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初、漆黑的夜空、昏暗的路燈、狹窄的小路、密集的樹影、悶熱的空氣、急促的步伐、熾熱的呼吸、山路的頂端、遠方的霓虹,這一切都令我感到焗促。在這匿大的城市中,我竟然找不到分毫的棲身之處,它宛如巨大的牢房般把我困死了,使我只能嘶叫,不能逃脫。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是看到你和其他人玩耍時的失落,或是靠近你時的心跳加速。
我們都是缺乏安全感、忐忑不安的青少年,我們拼命向對方確定自己的獨特性,「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們是不是一輩子好朋友?」我們透過不同的字句反覆詢問,不斷認證,只差未直白地詢問,「我,是不是最特別的?」不過,就算沒這直白的字句,我們也能明白對方的意思,畢竟我們是默契絕佳的好兄弟。
隨著時光流逝,我們由十歲的小孩子共同長成十七歲的大男孩,我發覺自己不僅想做你的兄弟,不過,現在我們連兄弟也做不了。18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E5nclcgq6
小時候,你怕黑,我怕鬼,晚上我們總躺在一同個被窩裏睡覺,你作惡夢時我就輕聲安慰,我睡不著時你就陪我談天說地,聊未來,談夢想。青春期的男孩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下課後,我們總是相約對方家中,談天玩耍,談著談著便打起上來,箍著對方的肩膊直至一方說認輸才鬆手,這也許是小男孩獨特的好勝感。其實我已經不記得大部分打架的原因了,只記得每次打完,我們都氣喘呼呼大字形躺地在地上,然後,相視一笑。18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Lghed7pk5
夕陽穿過白色的紗簾,化成暮光落在他們身上,照亮少年人明亮的雙眼,點綴少年無憂無慮的笑容,真希望時間不會流動,永遠定格此處。
我們的感情愈來愈深厚,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哪怕是最私密的空間我們都能共享,你的手機密碼我知道,你的指紋能解鎖我的手機,我們隨時能查看對方的手機,在對方的眼中我們是赤裸的。我們不知不覺間形成了只有我們兩人的小空間,一群人逛街時,我們總在後方竊竊私言;別人在聊天,我們在為只有對方懂得的笑點而爆笑;別人在各自玩手機時,我們總是搭肩摟膊的在看你的或我的手機裏的有趣片段,一切是如此的自然、美好,使人難以抽難。18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TJzTs42Vs
直至有人跟我說這是不對的,我才察覺到。
他們說:「你們都大了,應該學會自己睡覺。」「你們長大了,不要總是打打鬧鬧的。」「你們已經很大了,不要總是黏在一起,學會獨立吧。」⋯⋯等等相似的語言不絕耳邊,我明白亦理解,卻感到些許失落與不捨,這是為何呢?明明我們的關係沒變,明明我們依然是朋友。後來,我聽到了另一句類似的,「你們兩個都已經是一米八的大男孩,還以為自己是一米六的小男生嗎?不要總是拖拖拉拉的,這樣被別人看見不好!」我想這次我明白了,我真的握到那若隱若現的情感了。當我不捨我們之間獨有的身體接觸時,我已經變了,我不願與你止步於兄弟。
那天傍晚,我走著熟悉的道路來到你的家中,屋裏只有我和你,我們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上討論等會要看的電影,我敏銳地捕捉到你想搭肩但又縮回去的手,於是我捉緊了它,把它拉近自己,我們的鼻尖對著鼻尖,呼出來的熱氣都纏綿地落在對方的臉上。少年人的衝勁蠢蠢欲動,我率先打破了那條界線,俯下身,吻上我朝思暮想的紅唇,那刻,世界被塗上色彩,所有事物都明亮起來,彷彿漫長的黑夜不會再來臨。
然而,我還來不及好好感受這吻時,「咔啦」門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你母親驚恐的表情,她的樣子恍如看見怪物異類般,恐懼不安又深惡痛絕。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時,我已轉身衝門離去,拋下一切,奔上旁邊的山路。隨著我快速的跑動,身邊的景象都變得光怪陸離,可是,她厭惡的嘴臉依然浮現在腦海中,不論我跑得多快都如影隨形,如同無法割舍的影子,教人窒息。我能想像到她將要說出嘴的語言會是多麼的難聽,正如當日她私底下對我們鄰居的指點,「哎呀,真是倒霉,竟然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做鄰居!到底他知不知醜的,明明喜歡男生就已經夠惡心了!還敢跟別人說,對別人表白?!真是成何體統!」此刻,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指著我的額頭,對準我的耳邊說般,使我難以擺脫,最終墜落。
我猶如剛來到陸地的小魚,縱使拼命撲騰,但窒息感絲毫沒有緩解。來到山頂的高台,我才發現這城市是那麼的大,那麼的美麗,而我是那麼的孤單,那麼的⋯⋯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