒裡放的是满满的钞票,鹤熙的手指仔细滑过这一张张的纸钞,她不是在数钱,她是在想这东西没温度,像死人,但赚钱的人是活生生的。
「妈。」鹤熙放下铁盒。
「嗯?怎麽了?」
「我是跟妳姓,不是跟他。」
「什麽?」鹤母听不懂,鹤熙决定说得更直接。
「是妳在照顾我,不是他。」鹤熙边说,手指着卧房。
「他?妳说爸爸吗?熙儿,妳……」
「我没爸爸没父亲,我从来就没有,也不需要。」
「熙儿,妳说什麽呀?睡迷煳了吗?」
鹤熙终于受够了,十八年了,这个「贞节牌坊」也够了。女儿起身回房把相框的男人照片拿出来,走回母亲面前。一见「丈夫」,鹤母马上坐不住,情绪激动。
「他毁了妳、他强暴妳!妳还把他当宝?太可笑了,妈,真的太可笑了!」
「熙儿,妳胡说什麽!妳别乱说话!欸!」
鹤熙直言不讳,鹤母气得整张脸胀红,女儿狠下心撕破相片,母亲彻底崩溃,一巴掌打上鹤熙的脸,夺回撕成两半照片,随后哭得泣不成声。见母亲悲伤,鹤熙的怒气、怨气更加汹涌,几秒后她又抢回照片继续撕,就要撕成碎片。
六月的太阳升起,逐渐照亮鹤家,鹤家母女今早在客厅扭打成一团,两个女人哭号、尖叫,炙心站在外面吓得无法进门,名为「家」的结界阻挡着她这个外人,她只能默默拭泪,躲在附近的一棵树下,等待女人们精疲力竭。
ns 18.68.41.17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