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寒 - 第十一章　蕭珂往昔

　　蓮湖的最邊界有停著艘小船，他輕盈的踩上，再讓她搭著他的手踏去。

　　他將繩子解開，放著小船去飄。

　　軒轅寂抬眸，眼裡總算露出絲疲態，「我能休一會嗎？」

　　「當然！」崔落寒挪出身旁的位置，男人身子就這樣靠著她。

　　她沒說話，很快就聽見耳邊輕微的呼聲。

　　過了段時間，崔落寒覺得他這樣不好休息，加上自己脖子也有點酸，就輕輕扶著男人身子，讓他頭枕到自己腿上。

　　通常來說，只要一點小動靜，軒轅寂就會立刻醒來，但這次竟是沉沉睡去，毫無反應。

　　崔落寒低眸，他眼下冷白的皮膚泛著淡淡鴉青，應該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男人眉頭緊鎖，不知是夢見什麼，她指腹覆上他的太陽穴輕柔的揉著，那眉頭很快便舒展開來。

　　姑娘順著墨髮撫著他，輕聲道：

　　「辛苦了。」

　　軒轅寂歇了一時辰，迷茫睜眼，枕著頭的不似瓷枕涼硬，反而軟且溫暖，他撐起身子發現自己躺在她膝上。

　　姑娘支著頭，闔著杏眼淺淺呼吸，他眸裡蘊著暖意，仔細地凝望著她。

　　她整個人彷彿覆層暖光，看著柔和而平靜，紅妝不及芙蓉面，臉無眉黛脂粉，卻散發如玉盈盈的光澤，就似那懸掛夜空的月。

　　此時日漸西沉，軒轅寂輕手輕腳地將她抱起，穩當地從舟上落至地面，踏著平穩的腳步送她回房。

　　崔落寒在被至床榻時茫然一醒，仰著頭望著男人，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懵懵懂懂。

　　「殿下？」

　　她軟軟的疑惑聲擊中軒轅寂心底最柔軟的一塊，琥珀色的眼眸裡含著溫柔，應聲道：「嗯。」

　　「我回宮了，邦宴見。」他在她臉上摩娑兩下，強壓住想一親芳澤的心思，生怕又驚了這小姑娘，「記得多攜幾件，莫要著涼。」

　　被人如此在意，崔落寒一顆心被熨燙得眼笑眉開，「您也是，政務再繁忙也要休息。」

　　「好。」

　　聽見下意識的尊稱，軒轅寂深知此事不能求快，總有一日她定能無所畏懼的在他面前做回自己。

　　送走軒轅寂後，崔落寒長舒一口氣，雙頰泛熱，收拾心緒，起身往阿姐休處而去。

　　透過窗戶，看見一名女子立於窗邊，如天仙下凡一般，一身水藍綴珍珠，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感覺就單單站在那兒都自帶雲霧繚繞的效果。

　　「阿姐！」

　　她家美人姐姐崔百遙愣了一下抬頭，接著失笑，露出那絕美溫柔的笑容，眼似水杏，明眸善睞，歡喜溢出眼眶，「寒兒！」

　　接著連忙出門。

　　崔落寒撲到阿姐懷裡，傾訴這多年未見的激動。

　　姐妹倆互相聊這幾年發生的事，尤其提到軒轅瑾時，崔落寒義憤填膺。

　　「阿姐！妳都不知道他多過份！」

　　她說一堆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

　　「阿姐妳真的不能退婚嗎？」

　　崔百遙拍拍她的頭，溫柔似水，「爹已經與我提過退婚一事，寒兒不必多慮。」

　　退婚到不要緊，他們崔家上下皆護短，尤護最小的妹子，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軒轅瑾那傢伙竟然三番兩次去騷擾她妹子，女子眼裡滑過冷色，將軒轅瑾記入黑名單。

　　「是嗎？那太好了！」崔落寒開心，接著又提到蕭珂。

　　「阿姐，您認識咱們堂堂長霽王啊？」

　　她像偷了腥的貓，笑得神神秘秘。

　　「長霽王？」崔百遙尚不知京中發生之事，疑惑道。

　　「就是蕭將軍！」崔落寒笑眯眯的盯著阿姐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們果然認識！

　　「蕭珂？我們曾有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崔落寒不信，只有一面之緣能讓他掛念如此久？

