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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要讓我照顧這孩子?」
「我會支付足夠的錢,只要能再照顧她兩年……不,一年就好,到時她應該身體也恢復健康,能夠獨自生活了。」
深夜時分,這間小旅館由於不是位在商業的黃金地段,幸運地沒被那幫惹人厭的騎士光顧,得以低調地繼續正常營業,在一片喧鬧之中偷得鎮上為數不多的清靜。少女早早被催促上樓睡覺,一樓廳堂如今只剩準備打烊的老闆以及坐在吧檯前的賽亞二人。這些日子的相處,讓賽亞相信老闆的為人,願意和對方進一步交談。
「不幹。雖然我將熱心助人當成座右銘,但也沒大愛到這種程度。」轉身將擦拭乾淨的餐盤收納起來,老闆停下手邊的工作,斬釘截鐵地拒絕這個要求。
賽亞沒有灰心,也知道這請求有些強人所難,於是很快便轉換思路,詢問起另一個備案:「那麼,請告訴我這附近哪裡有收容無家可歸的孤兒,錢的部分我會想辦──」
「為什麼不帶她一起走?」
面對打斷自己、略帶苛責的質疑,賽亞停頓片刻,低著頭緩緩吐出話語:「……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前途坎坷。與其如此,不如留在這,試著過正常的生活。」
「那孩子是半魔混血吧?你有沒有想過,白髮紅眼的她光是獨自走在街上就可能遭遇危險?至於孤兒院,那種地方早就風氣敗壞去和人販同流合汙。歸根結柢,那所謂的正常生活,打從那孩子被抓到人族的領地起就不復存在。」
老闆的發言很沉重,將殘酷的現實攤在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的賽亞面前,令他慚愧地微微縮起肩膀。
「我說你,是不是從沒叫過她的名字?」老闆看向那彷彿矮小許多的身影,語氣放緩後問道。
真是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問題。
賽亞不解,不過還是如實以告:「畢竟她從沒說過話,所以我不知道。」
「那算不上理由。」
老闆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哼了一聲揚起花白的一邊眉毛繼續說:「你也能替她取個新名字吧?不管你怎麼看待,名義上你們就是主僕關係,主人替沒名字的下屬取名字一點問題也沒有。」
「或許是這樣沒錯……」
回想起來,當初買下身為奴隸的少女時曾問過她的名字,之後賽亞就不再關心此事,反正只要能夠表達意思,稱呼什麼的似乎也不重要──他是這麼想的,不過原因可能不只如此。
而那個原因,連身為旁人的老闆都看出來了。
「明知如此卻沒這麼做,是因為你害怕建立關係。從一開始,你就悲觀地認定彼此的羈絆短暫且脆弱,於是不敢寄託必要之上的情感在裡頭。我沒說錯吧?」
我早就……知道了。因為……我也是……我也愛……
賽亞彷彿被說中般狼狽地僵住身子,嘴巴緊閉說不出半句反駁,因為那說的毫無疑問是事實。
害怕建立關係。
害怕付出更多感情。
害怕再度失去一切。
只要不小心放空意識陷入沉睡,又會被記憶帶到那一天。夢見這群與自己共患難的親友一個個死去,而自己只能無力地站在血海中看著。無論是重新取名還是怎樣都好,賽亞之所以消極地應對這件事,無非是害怕再次面對那股椎心之痛。
他猛力甩頭想要屏除記憶的糾葛,已經約好不再軟弱哭泣,所有可能令自己軟肋的因素都該一一捨去。
已經不想再有珍視的人死在面前了。
「……接下來要說的,是我活上幾十年的一點經驗總結,你就湊合著聽吧。」
老闆看著店外的降雪,將自己的想法侃侃而談,賽亞抬起頭靜靜聽著。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絕不會是不好的東西,別因為害怕未來的離別就不好好地活在當下。雖然你悲觀地擅自否定,但或許和你在一起才是那孩子的幸福也說不定。」
自己對她……對少女還有未竟的責任。
「再好好想想吧。」老闆丟下這句話後便把注意力轉回打烊活上,留下給對方靜下心思考的空間。
賽亞就這麼坐在位置上陷入漫長的沉思。
遠的不提只談近的,少女的去留還是沒有妥善的處置方式,留在這裡很大可能重新被收編為奴,同自己離開鎮上躲起來也是充滿未知,能不能熬過寒冬都是問題。
