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莉婭不知道自己被拽得有多深,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朝水裡被拖行著。那些抓住自己的觸手似是忍住想要掐死自己的衝動一樣往深海裡拖。
終於,她看見觸手的主人,她認得那隻比自己大數十倍的血紅大眼,那是格拉漢在巴士裡給自己看過、陷入瘋狂的水手所留下的、關於海神大人的塗鴉。祂除了那對於人類而言極之巨大的眼睛,就是祂那彷似攻城槌一樣堅硬的頭部。
只是菲莉婭盯著祂的大眼睛除了因為水壓問題而開始眩暈外,沒有其他不適。她甚至無法理解為甚麼人們窺見眼前生物的眼睛後會失去理智,終生於瘋人院渡過。
直到那巨大生物開口——準確而言,是把聲音以某種手段直接傳送到她的腦海:「終於找到你了……可恨的陽炎啊……」
祂的聲音與菲莉婭被拖到水中時那低沉而充滿魅惑的磁性聲音一樣,剛才就是祂在唱歌吧?是為了把自己引到海邊嗎?
「自從一萬年前銷聲匿跡後,我一直都在尋找你的蹤影,並且親自把你撕碎。」海神大人抓住菲莉婭的觸手好像開始發力,但又保持剋制。
「沒想到你竟然會變成這渺小生命……」海神大人繼續自說自話,菲莉婭盯著這龐然大物,總覺得自己好像認識這傢伙,同時亦對眼前巨物感到懼怕。但是自己應該沒有印象見過海神大人啊!至少自己應該未曾到過海邊、亦未曾見過這怪物!
難道是跟那夢境有關嗎?菲莉婭思考,但是隨著深海的水壓越來越強,菲莉婭最終還是失去意識。
菲莉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水中漂流了多久,亦不知道自己是處於昏迷還是怎麼樣。直到一把聲音在輕聲呼喚她:「XX……醒來了……」
她聽不出那聲音把自己叫作甚麼,但感到相當熟悉。那聲音出乎意料的讓自己感到懷念,以及悲傷與痛悔。總覺得自己為聲音的主人感到後悔。
「XX……」那聲音又再輕聲呼喚,聽來似是把温柔的女聲嗓音。
她想要知道聲音主人的身份,於是她張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無法看見長相的女士。從一望無際的天空,以及不斷搖晃的地面,似乎他們在一艘船,或者是小舟上面。
「你醒來吧?」女士雀躍地說道,然後伸手撫摸著菲莉婭的頭。
「很快就能實現你的願望囉!這樣我們就能成為一家人,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生活。」
願望?一家人?這是我的記憶嗎?
菲莉婭對女士的話感到困惑。但當她想要理解更多時,那把微弱得似是風中殘燭的聲音又再次出現:「時候未到……」
然後她感覺到某人把自己從女士身邊的位置拉走。菲莉婭掙扎著,想要甩開那不明人士的制肘,並試圖追問夢裡的女士更多關於自己的事。
但當她伸手,試圖抓住女士的衣裳時,卻發現自己從酒店中醒來,一切讓她以為自己在作夢,直到同房的黛西亞回到房間後非常緊張的擁抱自己。似乎遭遇海神一事是真的。
「擔心死人了,一醒來集合發現不見了你。害我們老師們連飯都不吃,聯同居民一同搜索,但是直到夜晚都不見你的蹤影,直到清晨才從居民收到消息,說你似乎被沖上海岸。」梅莉婭.赫斯頓一邊抱怨,一邊為菲莉婭進行檢查。雖然當地醫院已經檢查過沒有任何明顯傷痕,並且裡面沒有任何寄生蟲,所以把菲莉婭退回讓隨行老師處理;但仍是擔心有甚麼未知的詛咒等纏上學生。
因為孟斯達下方就是萬丈深淵,除了水下王國,還有讓水手們都聞風喪膽的海神大人。
「我好似被拖到很深的海底裡,那裡好似有隻異常巨大、通紅的眼睛。」菲莉婭描述自己遇到的事,卻看見梅莉婭一副驚恐的樣子。
「老師?」菲莉婭對老師的異樣感到困惑,梅莉婭就把面湊到菲莉婭那裡,害她不知所措的。
「那眼睛有多巨大?」
「很大,大概⋯⋯是我的十倍以上?」菲莉婭回答,梅莉婭退後並托腮思考。
「你記得你今年幾歲?」
「十五,下年十六。」菲莉婭對老師的提問感到莫名其妙。
「你選修哪些科目?」
「機械及魔導科學,還有偶爾陪黛西亞去旁聽一下音樂。」菲莉婭苦笑,更加不明白為甚麼梅莉婭要問這些問題。
「你記得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嗎?」
「當然啊!要到海底王國文化交流嘛!到底怎麼了?」對老師行為感到莫名其妙的菲莉婭忍不住反問,梅莉婭一番沉思後,煞有其事地問:「你知道你遇見的是多麼可怕的存在?即使見到祂又能活著回來,有很大機會在精神病院渡過餘生!即使沒有陷入瘋狂,你都不會記得見過這種怪物。」
「但是你仍然保持理智及記憶,這⋯⋯根本是不可能⋯⋯但是又沒有發現任何跟海神詛咒相關的寄生蟲。到底是為甚麼?」梅莉婭一臉驚恐地問。她是有參加巴風特差點被活活打死的檢討會議,都知道菲莉婭似乎被炎魔寄宿並侵蝕,但是根本從未有人可以活著回來之餘又可以保持理智,是炎魔的關係嗎?
