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的另一端,一班強悍的身影,柱立在鎮衙門前,一行十數人,個個面帶肅殺之氣,尖銳的眼神向著大街上不同方向鑽入,不問而知全是萬中無一訓練有數的精英,被他們眼神接觸到,會不由自主地如觸電般,一股寒意由背門直衝頭上天靈。單是這可怕的氣氛,便教好奇的人也只敢站在六丈以外,有如一道無形的氣場,硬生生把旁觀者迫出方圓六丈之外。其中二人,在鎮衙的大門外貼上兩張滿是文字的告示,這時才見知府何守君慌忙從衙內出迎,向為首的紅衣者行禮後,才簇擁著向衙內推進。無形的氣牆隨著一幫人沒入衙府才頓然消失,附近一眾居民紛紛撲向衙門外兩張告示,七咀八舌在討論著。能夠張貼榜文告示,必然是朝內高官,加上剛才來人的氣勢,足見非凡,如果沙武在場,便立刻能看出各人身懷絕技,紅衣者更是赫赫之輩,他是風神宮左帥趙木宏,一身紅衣便是他獨有的標記。朝庭兵制以風火水土四旗區分,每旗約十萬人,設左右雙帥為首,左外右內,各司其職,能擠身四旗帥位,除了要有驚人的武功,還要懂得高明手段,配合變化多端的戰略技巧,實力無可置疑。
何知府庸庸碌碌,被派到這已不值一文的小鎮當知府,已可知他在仕途上難有起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此刻面對權傾當朝的風神宮帥,不單是坐立不安,更是連抬眼一望也感力有不逮,冷汗直冒。趙木宏坐在內庭正中,放眼張望這四丈見方的鎮衙內堂,他也不由驚嘆這百年歷史的小鎮,竟擁有這富麗而堂皇的衙門,可見當年盛極一時鑄劍重鎮的餘暉。趙木宏五十過外,個子並不算高,比起沙武短了半個頭,雪白的膚色有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感覺,很難想像他會是武林中響噹噹的頭號高手。修長的手指在面上蓄著的短鬍子上搔了一下,烏黑發亮的鬍子跟面上白裡隱透的紅光形成強烈的對比。雖然坐著良久默不作聲,但眾人依然耐心靜候一旁,沒有人膽敢打破此間的沉靜。堂內只聞何知府異常沉重的呼吸之聲,他何曾見過如此人物,更不知所謂何事,無知永遠是最可怕的。
趙木宏斜眼看著案上地圖一眼,目光倏然轉射向坐在席下一旁的何守君朗然道:「你這知府是怎樣做的?」何守君登時被嚇得魂不附體,不知罪從何來,正要起來跪拜求饒,兩腳卻不聽使喚,發軟地倒在地上,狀甚狼狽地發哀鳴之聲:「大人饒命,小的真不知所犯何罪,求大人開恩。」趙木宏並沒有放過何守君,繼續以責備問罪之聲進迫:「韃子在此潛伏已達數年,尤其以劍祭之名到此地視察我國虛實與兵力分佈,身為地方知府到底知也不知?不知者無能也,知情不報者一率以判國者論。」趙木宏一雙虎目,遙指堂下已嚇得軟倒於地上的何守君冷然道:「你還不知罪!」何守君一臉慘白呆若當場,根本無力反抗。趙木宏一出手已震懾全場,在堂內形成一股無形的張力,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控制局面,可見非常手段。席下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從座上走出,向堂上趙木宏請安道:「風左帥請息怒,目下我們應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對抗外敵,何知府是沒有顧慮一時大意!千算萬算也猜想不到敵人會取道此處進入我土吧。」
另一人長身而起,竟有六尺五寸,坐在他身旁的幾位好手,也得誇張地拉直頸子看著他。這人是僅次於趙木宏的座下衛目,人稱赤目藍紹。 光禿著頭,鼻大顴寬, 加上偌大的身形有如一座不可高攀的崇山峻嶺。藍紹不可一世的眼神,落在趙木宏身上,不加施禮便說: 「任韃子如何狂妄,也不可能取道此處而入,到底所為何來? 」話中毫不客氣, 但眾人並不驚訝,好像見慣不怪。也難怪,這藍紹功力直迫趙木宏,加上數年內屢次立下奇功,由衛士長提升到青衛目只花了短短五年時間,剛才四十盛事,可謂前無古人。因著自負的性格及驚人的實力一直無視於人,對於這次被派遣這個地處偏遠沙漠小鎮極為不滿, 不對這次任務有任何建功立業的期望,故生出怨恨之心,亦自恃軍中有很多相同的質疑之聲,遂毫不留情面地當面興起對質。