獨自煩惱到最後也不會有答案,終歸只剩下親自詢問少女本心一途了。
明天等少女醒來,好好跟她談一次吧。他如此想著,在與老闆打聲招呼後便動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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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徒們徹夜舉辦屬於他們的盛宴。
數盞魔晶石同時啟動,將室內照得有如白晝,簡直就像是挑戰世界本身的準則,不允許夜晚的黑暗打擾他們的狂歡享樂。
這裡是一間以商人為主客群的高級酒館,如今不幸的被這群作威作福的騎士強行徵收,成為他們在這鎮上停留時的根據地。
貯藏在地下酒窖的陳年美酒被洗劫一空,窮奢極慾地縱情飲用;妖豔的娼婦環抱雙臂,以擠出的溝壑充作器皿,將盈滿其中的美酒送入蔑視榮譽的騎士口中,後者陶醉地用一雙大手揉弄豐滿圓潤的翹臀。
金錢、美酒、女人……沉溺於慾望之海不可自拔,貪圖享樂的男女化為赤身裸體的獸,只剩下純粹的雌性與雄性,時而激烈呼喊時而低訴淫糜之語,相互渴求彼此身上的溫度。
位於樓上的貴賓套房裡,床上共計一男二女。男人兩手交叉枕在腦後,輕閉雙眼似是在回味方才的激情,左右兩側的女人一絲不掛趴著沒有動靜,似乎還未恢復意識。
羅恩‧佐爾格,聖輝騎士團第八隊騎士長,三十六歲的他留著一頭簡潔的短髮,體格精壯彷彿沒有一絲贅肉。他愜意地呼出一口氣,接著睜開眼睛整理起這幾日下來的狀況。
他與他的部下接獲命令南下,為的是奪取遺失多年的魔王遺產,原則上部隊由他調度,不過實際擁有現場指揮權的是查爾羅家的長子。這類讓繼承人先樹立威信的情況並不少見,羅恩也深知討好上級貴族的必要,甘心退居副手。
就結論而言,他因此躲過被追究任務失敗的最終責任。
他們不但沒能如願得到遺產,還損兵折將,連那位急著立功的長子都死於非命,大概任誰都不可能料到。
指揮權重新回到羅恩手上,當時從遍地的屍體及戰鬥過的痕跡判斷,遺產以非預期的方式被展開,某人喚醒了具備片面力量的魔王,然後用這股力量將現場人員盡數殺光……大致上這就是答案。
現場大部分的屍體都是自己人,搜索一番後,在不遠處發現土壤翻動過的痕跡,挖開一看,掩埋在底下的是上百位打扮窮酸的賤民屍體。
特地將這群人埋葬起來……也就是說,成為魔王憑依的傢伙是原先藏匿起它的那批人。
只要本質上還是人,他就需要食物和飲水,現在正值全年最寒冷的冬季,躲在山林裡面並不現實,那麼那傢伙很可能進到了城裡。羅恩並非單純想要享受才決定在舒亞鎮逗留,一來得讓奔波勞累的部下們好好放鬆,二來他們的新目標──那個攪亂計畫的傢伙可能還待在這裡,當然也有繼續北上潛逃的可能,不過以舒亞鎮為中心展開搜索最有效率。已經和鄰近城鎮的耳目進行聯繫,一有行蹤可疑的人物出現就向自己彙報。
經過這次重大的挫敗以及繼承人意外戰死,堂堂位列十二天騎的查爾羅一家也將走向式微,即使仍列席於圓桌會議,日後恐怕也不再有提案的主動發言權。要在這世界生存,就不可能不去懂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
他之所以積極地嘗試捕獲目標也是要保全自己。在查爾羅家的長子戰死的如今,即便自己不用承擔最終責任,對方也可能以護衛不力為由遷怒,替對方擦屁股也是減輕敵意的方式。
「近一個月出入城鎮的非本地人通通得搜索一遍,想想都麻煩……」
一想到之後都不能好好休息,羅恩胡亂抓著頭髮,不情不願地起身下床。
落地窗簾唰地一聲拉開,慘白的月光射進昏暗的寢室,只見羅恩稜角分明的臉上沾染著斑斑血跡,本為白色的床單如今也是腥紅一片,不過這大量的鮮血並不是他自己的。
趴伏在床上的兩名娼婦靜默無聲。10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RqFkxOp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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