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寒 - 第四章　長霽王

　　春。

　　今日近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街道上，這般盛況可謂空前絕後，因為他們的守護神，蕭大將軍凱旋。

　　蕭珂，少年從軍，出征戍守邊疆，戰功赫赫，十九封大將軍，如今年二十一，國家安定無戰事，便被召回京封賞。

　　人們歌頌其為戰神。

　　即使擠得水洩不通，但中央仍讓出一條道，興奮地等待軍隊歸來。

　　崔落寒就擠在其中看這盛大的場景，直呼震驚。

　　萬人空巷，為見蕭郎。

　　從遠處傳來鐵騎聲與士兵整齊劃一的步伐，人民就似沸騰的水，蓋壓不住。

　　領頭的蕭珂身披鐵甲，鐵甲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寒光，騎著高大壯實的戰馬，曳著紅長披風飄起。

　　男子覆著標誌性的面具，露出銳利的鳳眼，含著的眸子如同黑曜石般美麗，冷冷目視前方，多年在戰場上打滾，給他帶來一股浴過血、肅殺的氣場。

　　「蕭將軍！蕭將軍回來了！」

　　「蕭將軍——」

　　全城的傾慕他姑娘家都希望能夠吸引此位年輕有為且未婚的大將軍注意，若是能得將軍夫人那再好不過。

　　手裡有手帕的丟手帕，有瓜果的丟瓜果。

　　崔落寒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是效仿昔人的擲果盈車嗎？

　　手裡拿著莫名丟進懷裡的水果。

　　嘿嘿，意外之喜。

　　到了皇宮，只見宮門前的宣旨公公笑意盈盈地捧著明黃的聖旨，喊道：

　　「聖旨到，蕭珂接旨——」

　　男子立即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地，那英氣瀟灑的模樣又收穫一波姑娘們愛慕的尖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將軍蕭珂，戰功累累，保疆衛國，赤膽忠心，逸群之才。特封其為長霽王，掌半塊虎符，並賜京城郡王府邸一座，賞金萬兩，蜀錦十匹，欽此——」

　　蕭珂中氣十足的聲音道：「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景史上第一位異姓王。

　　「長霽王！長霽王！」百姓們更加熱烈，都在為蕭珂歡呼，震耳欲聾。

　　摘月樓上的軒轅寂背靠窗沿，望著這盛況，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

　　原本閒適的心情在瞄到底下吃著瓜果的姑娘時立即不淡定了。

　　她怎麼也在其中？！

　　盯著她只顧著吃著瓜，心思沒放在蕭珂身上，軒轅寂才鬆口氣。

　　宣旨公公含笑，帶絲討好，「蕭將軍……不，該稱為長霽王了，恭喜，這份尊榮您還是獨一份。」

　　「過譽。」

　　蕭珂眼裡無悲無喜，惹得公公不滿起來，說話開始變得陰陽怪氣，在他看來，怎麼說也得要感激涕零，而非這般平淡。

　　果然是不被蕭家看中的庶子，毫無禮數，未來指定沒好骨頭吃，也難怪蕭尚書從前就與他決裂！

　　二月十五，花朝節。

　　往年為祈百花神皆會賜宴文武百官，而今年為迎長霽王歸，便又盛大了些。

　　崔落寒跟著父母入宮，父母親著紫，男俊女美，一下馬車，便吸引來無數目光。

　　這是她記憶以來第一次入宮。

　　打從小時落水失憶後，爹娘就讓她待在崔府裡，許多宴請都推託去了。

　　而在她及笄後才同意隨他們出席。

　　崔落寒好奇的望著一切。

　　從遠處看，那皇宮的琉璃瓦金頂在萬里藍天之中生輝，使天淪為其陪襯，紅磚面面、白玉欄杆，兩條汩汩川水流入宮牆內，金吾衛一排排守著、排查著今晚入宴的官員。

　　穿過朱門，四周用高而厚重的牆瓦包圍，繚繞著富貴浮華。

　　世人皆道一入宮門深似海，自古以來，牆內堆了多少為謀榮寵的紅顏枯骨，往來多少利益薰心的王侯將相，又更迭了多少朝代。

　　可當今皇上尚未封后，後宮裡人也不多，而她又生在較安穩的時代。

　　因此，這些都是話本子看來的。

　　筵席辦在殿外、地大廣闊，周圍百花盛放，奼紫嫣紅，春光明媚。

　　景朝無男女分席一俗，而是以官位決定，崔家便在皇室成員底下其中一席。

　　「皇上駕到——」

　　「攝政王到——」

　　「長霽王到——」

　　崔落寒好奇地望向傳說中的長霽王，她是頭次見這位少年將軍。

　　怎料視線方一瞄，就與男子深沉的眼眸對上，墨玉般的雙眸帶有與玉石相似的冰涼質地，如清雋的高嶺之花。

　　他只淡淡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就移開目光，戴銅面具，遮掩去大半的情緒。

　　可此舉在某位男人眼裡，便是「眉目傳情」。

　　軒轅寂面色不改，噙著笑意，眸底卻黑壓壓的。

　　崔落寒：「阿嚏——」

　　她揉揉鼻子，以為著涼了，宮女就立即置上杯熱花茶。

　　淡淡的茉莉香，入嘴溫熱清甜，迅速地撫去了喉嚨的那點癢意，宮裡人真貼心。

　　但究竟是宮裡人貼心，亦或宮裡某人貼心，就不得而知了。

　　公公的宣讀聲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主要內容便是封蓮寧寺的寺主為國師，是位法號名復蓮的師太。

