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並沒有如預料中遭遇什麼措手不及的攻擊阻礙,讓灰蒙有些困惑。他繼續步步為營地前進,最後抵達了廢棄圍村的門口,結果才發現門前並沒有什麼披著黑袍的危險小鬼頭在看守,只有一道緊閉的厚實木門。
他嘗試推了一下,大門不出所料地上了鎖,再怎麼用力也不為所動。單憑一個人的力氣,要設法突破這道厚門並不容易,他環顧了眼四周,評估著接下來要採取的手段。
最後,灰蒙沿著附近繞了一圈,在一輛廢棄的農用貨車上找到了陳舊的麻繩。他在繩子末端綁住一截樹枝,向上一拋,順利卡在木樁牆的縫隙間,接著靠這條繩索向上攀登,順利翻過了廢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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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在據點屋外的幾個傭兵,忽然注意到一個陌生人影往他們漫步而來——是個年約二十幾歲,有著醒目的挺鼻藍眼的北境軍人,他們一時之間全都看傻了眼。
自從傭兵團長開始讓那個巫師負責顧門之後,從來不曾發生被入侵者闖進村裡的事態。他們慢了半拍才做出反應,匆匆抽出了腰際的長劍,朝著據點屋裡大喊。
「入、入侵者!有入侵者——!」
「那個妖裔在幹嘛?怎麼沒通知有人進來?」
「這、這傢伙是誰!?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聽著他們幾個人慌張的叫喊,灰蒙索性停下了腳步,開口詢問道。
「我聽說……你們這裡藏了一個巫師會的通緝犯是吧?」
那些傭兵高舉劍尖直指向他,灰蒙冷淡地上下打量了眼他們。光看一眼這些人迎戰的持劍姿態,就足以讓他明白這些人不過就是些半桶水的泛泛之輩。
「我的目標只有你們手上的那個巫師,對你們傭兵團沒有敵意。能跟你們談筆交易嗎?」
「交易?瞎扯些什麼!?你這該死的北境佬是想談什麼交易?」
木屋裡走出一個披著毛皮披風的流氓傭兵,他的嘴裡還嚼著吃到一半的肉,惡狠狠地瞪著這個打斷他吃晚餐的北境佬。灰蒙鎮定依舊地開口。
「你就是這個傭兵團的首領嗎?我想出價跟你們買下那個通緝犯。」
對方嚥下食物,冷笑了笑。他根本不打算認真理會這個北境傭兵說出的任何提議。
操他媽的,這個混帳!隨隨便便闖進我們的據點,竟然還敢悠悠哉哉地提什麼交易!?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貨!
「我對你這傢伙提出的交易沒任何興趣,你可別以為隨便闖進這裡,還能夠平安無事地離開!」
灰蒙毫不理會他臉上兇狠的殺意,又接續說下去。
「假使我出三十枚金幣,你願不願意把人讓給我?」
三十枚金幣算是一筆大數目,這句話讓一旁的傭兵全都張大了眼,可是首領卻對此毫無興趣──他藏在這座村裡的財產,可是有這筆錢的二、三十倍之多,哪在乎這點金額數字。這個北境人的提議,反倒只讓他滿肚子火大。
這該死的藍眼混帳,簡直目中無人……
還有那個沒用的妖裔也是,竟然敢故意不通報入侵者……待會處理掉這傢伙之後,肯定得讓他好好吃上一頓教訓。
「我沒興趣跟你這種快死的傢伙做什麼交易。要是你拿得出三百枚金幣,我倒可以勉強考慮讓你買下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嗤笑著說完之後,立刻朝部下揮手做出指示。二十幾個手持刀劍的傭兵隨即包圍而上,徹底阻斷了灰蒙的後路。
談判破裂,灰蒙對此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冷冷一笑。