　　「好吧，有幾面之緣。」阿姐道。

　　「我想聽！」

　　崔落寒期待著，眼睛閃閃發光。

　　內心的八卦之魂燃燒不已。

　　崔百遙無奈，細思一陣，才緩緩開口述說：

　　「那時我方與太后至蓮寧寺，偶爾會下山走走——」

　　六年前。

　　「區區旁系，你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身為蕭家人，竟然想從軍？」

　　一個少年被一大戶人家趕出來，衣著華貴的婦人幾乎都要指著他鼻子罵了，不過他悶不吭聲，雖然形容狼狽，但眼底是莫名的堅定。

　　「想通了再回來！」

　　隨後大門被關起，少年便佇立在門前。

　　蕭家，世代從文，家中祖輩幾乎皆為大文官，看不起「粗俗魯莽」的武官。

　　而蕭珂，作為蕭家庶長子，在嫡出面前本就地位不高，卻生了從軍的念頭。

　　他經常幫助平民百姓，以至於他們看少年時常被趕出家門有些不忍。

　　一位賣糖葫蘆的老伯經此，便小聲唸叨，「蕭公子啊，不如就妥協吧，我們想讀書還沒什麼機會呢。」

　　「謝謝您，蕭某此意已決。」

　　那身姿挺拔的少年，身板明明仍未長全，可卻有同齡未有的堅定。

　　「唉……」老伯見勸說無果，只得離去。

　　時間一晃而過，天色暗下，開始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雨水模糊眼前視線，冰涼的打在雙肩，卻未曾磨滅少年一身傲骨。

　　下山的崔百遙正巧瞧見這一幕，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雨中。

　　她便好奇地詢問客棧下避雨的老伯。

　　「伯伯，請問他這是？」

　　老伯嘆氣，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她說。

　　「蕭公子心善，不願我們受苦，個性又倔，我們勸他放棄也不成。」

　　「可我們的處境也不是蕭公子一人就能左右的，何必拖累自己大好前途呢？」他嘆氣，嘆蕭珂的固執，也嘆他們的生活。

　　「明白了，謝謝伯伯。」

　　崔百遙本就是下山買些東西，本意不願再和這些麻煩事掛勾，何況這還是別人家事，也就沒再去理少年。

　　怎料採買完順著原路回去後，她發現那少年竟然還在門外，背脊不屈、站了一整天。

　　此時街道幾乎空了下來，只有他渾身濕透的站在滂沱大雨中，雨勢越發大、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

　　怎麼會有那麼倔的人？

　　崔百遙實在不忍心，但仍在猶豫，直到看到少年體力不支、倒在地，她才趕緊過去。

　　在暈過去前，蕭珂似乎隱約的瞥到一個少女著急地往他而來，為他打了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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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珂猛然驚醒，卻發現自己待在了陌生的房間中，腦袋昏沉沉的，他這是……在哪？

　　印象中在失去意識前，好像有個姑娘過來了？

　　直到有人敲門，他連忙喊了聲請進。

　　來者身形氣息很熟悉，似乎是昨日那位姑娘。

　　「你終於醒了！足足燒了一日！」崔百遙見到少年睜開眼睛，滿目驚艷，之前就見他容貌清俊，沒想到那雙眸子更加好看。

　　「在下姓蕭，名珂，字藏玥，多謝姑娘相救。」

　　「不客氣，喚我子韶就行。」

　　蕭珂一醒便回了蕭府，在之前都無蕭府的人來探查他的消息，可見其在府中的地位。

　　所以崔百遙多給他些傷藥以防萬一，就算做點功德。

　　那是他們的初遇。

　　往後的幾日，當蕭珂想練武時，會來她這，因為蓮寧寺是僻靜之處，適合他，且有她師父幫忙藏著。

　　不久後，蕭珂便要獨自從軍，據說付出點代價，臨走前崔百遙祝福他能遂心。

　　再見面便是五年後，期間新皇登基、秦王攝政。

　　他回京時特意來了蓮寧寺一趟。

　　當時的少年如今已鎮守一方，掃除外患，不過十九便成為將軍、被稱戰神，他戴上了面具，身上的氣勢也同以往相去甚遠，只不過那雙眼睛她認得出來。

　　他笑著說：「許久不見，子韶。」

　　她說：「藏玥，別來無恙。」

　　談話期間崔百遙知道了那代價是蕭珂與蕭家鬧翻，但他仍舊神情平淡，她問了他為何堅持想從軍。

　　「護百姓平安，免於戰亂之苦。」

　　「即使離開蕭家？」

　　「嗯，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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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來妳也曉得了，他回京被封為長霽王，受到人民景仰。」

