詡惠終於上完了今天的課,準備去吃個晚餐。
研究所跟大學不一樣,大家都變得更獨立且分開,根本不存在跟人吃飯的這件事。下課鈴一響,大家都直接離開教室,連彼此的眼睛都沒看上一眼,大家就像一群飛鳥馬上散開且飛遠。
詡惠在吃完晚餐後,就自己默默地回到租屋處,開始打自己在鑽研的論文內容和查找資料。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詡惠在敲鍵盤的聲音,本來她還怕自己沒買靜音鍵盤很奇怪,沒想到這個鍵盤聲卻是她現在的「室友」。
在寫論文的同時,自己的媽媽傳了一則訊息。
「好好吃飯,有問題可以跟媽媽說。」
雖然媽媽每天都會發這種訊息給詡惠,但詡惠都會以「我在忙」的理由拒絕媽媽的關心。
詡惠其實也渴望「關心」,但她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大人了,父母不需要再為自己操心了。
這個枯燥的心情持續了很久,直到某一天詡惠的研究所突然放了一個長假。研究所說是因為梅雨季怕學生鬱悶,讓學生在梅雨季最大的那個禮拜直接放假。
詡惠這才收拾自己的行李,回到她許久沒有回去的家。
因為沒有事先告知,所以當詡惠回到家時,家裡的人是無比興奮的。原本的家常小菜,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都為詡惠做了一桌她愛吃的菜。
平常爺爺奶奶捨不得吃的蝦子,他們都一筷子一筷子的夾給詡惠。詡惠的小碗被堆放了一座蝦子小山,而且這些蝦子還是被撥好的,一個一個整齊的擺在那潔白的飯上。
整張桌子比過年時還豐富,可能是因為詡惠連過年都沒有回來,家裡面的所有人就如是要好好的把過年遺憾補回來似的。
「我們都知道妳很忙。但是只要妳想回家,家裡隨時都歡迎妳。」爸爸豪爽地說。
可能詡惠經歷了長久的孤獨,她內心那僵硬的心終於不用再硬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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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何時,都有人愛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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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鈴蘭收到了一個小組作業,觀察身障者的需求和無障礙的設施。而他們這組抽到的是輪椅對象,需要觀察幾個路口來分析無障礙是否完善。因為是抽到輪椅組,所以鈴蘭他們這組人可以借用系上的課程輪椅來體驗身障者的生活。
鈴蘭首先從宿舍開始。剛開始還沒出門就遇到了難題。因為門有門檻,所以出門是一件難事。鈴蘭自己一個人在門檻邊緣徘徊,而她的組員們本來還以為鈴蘭只是因為力氣小,所以過不去這個小小的坎。沒想到當大家都去試了之後才發現這就是輪椅者的困難:小門檻。
明明就在眼前,但出不去的痛苦感。
「可能在自家還能放一個斜坡幫助輪椅族出門,但是這個如果發生在外面,可能連進出門都很困難。」其中一個組員把這個狀況寫了下來。
接著所有人模擬出宿舍大樓。可能因為慕楓大學本來就有在招生身障學生,所以輪椅族可以輕易地自己一個人出宿舍的門口。
「既然要測試路口,不如測試學校周圍的路線吧!你們覺得要測去哪裡呢?」鈴蘭問。
眾人想了一會兒,其中有人說可以模擬去吃飯的地方,有人說可以去全聯買東西看看。
在想好計畫後,鈴蘭就先坐上輪椅模擬要去吃飯的樣子。現在才早上十點,鈴蘭他們還以為這樣頂多十一點就能到達現場,但是事實不是如此。
剛出校門的鈴蘭,就先遇到了困難,凹凸不平的人行道,還有形同虛設的斜坡。
斜坡過於陡峭,坐在輪椅上的鈴蘭根本沒辦法自己一個人推動輪椅上人行道,每次想要上去,都會差點被慣性摔過去。
在試了很多次之後,終於有一個路人來幫鈴蘭上人行道,但是那個路人也是很吃力地把鈴蘭推上人行道。
「妳是要去哪裡啊?要不要我幫你推過去?」那個幫鈴蘭推輪椅的男生問。
「不用。因為我們在做小組作業,是關於無障礙設施和建設。我們這組是要觀察輪椅族的不方便。」鈴蘭解釋。
「喔!原來如此。我剛剛在推妳的時候,我也感覺不太好推,有點快翻過去的感覺。」那個男生說。
連在別人幫助下都很吃力,這樣輪椅族該怎麼一個人出門?所有人都突然有感而發,平常他們的習以為常,都是身障者前進的阻礙。