趙木宏不見喜怒,一反剛才勃然大怒之勢,眼神不向藍紹,反遙望衙門前庭那寫著『震國興幫』的牌扁冷然道:「韃子自停我烏金以來,一直有入主中土的狼子野心,前任韃子王京圖自知鑄劍技術遠不及我,先停我烏金以減我神兵之力,再利誘我國頂尖鑄劍師為其兵器上作突破性的改良, 此消彼長下實力不容忽視,有能跟我國決一長短。加上大鑄劍師杜化興近年為其鑄成了百年難見的神兵將邪,令他們士氣大振, 一時燃起了躍躍欲試之心。」眾人聽著趙木宏娓娓道來韃子的崛起,也不理會他是答非所問,盡皆感嘆國力今非昔比, 面上亦掛起擔憂之色。目下強敵伺環虎視眈眈,他自己亦是好大喜功之人,被派遣到此亦自問不甘,想他往績三十多場大大小小的戰役,無不是立下 彪炳戰功,才足以成就神帥這高高在上的地位。但現在身處沙漠邊陲之際,亦泛起志不能伸之感概,英雄無用武之地。
趙木宏續以嚴肅之聲道:「朝庭下放命令,韃子已如箭在弦,數月內定必舉兵來犯,路線至今尚未確定,但有細作表示韃子有備古煤鎮一帶地圖,鎖定此地韃子必有所圖,我們受命到此找尋任何蛛絲馬跡,務求盡快破解敵人進攻路線,以求集中兵力一舉殲滅來犯。」藍紹冷哼一聲道:「任韃子如何自大張狂,也不可能涉百里黃沙之險從此地入主中原吧!要帶兵橫越洛卡沙漠平原,我是想也不敢,先不談軍餉物品,只是提起足夠作戰的兵器,便已是數萬斤之重,走入茫茫沙海有若自入絕地,不戰自敗已可預計,怎可能有此九死一生的戰略!」趙木宏並不計較,望向藍紹道:「四旗精銳盡出,到各要塞把關,不論成果,均是為報效朝庭出力,欲免卻百性受生靈塗炭流離失所之苦,事關重大。土旗裕同關,水旗喜盟關,火旗碧崖關,當中以碧崖的可能性最高,現已注入一萬大軍之旅。我等先要盡快探查此帶地勢用兵分佈,亦要徹查進出遊人內有否渾入細作,倘若佈置得宜,實乃建功之時。」
趙木宏此時長身步下堂階,走到軟倒於地上的何守君身邊,眼光卻沒有放他在內,卻又明顯衝他而來。何守君亦有所覺,心膽俱裂,依然俯伏地上不敢有任何動作,一時形成緊張氣氛。這時趙木宏以温和之聲道:「何知府不為所覺也不能怪,韃子也甚是了得,情報工作一直守得密不透風,加上兩國通婚普遍,漢人韃子表面已不能區分,在這遊人名鎮上穿插根本難以覺察。」何守君見趙木宏一收責難之意,直有如在死神手中滑滑溜走,胸口突然舒泰,一掃剛才那種窒息之感,長舒了一口氣。藍紹亦走到趙木宏身後自信滿滿地說:「方才進入鎮口,一路走來衙門前,共有七個武功出眾者對我們一行十數人生出敵視之感,與我們一直保持著監察距離,混入一眾好奇百姓當中。有三人明顯是一夥的,守候著的位置進可攻退可守,亦相輔相承互補不足,可見訓練有素共生默契!」
一眾衙門衛兵無不表現驚訝之色,這藍紹樹幹一般高大的身形,給人粗枝大葉一介武夫之感,卻是粗中有細,覺察力驚人的高手,如眾人知道他便是十年前大敗韃子虎營統帥鐵巴撒於泗水的藍紹,震驚之心絕不止此。藍紹咀角帶笑續道:「這幫可疑之眾現在已原形畢露,我眾亦已開始暗下追蹤,逝要深入敵方的組織網,將他們一舉纖滅。」說到這裡一個平民穿著的人走入衙內,向藍紹雙手抱拳道:「報,剛看熱鬧的人潮內共十一可疑人,均被我方跟上,其中四人相識,在街口上聚議良久便各自散去,兩人分别居於不同棧內,另外兩人剛離開此鎮,分向西南而去。其餘者應是參加劍祭的各路好手,暫沒可疑。」藍紹面露滿意的笑容道:「繼續展開追蹤,暫不打草驚蛇。」明查不如暗訪,他們這著實在漂亮,先以極高姿態進入此地,十數人 浩浩蕩蕩步入鎮衙,一來便吸引敵人留意,自己則早已在大街小巷佈局,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也逃不過他們的線網。趙木宏對藍紹的佈置亦很滿意,蹲下攙扶起何守君,首次眼望這地方小官殷切地說:「如得何知府相助,相信我們克日能取得重大成果。何守君必恭必敬道:只要大人一句說話,小人定必竭盡所能。趙木宏續道:我要包下一道能容我十六人之住處,同時為我找來最好的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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