「三百枚金幣?哼……就憑你們這群雜碎,也敢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價碼啊?還真是有膽量。」
他嘲諷的話,讓傭兵首領氣得脹紅了臉。
「這囂張的混帳!給我宰了他!」
首領的命令下達後,那些傭兵高舉利劍一齊朝灰蒙砍去。同一瞬間,灰蒙也抽出了腰際左右側的兩把劍。他傾身迴避掃向自己頭顱的劍,右手腕一轉,反刺穿了攻擊者的喉嚨,另一手的劍又接續擋下敵人砍來的劍,同時踹向那人的膝蓋,讓他失去重心跪地,使劍一揮砍去了他的頭顱。
噴濺的鮮血灑滿灰蒙的臉龐,他的應戰動作極其熟練而流暢,短短幾次的眨眼時間,地上已經多出了兩具屍體。圍攻的傭兵頓時看傻了眼,他們從來不曾在南境看過身手如此迅猛的傢伙,實力簡直落差太大了。
灰蒙用手背抹去嘴邊的濺血,揚起冷血的嘲笑。在他眼裡看來,這些傭兵簡直就如同剛學會握劍的農夫一樣,全是些沒真本事的雜兵,比他過去在故鄉邊境部隊訓練的新兵還要遲鈍笨拙。
「怎麼?這樣就怕了?這下子要拿金幣買下活命機會的人,倒是換成誰了?」
他瞥了眼這群傭兵的首領。對方倏地抽出刀鞘裡的彎刀應戰,怒火中燒地大吼:「你們在發什麼愣!快給我幹掉他!」
首領加入戰局,其他傭兵也再度展開了攻勢,朝著灰蒙猛烈突擊。但他們刺出的劍、砍來的彎刀,總是在咫尺之間的距離落空,或是被這個北境人靈活操控的雙劍給擋下,相反地──灰蒙每次的出手都有傭兵被斬斷雙手,或是要害中劍,甚至直接失去了頭顱。
灰蒙同時面對著二十幾個傭兵的攻擊,卻還是一副從容餘裕的模樣。他偏頭閃過來自背後的砍擊,轉身揮出的右手劍刃精準劃開了那人的頸動脈,左手的劍順勢捅進另一人的肋骨間,再次讓兩個人喪命倒下。
交戰才過了僅僅幾分鐘,已經有半數的傭兵成了灰蒙的劍下亡魂。他俐落的動作毫無空隙,沒有能夠突破的缺口,不利的情勢讓傭兵首領忿然咬緊了牙。
灰蒙再度用手背抹去沾滿臉的黏膩血跡,腥臭的鐵鏽味滲進了嘴裡,讓他厭惡地啐了口唾沫。
「老實說……我差不多覺得厭倦了。我看,就留給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一個活命的機會好了。」
他從容不迫地打量了眼十幾個包圍著自己的傭兵,朝他們冷冷說:「要是不想成為死在路邊的垃圾,最好在接下來三秒內丟下武器滾蛋。……三、二、一──」
灰蒙一開始倒數,立刻有好幾個傭兵嚇得拋下了手中的劍,頭也不回地轉身拔腿就跑。
「該死的蠢貨!快給我回來!」
首領氣急敗壞地大吼,那些人卻已經躲進了廢村中不見蹤影。
「你這混帳北境佬,別以為──」
他的話還沒完全說完,已經被猝不及防逼近的灰蒙一個揮劍,頓時身首分家,落下地面的頭顱仍然僵著驚愕的神情。
首領的死去讓那群傭兵滿是錯愕,但灰蒙的攻擊毫無任何停頓,他接續殺向了其他人。有人試圖橫劍防禦攻擊,卻被他使劍的狠勁彈開了武器,心臟被他另一手的劍筆直貫穿。
灰蒙既殘酷又兇狠地展開殺戮,彷彿是在用這群傭兵宣洩胸口蓄積已久的憎惡怒火──他斬斷了眼前傭兵的手臂,右手的劍又剖開了另一人的胸膛。他格擋下背後傭兵揮來的砍刀,劍尖刺入空隙削下對方一片腦殼,讓他哀嚎地倒地。接連殺來的兩個傭兵,一個被他一劍捅進嘴裡,貫穿後腦勺,另一個則被劃開了腹部,腥臭的臟器落了滿地。
目睹著北境軍人眼裡燃燒的盛怒殺意,最後剩下的三個傭兵喪失了戰意,他們握劍的手發著顫,沒有人敢再繼續出手攻擊。灰蒙冷瞪著他們,彎起染血的嘴角。
「怎麼?繼續上啊,讓我送你們這群廢物回老家啊!」
他說著,一步一步走近。那些傭兵似乎是終於撐到了極限,忍不住驚恐地叫了出來,紛紛拋下了劍掉頭就跑。灰蒙不以為意地冷嗤了聲,把劍上的鮮血甩向地面,轉頭往屋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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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灰蒙立刻看到屋內還有個負傷的傭兵,跛著包紮的腳,一臉驚恐地注視著自己,他緊握著斧頭的雙手發著顫。