「既然這是你們的作業,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祝你們觀察順利。」說完,那個路人就離開了。
而上了人行道的鈴蘭則繼續推著輪椅前行。但是沒過幾步,輪椅就被卡住了,動彈不得。
原來各個商家之間的地板都不一樣高,有的地方低一點,輪椅還能勉強過去。但有的地方只要高一點,輪椅就無法再向前。鈴蘭在嘗試了很久後,只能被迫停留在原地,連組員幫忙推也無濟於事。
在一番思考後,其中一個組員說話了。
「要不我們走馬路吧!至少馬路是平的,輪椅還能動。」其中一個組員提議。
馬路?我沒有聽錯吧?鈴蘭心裡面是非常吃驚的,但是這可能是唯一輪椅族能出門的方式。
鈴蘭在百般無奈下,推著輪椅上了馬路。顧名思義,馬路就是車子和機車走的地方。鈴蘭除了要躲避往來的機車,還要躲掉路上各種違停的車子。要不是她有組員擋在她的後面,否則車子肯定看不到她而衝撞上來。
好不容易到學校附近的美食街,但看到能讓人垂涎三尺的拉麵店只有樓梯時,鈴蘭瞬間放棄了吃拉麵的慾望。
「這家店進不去。走吧。」鈴蘭有些失落地說。
大家接著找各種餐廳,看看輪椅是否能進去,然而答案全是否定。因為店家要麼就是沒有無障礙電梯,要麼就是連入口都進不去。
每個人從十一點半找到十二點,卻沒有一家店能夠進入。十二點時美食街又人滿為患,讓坐在輪椅上的鈴蘭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因為她被高大的人群們包圍,無法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最終鈴蘭終於受不了了,她站了起來,說:「先把輪椅收起來吃飯吧!不然根本進不去。」說完,其他組員就把輪椅收起來,一起進到那間只有樓梯的拉麵店。
可能是因為剛剛大家都很疲憊,所以碗裡的拉麵變得格外美味。拉麵香氣撲鼻、湯底濃郁,那流汁的糖心蛋和炙燒過後的叉燒,每個人都在享受這碗難得的一碗麵,但同時也想到身為「輪椅者」的遭遇。
沒有辦法自由的進出各個場所,區區一個樓梯就能打敗輪椅族。各種高低不平的路面、被擋住的道路,都是輪椅族每天的苦難。
只有體驗過身障者的困難,才知道「無障礙」是多麼地重要。
佑凌實習工作完準備回租屋處。
「放假愉快啊!」同事們各自揮手道別,佑凌也上了機車要騎車走了。
佑凌騎在慢車道上。旁邊的肩道停滿了車子,不過幸好機車還有位子可以騎,所以問題不大。
佑凌騎著車,一邊想著等一下回租屋處大概要做的事情。
「我想想……要洗衣服……還要買洗碗精……晚上吃什麼呢?」佑凌有些分心了,但是她的騎車時速大概才四十,所以是騎在靠近肩道的地方。
才沒過幾個路口,佑凌就突然看到有人從肩道的車子旁竄了出來。佑凌嚇得馬上緊急煞車,幸好時速不快,否則佑凌可能就要摔車了。
那個行人也被佑凌嚇到了,雙方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彼此。見雙方都沒有說話,佑凌和那個行人都各自離開了現場。
「幸好我開不快。要是急煞,我可能要粉身碎骨了。」佑凌開始專注於自己騎車的過程。
因為沒有人行道,行人只能被迫走在肩道上。而當肩道上有車子時,他們只能走到離行駛車輛更近的地方。
幸運的人就會被注意到,也不會被撞飛。但是只要車輛時速過快,駕駛到最後才看見行人,恐怕就是血肉模糊的畫面了。
「如果有人行道的話,就只需要注意車輛的狀況就好。」佑凌雖然這麼想,但是在這個以車為本的地方,大家只在乎自己開車順不順,連到附近的便利商店都需要機車作為保護傘。
當每個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時,換來的就是更多的不便。
「聽說無障礙的定義不只是為了身障者,更是回歸到大眾的方便生活中。」佑凌想到了憶雪。
一個看不見的人,沒有導盲磚、沒有人行道,有幾次佑凌約憶雪的時候,發現憶雪會因為路上小小的變化而懷疑自己走錯路,在黑暗中獨自徘徊。要不是都是佑凌約她,佑凌可能都看不到這種無助感。
雖然佑凌看到都會上前幫忙,但是在佑凌看見憶雪之前,她自己一個人又在這種困境中徘徊了多久、懷疑了多久?這大概只有身障者自己能夠體會了。
無論再多麼多的體驗課程,終究無法真正進入身障者的生活當中。因為體驗是一陣子,身障卻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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