　　「好棒……」

　　什麼美救英雄、多年重逢，崔落寒聽得都快打滾起來，發誓一定要撮合他們！

　　他們沒在一起，她打死也不會闔眼！

　　「接著換妳，攝政王待妳如何？」

　　崔百遙更在意小妹的婚事，看爹娘的來信，是說秦王自從攝政後便從未提起婚事，也無一次踏入相府找寒兒，到寒兒及笄才出現。

　　在她眼裡，軒轅寂等同於負心漢。

　　「他？他待寒兒極好！」說到軒轅寂，崔落寒的雙頰飛上紅暈。

　　「阿姐，妳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好看又那麼溫柔的人！」

　　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女兒家的心思顯露無疑。

　　這和崔百遙理解的不同，狐疑道，「真有那麼好？」

　　「他送我好多東西，帶我出去玩，不讓我說敬詞，還送我回來了！」

　　崔百遙並不認為這些點事就能磨滅幾年的不聞不問。

　　他仍是有待觀察。

　　在蓮寧寺待了一陣後，他們便隨太后回京，而軒轅寂不斷忙碌邦宴之事，又是一段未見的日子。

　　秋末，外邦來使，大景一下多出陌生面孔，熱鬧非常，宮裡也如火如荼地準備宴會。

　　而崔落寒的阿兄崔照青總算歸來，得知消息的崔落寒急忙進廳，就見著了個比旁人黑一度的一米八男子，一身深緋色官服，她瞬間冒出這人是誰的疑惑。

　　在看清他與爹爹相似的五官後才反應過來，「阿兄！」

　　雖然黑吧，但崔照青長得俊、五官深邃，看著頗有西域人那味。

　　「小妹！」崔照青雙眸一亮，雀躍地朝她招手，並捧著鎏金蓮紋銀罐，崔百遙手上也有同樣式的。

　　他將銀罐輕輕的置於崔落寒的雙手上，說道：「這是牛乳糖。」

　　「還有！這是玻璃珠、琥珀、珍珠等等的首飾，皆是從羅疏來的。」

　　「謝謝阿兄！」

　　崔照青每一樣就是給一整盒，從髮簪到手串應有盡有，色澤品項皆為上等，把崔落寒驚呆了。

　　這禮……不是一般壕啊，她都要懷疑阿兄私吞貢品。

　　「謝什麼，一些小玩意兒，若覺不夠，改日為兄再給妳們尋！」

　　崔照青看著自家白淨乖巧妹子，尤其小妹，直接上手揉一把。

　　「阿兄！頭髮都被你弄亂了！」

　　「哈哈哈沒事，正巧重梳，用我給妳的飾品！」

　　「阿姐！」崔落寒委屈的抱住阿姐，控訴的眼睛望著她。

　　崔百遙含笑的看著，佯裝怒意，「阿姐等會幫妳弄他！」

　　「別別別，我錯了。」崔照青嚇得跳腳，擺擺手向後幾步，臉上是討好的笑容。

　　「好了，你該去皇宮接待使者了吧？」

　　崔相摟著玉娘揮手，像在逐客一樣。

　　「是，那父親母親、二位妹妹，我先離開了。」崔照青一笑，那遺傳父親的狐狸眼自帶風情，任誰都不免感嘆不愧是三年前的探花郎。

　　他打上婢女呈的油紙傘，避著日頭行走，崔落寒納入眼簾，轉頭見爹爹桌前擺著的養顏茶——

　　崔家男子真的都特愛美。

　　話說，早在馬車上，崔照青便對自己被曬黑的皮膚難過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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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蕭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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