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 - 22 我們在露營

五光十色的城市被遠去，我和童遙騎單車轉彎，駛進偏僻的公路。

車輛漸漸絕跡。

路燈有點疏遠，路面光暗光暗的。

兩部單車的車影也是拉長又縮短。

我穿著螢光黃的風褸，童遙穿著螢光藍的風褸，都踏著單車前進。

說話變少了，把注意力放在路面上。

左邊公路外是斷崖，右邊是山壁。

我們的目的地不是山上，但中途有一段沿山彎路，需要花點力氣。

休息了兩次，我們下斜坡後，才看見前面的樹林小徑。

「就是前面。」我說。

準備脫離公路，進入樹蔭下的小徑中。

由於前方是陰暗環境，必須開車頭電筒，照著前方。

我們便下車為單車裝上電筒。

發現電筒亮不起來，我按下開關後，需要取出手提電腦。

在文件檔上打兩隻字，讓現實時間前進0.1秒，讓電筒通電亮起。

地面有些沙石，被兩支電筒照亮。

再被兩部單車輾過。

「前面有人露營！」童遙踏著單車。

三盞露營燈被掛在三棵樹上，發著柔和的暖色光。

大帳篷外面，四人圍著中間的火爐，正在進食。

「我們來遲了，不好意思。」我對他們說，想下車取一碟雞翼。

「不好意思，他有點病。」童遙說，趕我繼續前進。

這四人一直靜止中。

我們減速行駛，因為路面不平。

有一人行的露營人士，喝著啤酒，享受遠離市區的寧靜。

有多人行的家庭朋友聚會，家長負責煮食和佈置，小朋友在玩耍。

轉眼掠過。

越過樹林就到達沙灘，據說是一個長長的海灣。

我們一起下車，推前幾步。

往前再踏一步就是沙，是乾淨的細沙。

「嘩。」童遙看著前面的海。

晚上的海浪，一排排白色浪花。

像半月一樣的海灣，相當遼闊。

童遙和我一起選適合的位置來搭營，跟其他帳篷保持遠距離。

在樹林的盡頭搭營，是她的意思。

走一步就到沙灘，就可以看星空。

轉身就是樹林，有樹蔭遮頭。

「星空？」我抬頭看，只有幾粒星星。

「還不來幫手？」童遙叫道。

我馬上取下帳篷，拿下電筒，跟著包裝內的說明書，嘗試搭建。

說明書上面，每個部件都有編號，我在搞懂哪件是哪件。

童遙走過來看，她理解得非常快。

我先亮起LED白光露營燈，放在地面，照亮附近。

同樣地，我需要在手提電腦上打兩隻字，提供0.1秒的時間，才會真的亮起。

光芒下，我和童遙齊心合力，一同把銀色的帳篷建好。

這是很貴的帳篷，分為兩層，內層是網，外層是銀色面布。

「很有成功感。」她說。

這是她的第一次搭營。

她打開兩張小摺椅，坐在椅上。

「我也是第一次。」我坐下來說。

「你是第一次露營？」她問我。

「不是，但那時候搭營的人不是我。」我說。

「那次是跟一大堆人來的，我不是很重要。」我說。

「真正自己負責的露營，只有兩個人來的露營，是第一次。」我說。

伸手把旁邊的LED露營燈拿來前方。

「先喝碗湯吧。」她起來，去旅行背包裡找。

遞我一個小碗，我接過後，她把湯倒過來。

「番茄薯仔湯？」我問。

「嗯。」她說，再給我一個碗。

倒完兩碗湯後，我們坐下來各捧一個熱碗。

「終於可以喝了，快餓死了。」我淺嘗一口。

童遙也嘗著，淺淺地喝。

「好喝嗎？」她問，「還是不好喝？」

這個窩心的畫面，卻使我在舒適之中，產生了不安感。

我看著童遙，一位漂亮的少女。

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面前呢？

我想知道更多，現在正在發生的事。

「童遙，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我拿著碗問。

「或者說，你本來生活的地方，是個怎樣的世界？」我問。

「我出發前簽署了一百四十四條保密協議。」童遙拿著碗說，「很多事都不能說。」

「挑能說的就好。」我再喝一口，包括薯塊和蕃茄。

「是像世界A、世界B那樣的……世界C嗎？」我問。

「我的世界不能這樣理解，不是同一種維度。」她說，「是更高層次的維度。」

「我們能夠看到不同的世界，但這些世界都看不到我們。」她說。

似乎是個不容易理解的世界。

我應該問點簡單的。

「能不能介紹一位你認識的人？例如鄰居之類。」我說。

問完之後，我才發現，我根本不認識我的鄰居。

「可以啊。」童遙說。

「我住的社區，有一位天才畫家。」她說。

我開始留心聽。

「他是男生，只有十五歲，很少上學，很少出門，長期自閉在家中。」她說。

「本來就是個自閉的人？」我問。

「是的，畫畫是他無意中發現的興趣。」她說，「起初是水彩畫、油畫之類。」

「但他畫太多了，家裡放不下，漸漸就用了電子畫板來畫。」她說。

我留心地聽著。

「那他為什麼是天才畫家呢？天才二字何來？」我好奇，被稱為天才的方法。

「他網上報名了畫圖比賽，然後得了優勝，即是第一名。」童遙說。

「他不知道自己畫的是什麼，一直在畫些奇怪的東西。」她說。

「他知道跟正常人畫的畫不同，卻總覺得有一種另類的美感。吸引著他的，是一般人難以明白的美感。」

「直至看到評審的評價，才知道作品被稱為『致鬱系』畫作。他也被稱為致鬱系天才繪畫師。」她說。

「他第一次參賽就贏了？」我問。

「聽說參加了很多比賽，只有兩個得獎。」她說。

「得獎之後呢？」我問。

「因為是重覆投稿，兩邊都取消了他的得獎資格。」她說，「所以他贏了，最後又沒有獎。」

聽到這裡，我深表同情。

「他應該還在畫吧。」她說。

「他應該又進步了。」我仍在同情。

「對了，如果他是很少出門的人，又內向，又不上學。」我說，「那你是怎樣知道的？」

「他有一位朋友，是一隻會聽懂人話的遊隼。」她說，「游隼，是世界上飛得最快的鳥。」

「是遊隼傳出來的。」她說。

「遊隼是怎樣傳出來的？牠應該不會講人話吧。」我問。

「牠告訴鸚鵡，讓鸚鵡替牠說出來的。」她說。

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打開電視會看到什麼新聞？」我又問。

「戰爭啊。重重覆覆的。不在我居住的社區。」她說，「我通常看劇集。」

「在我的世界，是沒有世界B那些生活的。」她說，「生活的觀念都很模糊。」

「健康啊，愛情啊，友情啊，都沒有人會重視。」她分享著。

「然後某一天，你就穿越來了。」我說。

我知道中間很多過程不能問。

「是我的期待了很久的使命。」她表情很滿足。

「我也真的很喜歡看世界B發生的事。」她有著憧憬。

幾粒星星之下，樹蔭之下，在LED白光露營燈前。

我把湯一飲而盡。

「你想體驗嗎？」我問，「健康、愛情、友情、事業和親情。」

她的眼睛亮了。

「雖然不知道可以為你做些什麼，我也只有一個人，但如果你想體驗——」我自說自話。

「就當是答謝你經常煮東西給我吃，又照顧我起居。」

「在你回去之前，我可以……」

「想。」童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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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們在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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