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旭表情凍結,她已經知道廚房裡的大廚是誰,再一想到剛才王為良特意到三樓叫她上來參加聚會的舉動,情緒更加複雜,一方面為得知他的消息而安心,一方面又恐慌得想逃跑。
身旁的房東太太留意到她臉色,立刻拉住她低聲道:「小旭妳別亂來,我不知道妳和阿黎為什麼吵架,不過今天這場熱鬧主要是為了周先生,妳可別搞砸啊,要開開心心的,也不可以偷跑。」
原來連房東太太也知道了……白雲旭咬牙,簡直想馬上衝進廚房把狐狸揪出來問他到底說了什麼。
既而一想,人是自己趕跑的,古月黎如果真的心裡有氣,對房東太太或王為良發牢騷,那自己也只有受著。
想著想著,廚房裡抽油煙機的聲音停了。
白雲旭表情更僵硬,這時一道熟悉身影由廚房轉進大廳,廳裡所有人同步掌聲喝采,還有人吹起口哨。
「哇,今晚的大功臣來了!」孫明莉首先開心笑起來:「這一桌子好菜都是阿黎哥做的啊。」
齊有光和李大通口哨吹得響亮:「熱烈歡迎大英雄!我們可以開吃了嗎?」
結果被王為良嗤笑:「你們兩個只想著吃,會不會太過分了?」
「我們也幫了很多忙啊,」李大通不服氣:「會場是我們和月光她們一起佈置的,你看多漂亮!」
「明明全是月光和明莉佈置的吧,你們只是一直和周先生、德智哥聊天而已。」
「聊天也是貢獻啊,周先生和我們聊得多開心,」齊有光笑咪咪的:「周先生什麼都懂,講起我們系的專業搞不好都不輸我們教授呢。」
「真的,而且周先生去過好多地方,」任職旅行社的李大通也點頭:「我都不知道台灣有飛機能去巴布亞紐幾內亞。」
坐在沙發區的周博笑得瀟灑,眼角堆起細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年兩國建交的時候,我因為能說當地語言,曾跟著外交部專機去一趟,雖然十七天後就斷交,但還是難忘的回憶。」
現場幾乎人人嘴巴都張成了O字型,白雲旭就很驚訝,她甚至不知道台灣曾和巴布亞……什麼國家的建過交!
月光也優雅走過來輕笑道:「周先生真的很博學,連現在流行的韓式妝髮都很懂,我剛才也學到不少知識。」
趙德智還坐在周博身邊,沒多說什麼,只抬眼望了望白月光略一點頭,月光也遙遙報以微笑,白雲旭因為已經知曉他倆之間的地下情,乍一看就覺得兩人眼中的濃情蜜意簡直能擰出汁來。
再一轉頭望向王為良的方向,竟發現王為良和房東太太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白雲旭就算現在狀態不佳也心下了然,月光和德智哥的事房東太太只怕也知道了,誰說出口的不言可喻。
再望向齊有光的方向,就看到齊有光貼在明莉身邊,兩人對著她擠擠眼,臉上都露出古怪笑容……得!顯然月光和德智哥的事已經人盡皆知。
白雲旭就這麼眼睛在眾人之間來回逡巡,完全沒留意到另一雙熱切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她,眼中情意一樣纏綿得能拉絲。
還是房東太太一聲吆喝,把那拌嘴逗趣的、擠眉弄眼的、若有所思的、眉眼纏綿的全都拉回現實。
「好啦,今天能有這麼豐盛的晚餐都要感謝阿黎幫忙,這是自助餐會,盤子在這,大家自己來。」
接著在場各人湧向餐盤區,拿起餐盤就三兩成群,各自聊天吃飯去了。
白雲旭終於見到古月黎迎面走來,感受到他眼中的愛戀,他每一下朝她而來的腳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
「才四天妳就瘦了好多,」古月黎一瞬不瞬望著她,話聲裡透著不捨心疼:「沒好好吃飯嗎?我走之前給妳做的飯為什麼……」
他一句話沒完就被她插口打斷。
「你說得都對,」白雲旭心慌得不行,她不知道現在要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我現在就去吃飯,你在廚房忙那麼久一定累了,先去那邊坐著休息吧,別跟過來。」
說完也不等人回應,她扭頭就排到取餐隊伍的最末端,白月光的正後方。
白月光優雅端著餐盤,光立在那兒就是賞心悅目一道風景,卻不防後頭白雲旭動作過大一個碰撞,差點害她手上餐盤落地。
白月光輕蹙眉頭,回身看到是白雲旭,臉上表情才略略緩和下來。
「噢,是小旭啊,」白月光饒富興味看著眼前人,聲音還是很溫柔:「妳怎麼這樣慌張?」
「沒、沒什麼啦月光,想說好久沒見妳了,急著上來和妳聊天,不小心就撞妳一下,」白雲旭心虛地扯著謊,又關切問:「妳沒受傷吧?」
「沒事,不過小旭妳這氣色……」白月光打量著她,突然抿嘴輕笑:「阿黎這麼會做飯的人,怎麼倒把妳照顧得愈瘦了呢?」
被這麼一語直戳內心,白雲旭立刻垂下頭去,不想讓月光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和扭曲痛苦的表情。
白月光是什麼人,哪能看不出她的狀況不對?於是兩人排隊草草裝了些食物,月光扯著她手臂低聲道:「妳跟我過來。」
和房東太太打過招呼,兩人就進到另一個小廳——那是間改良型和室,風格簡約,架高地板下有大量收納空間,中央的小方桌還能升降,這裡是房東太太和其他婆婆媽媽們開心吃茶點聊八卦的秘密基地。
白月光現在就覺得這個環境真的很適合聊心事。
拉上障子門,放下盤子,兩人對坐著開始用餐,紅酒牛肉、海鮮千層麵、培根蛋捲、焗烤時蔬都相當美味,然後也許是房東太太的要求,還做了五味螺肉、麻油雞飯和九層塔炒蛤蜊,美好的重口味徹底輾壓過味蕾,征服了每個人的心和胃。
白月光餐盤裡每樣食物都只一點點,排得齊整,一小區一小區各自獨立,滋味絕不混淆,她優雅進食的姿態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賞心悅目。
白雲旭餐盤裡東西更少,但擺得零散,加上她心神飄忽手上叉子到處亂戳,搞得食物混成一團,活像是打翻顏料的調色盤。
白月光叉起一小塊培根蛋捲送入口中,又看向白雲旭輕輕搖頭:「小旭,妳這種吃法東西會變難吃的,明明都是美味的食物啊。」
白雲旭還在想著方才和古月黎的乍逢,神思恍惚著——他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個堂堂狐仙大人,對比之下,這幾天自己怕是狼狽極了。
她無意識地摸摸有點乾枯凌亂的頭髮,想像著自己眼下黑圈以及沒有血色的臉容,再度感受到狐仙和人類之間的差距,然後就又陷入無盡失落。
「……旭,小旭?」
白月光輕易便看出她的消沉,推了推她,正要講話,只聽到障子門被拉動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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