「哼!還有廢物沒滾蛋啊?」
傷兵剛才從木窗清楚目睹了這個北境人殘殺同伴的作為,憤慨地喊道。
「你、你這混帳……我──」
沒讓他把話完整說出口,灰蒙的劍已經穿過了他的咽喉。傷兵抽搐著軟腳倒下。灰蒙又朝著空曠的室內大吼。
「我的耐心差不多用光了,要是還有哪個活得不耐煩的廢物想找死,就別再那裡磨磨蹭蹭的,全給我滾出來,聽清楚了沒!?」
樓上頓時響起一陣踩踏木板地面的吱嘎聲響,但等待了片刻,終究沒有任何人敢下樓。
就在這時,客廳的牆角傳來一陣稀疏聲響,灰蒙挪動目光,才注意到有個披著黑袍的瘦弱身影蜷曲在那裡,這下子──總算是找到他的獵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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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昏的意識中,克多倫隱約聽見了有個往自己而來的腳步聲。他張開眼睛,抬起了臉龐,看著這個渾身淋滿鮮血、眼露殺意的北境軍人,聞到了他身上散發的陣陣鐵鏽腥臭。
生命恐怕即將迎向終點……可是克多倫此刻的心情卻異常平靜,沒有參雜著一絲恐懼與不安。他一動也不動地漠然垂著頭。
他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再也沒有比起擺脫這種受詛咒的痛苦人生……更值得慶幸的事了。
然而,灰蒙沒有立刻朝他揮下劍,只是冰冷地打量著他。
「你這小子……就是外頭在懸賞的巫師會餘黨是吧?」
他用手裡的劍尖掀開蓋住少年臉龐的巫袍兜帽,打算看清他的樣貌,卻不由得一愣。
乍看之下,灰蒙幾乎認不出來他是通緝單畫像上的那個巫師。他的黑色短髮糾結黏著血漬,臉頰布滿瘀青傷痕,憔悴無神的雙眼嚴重凹陷,披著鬆垮黑袍的身軀幾乎只剩下皮包骨,看起來比灰蒙過去在故鄉見過的任何貧民窟的居民都還要淒慘。那張通緝單是四年前貼出來的,但他卻因為過度缺乏食物,看起來沒有經歷任何成長,幾乎就停滯在那張畫像的十四、五歲沒有長進。
灰蒙看得出來﹐這個巫師肯定經歷了長年的虐待,他狀況差得簡直就像是隨時都會倒地而死一樣……
見到巫師的這副模樣,灰蒙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絲惻隱之心。但他隨即又想起,這小子的身份是那些可恨的滅國仇人的同黨。灰蒙很快收起了內心的同情,他把劍逼近巫師少年的眼前,冷冷質問:「給我聽著,你最好老實告訴我,你那些巫師會的同伴──」
「……您要……殺了我嗎?」
灰蒙還沒把話說完,少年先斷斷續續地吐出了孱弱的嗓音。
「請您……殺了我吧……」
彷彿是交待完最後的心願似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少年便頹然垂下臉龐,動也不動地昏了過去。
灰蒙徹底傻住了。他沒料到費盡心思逮到的目標,會是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受虐巫師。他的心情頓時十分複雜,一時之間拿捏不了該作何主意。
該怎麼辦才好?照這情況來看……說不準還沒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情報,這小子就已經自己先葛屁了……
他苦思了一陣子,最後決定先姑且將少年扛上肩膀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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