萬一眼前少女從一開始就是炎魔呢?這個可怕的想法突然浮現於梅莉婭的腦海中,但很快就被予以否定:假設是真的,為甚麼這孩子身上有著如此多又可怕的傷痕?若真的是炎魔本身,大可以把一切都予以燒毀。
梅莉婭看著菲莉婭外衣下那些隱約可見的傷痕,有些比手掌還要粗,有些比小指還要小。那些比手掌更粗的看來不是被利器割傷這麼簡單。儘管那些傷痕看來都已經癒合,但是在梅莉婭眼中,這些傷痕很是嚇人。
因為是負責醫療室的其中一位老師,她接觸過這個好幾次躺著送進來的學生。但是每次簡單檢查過沒有大礙,就只把她放在醫療室的床上休息。直到有次巴風特曾經向她提及過他對那些傷痕來歷的質疑。
如果那隻山羊的推測是對的話,一定要處理——抱著這想法,梅莉婭又再次開口,問:「菲莉婭,能說說衣袖下的傷痕是怎麼回事嗎?」
菲莉婭下意識的抓緊衣袖,試圖遮蓋傷口:「沒有……只是……小時候被其他孩子欺負而已……」
「這些看來似是成年人造成的傷痕吧?有些比你的手腕還要粗呢!」梅莉婭猛地拉開菲莉婭的衣袖,抓住她的手跟傷口作對比。
菲莉婭立即縮手並拉下衣袖,她不願讓任何一人知道她在弗萊迪家遭遇過的事。
見菲莉婭不願開口,梅莉婭更覺心疼:「不管是甚麼理由,造成這些傷痕的人太過份了!不管如何,我都會通知政府,讓他們去調查。」
「不!」菲莉婭這才站起來,作勢要把梅莉婭按在椅子上:「那些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要不是弗萊迪,我都不會有一個能住的家!」
「但這不是你遭受這一切對待的理由!」
「若我當天失去意識後,焚燒弗萊迪的火焰都沒有熄滅,他早死了!他這輩子都只能承受著燒傷的後遺症痛苦的活著全因為我啊!」菲莉婭瀕臨崩潰地嘶吼著,梅莉婭才明白她身上傷痕的原因。
「所以……由它吧!不要……管這事……」菲莉婭低頭懇求道。但是梅莉婭依然不願放棄:「那麼弗萊迪本人是怎麼想?他希望你承受這一切嗎?」
「他應該要恨我的,但從沒有這樣做。甚至一直都對我很好。」
「那不就代表他早已寬恕你了嗎?他甚至為你揍了格拉漢一拳呢!」
「但是……」未等菲莉婭反駁,梅莉婭已經反客為主,把她緊緊抱在懷內:「既然他即使被你的火焰燒傷,仍然著緊你、為你著想;你應該更愛自己多一點,你這樣只會害著緊你的朋友們擔心。」
「你來到這所學校就讀,就是我們的學生。身為老師除了教書外,就要幫助你們解決各種煩惱。你毋須再獨自承受一切。」梅莉婭又說。菲莉婭感受著老師的體温,還有那些話。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在一瞬間決堤而出。
或者弗萊迪是對的,該時候要放下當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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