　　也就是阿姐在信裡提過的師父。

　　一名年輕的女子踏入殿，清麗柔和，雪色的肌膚、淺淺的眼珠有些類似軒轅寂，白衣淡雅，烏黑的長髮用一條帶子輕輕攏住，擁有仙子般絕塵的氣質，完全看不出是年過四十的女子。

　　崔落寒被復蓮身上嫻靜所吸引，不禁感嘆著阿姐如此喜歡她的原因，自己總算能理解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時，竟與國師對視，復蓮揚起淺淺的微笑，崔落寒頷首回應。

　　腦海忽地冒出一個破碎的片段，一閃而逝，國師的眼神似乎有些眼熟，崔落寒納悶，她們應是沒見過才對。

　　這小插曲並不會影響到姑娘，一下就被拋諸腦後。

　　「小昭！」

　　耳邊傳來喚她的聲音，崔落寒立即認出是誰，雙眸一亮，「沉煙！」

　　謝婉容，字沉煙，吏部尚書之女，崔落寒好友。

　　淺粉雲紗襯得她容貌嬌美，如春日桃花般，妍姿豔質。

　　「妳怎麼來了？謝家不是在對面席次？」

　　「當然是偷偷來的，崔伯父也答應了！」

　　謝婉容坐到了她身邊，瞧見崔落寒手中捧著的花茶，驚訝道：「欸？花茶？」

　　「玫瑰酥、棗泥酥餅、糖蒸酥酪？」

　　崔落寒聽她如數家珍地念出桌上的點心。

　　「這些我都沒有，宮裡人差別對待？」

　　主位的某男人打了小小的噴嚏。

　　謝婉容瞪大雙眼，要不是來小昭這一趟，她還不曉得原來她們的菜品相差如此大！

　　「妳那邊沒有？」

　　崔落寒聞言訝異，馬上將糕點推給她，「給妳。」

　　「謝謝小昭！」

　　謝婉容心滿意足地啃起玫瑰酥。

　　過沒多久，公子貴女們開始結伴賞花，說是百花宴，實則都是來碰碰運氣，看是否有看對眼人兒。

　　而兩個姑娘走到了木蘭樹下閒聊。

　　「沉煙，聽說謝伯父有意將妳許給蕭家二郎？」

　　「是啊，二郎他風度翩翩，待人溫和！」

　　崔落寒已經從她臉上看出嬌羞憧憬了。

　　「可傳說蕭二郎不是經常流連煙花柳巷……」是京中著名的紈褲。

　　「不，我們不能信此等流言蜚語，我見過的，二郎彬彬有禮，定不是那種人。」

　　謝婉容信誓旦旦。

　　「妳說得有理。」崔落寒點頭，不然怎麼叫傳言呢。

　　此時席上僅剩少數幾人，其中就包括軒轅寂和蕭珂。

　　兩人皆是喜靜的主，喝茶之餘偶爾聊幾句，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和諧。

　　「蕭府裡的牡丹開得正豔，長霽王可有想回去看看？」

　　軒轅寂持著茶蓋，刮去盞中浮沫，看似漫不經心的話家常。

　　「小王暫無此意。」

　　蕭珂面色不變，像是蕭府已與他毫無關係。

　　「孤府邸有西域來的良駒，改日贈你幾匹？」

　　男人抿了一口茶，耳飾的紫水玉於光下籠層光。

　　「謝殿下好意，小王已熟悉如今戰馬，暫無換馬的念頭。」蕭珂婉拒。

　　軒轅寂倒也不在意，「是麼？若往後想要，孤再予你。」反正這馬未來定是會收的，不急。

　　「多謝殿下。」

　　此時一名婢女上前：

　　「殿下，國師晉見。」

　　軒轅寂慵懶抬眼。

　　「嗯。」

　　……

　　「沉煙，我記得長霽王不也是蕭家人？為何他們都不交流？」

　　崔落寒在蕭珂與離得生遠的蕭家人們之間流覧。

　　「妳可問對人了，我恰巧知道一些。」謝婉容壓低聲音說道。

　　「長霽王是蕭家庶子，蕭家世代從文，但殿下卻棄文從武，妳也曉得文人天生對武將抱有偏見，所以就和蕭家決裂了。」

　　崔落寒默，「那沉煙妳……」

　　據她所知，沉煙的二哥是位少將軍。

　　「不用擔心，那是我兄長，我相信二郎不會牽連到我的！」

　　謝婉容目光落到某處，像是看到什麼寶貝似的，叫了一聲，「是二郎！小昭我們待會再聊！」

　　無奈擺擺手的崔落寒目送穿粉裙、冒著粉色泡泡的少女小跑離去。

　　然後，她身後傳來了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離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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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長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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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長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