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過午飯,便到掌櫃極力推許的萬寂湖閒遊。
萬寂湖乃山海關內唯一的湖,湖面極廣闊,湖水青藍透徹,聖皇山倒影在湖面上,展現一種寧靜美,令人不期然發想是否有另一邊的鏡像世界。萬寂湖被聖皇山環抱,這天然屏障令萬寂湖終年波平如鏡,因而得名。
沙武望著湖中倒影,向坐在身旁的二人問道:「你們可知為什麼長城會自山海關開始?亅他倆從沒思索過這問題,聶雲峰答:「是否秦始皇時代此地屢受外敵侵擾所致?亅阮雅玉完全沒考慮要參與這猜謎遊戲,轉望向沙武微笑道:「沙嚮導準備給我們上歷史了。亅沙武責備的眼神,表達對阮雅玉不加思考態度的不滿,阮雅玉不置可否地聳肩,沙武也沒她好氣地收起責備之色,一本正經道:「當年秦始皇剛滅五國,齊國卻久攻不下,於山海關附近安寨。軍師魏繚一晚夜觀天象,看見聖皇山隱現黃光,此乃屬帝皇之氣象。秦始皇聞訊次日率五百親兵深入山中,十四天後始歸來,之後不消三個月光景便滅了齊國,完成統一六國之霸業。傳聞秦始皇於山中必有奇遇,得到高人指點才能一舉殲敵。故一統後開始修築長城,以山海關依始,守護著聖皇山。亅
聽罷阮聶二人不約而同轉身望向聖皇山,對這神聖之地多了一分敬畏之心。沙武從後拍打二人肩博笑道:「你們不是帝皇之材,不要奢望會看到什麼吧!亅聶雲峰木納的神情像是著魔了似的,口中喃喃道:「金光,我看見金光閃閃亅沙武和阮雅玉不敢相信地對望,然後擦了擦眼睛再遠望聖皇山,還沒有看到什麼,便聽到聶雲峰的笑聲,二人知道是被聶雲峰戲弄了,也暗罵自己的天真。三人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不知不覺已心生默契,像是交深已久的好友。所以也沒有責怪什麼,反倒是機會讓三人棒腹大笑一番。突然,空氣中增添了一種無形壓力,剛才猛烈的太陽已沒入雲中,大地一片灰朦朧。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LkihNAPJc
此刻沙武驚覺一龐大身影現在六丈開外,不動如山,就像盤古以來一直存在,只是他彷彿溶入大地之間,渾無半點人應有的氣息,令他們毫不覺察。這人手負背後,一身天藍色外衣隨風而起,颯颯有聲,嚴如天神模樣,膚色黑極而亮,頭髮眼眉及短鬍子卻是銀白色,形成極端反差。這人對沙武來說非常陌生,但對於行走江湖的霍傲天及院雅玉,雖未見過其人,但他這黑皮白毛的特徵,已足令二人魂飛魄散,眼前正是韃軍太帥焦祭古!若呂弘江在此,定必能認出此人身上透現的黑氣。對,他正是當日忘陽谷內的神秘洞中人。
沙武雖目不識丁,身體卻感到史無前例的壓迫感,並且持續加劇,令呼吸吐納漸見困難導致血氣洶湧,一陣暈眩直攻腦袋, 他知道這是對手以強大內力所散發出來的殺氣, 的而且確聖界高手單純以氣勢便能殺人,目下所見非虛。身傍二人功力稍遜,已狀甚痛苦跪倒於地,不需一盞茶時間他們將會被這無形張力活活壓死。瀕死邊緣的沙武突覺背門一陣暖意湧入丹田,催動血脈游走全身,頓覺壓力一舒,意隨氣轉,八脈齊動,暴喝一聲如雷鳴震天,背上麻袋應聲爆為寸斷,沙武迴轉身子一手抄上正下落的未果, 動作有如流雲行水一氣呵成,爆發之勁同時把身後二人震飛三丈以外。沙武那劍非劍刀非刀的未果斜垂跟前,隔在焦祭古與霍阮兩者之間,右手持刀在前,左手藏於背後暗打手號著二人分散逃離,霍阮二人望著這相處處了數天,由陌生漸轉熟悉的背影,明白沙武懷著必死的犧牲精神,希望身後二人擋上半點時間,令他們有機會生離此地,減少全軍覆沒的機會。想像歸想像,只屬帝界的凡夫俗子,要在聖界高手手底下捱得一招半式談何容易,霍阮二人雖不捨,卻明白當中用意,這是必敗一仗,不能三人同歸於盡,二人不約而同火速向不同方位退去,卻帶不走兩行睙水,生離死别最傷人,卻總為人帶留恨!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hyLJKHfVO
面對漸漸消失的人,焦祭古並沒追趕之意,反倒一臉迷惑地凝視眼前一人一刀。其實他自己亦不曾想過跟這三個青年有任何交集,畢竟他們在焦祭古眼中只與普通人無異,彼此功力懸殊,甚至不屑一顧,但沙武背上兵器散發出一股不尋常的氣勢,一種被壓抑禁制的霸氣,致令他現身於此。焦祭古自小便對劍魂特別靈敏,他現身忘陽谷亦是想憑藉自身感應,探查這個熱門藏劍之地的可能性。他初到此地已清楚三大神兵絕不在此間,但卻被兩種感覺吸引著,其一是打造神兵的山洞,他隱隱感到劍雖不在,劍氣尚存的奇怪現象,故才入洞駐足觀看,殺人並非他此行任務,否則死傷者更多。其二是另一種劍氣,此氣息尚濃,他便一路追蹤至此,感應到這是由沙武背刀所生之氣。
他是不拘小節的人,快人快語,單刀直人道:「你手中刀跟你一樣外表平凡,但卻隱含沉鬱悶納之氣,不鳴則矣,一鳴驚人,你剛才有能突破我的氣網,是我預料之外,非要仙界功力才能做到!你來自何門何派?亅沙武見對手竟沒展開攻勢,反倒跟自己對談起來,心內大喜,若對手大開殺戒,自己可能一招也抵擋不了,霍阮二人亦必凶多吉少,目下情況有利自己爭取多一分時間!沙武答道:「無門無派,自持力大背刀欲闖江湖,此刀乃先父遺物,雖未完鋒,卻是至親承傳,如獲至寶一直帶於身邊,因它未成正果,取名未果。亅焦祭古把眼光從未果上移到沙武眼中,如劍鋒利的目光箭射而至,沙武死意已決,毫無懼色運功抵擋。焦祭古不得不承認,眼前小子是的一舉一動無不超出自己預料之外,以他這種級數的老江湖,只憑感覺便足以判定對手強弱,小子武功應只屬帝境,但他隱隱感覺到剛才以無上殺氣進迫沙武之時,未果經由背門灌輸一道紫色到沙武身上,才令他有能作出突破,一經接觸人刀合一,人如刀,刀如一,實再難以區分,一下子功力竟如臨仙境,匪夷所思,是他自身經驗中從未見聞的!
剎那之間回憶把他帶到與手中將邪相遇相知的經歷,足足花上一載才能跟它合而為一,當中起承轉合患得患失,才能成就那足以縱橫宇內人器合一的境界。但相比之下,眼前青年跟他手上奇形怪狀的兵器,自己是猶有不及。他是愛兵愛材之人,不奇然生出招攬之心,向沙武柔聲道:「今日一戰你必死無疑,你的名字卻可垂千古,報上名來以留芳後世!亅沙武亦明白今天不可能生離此地,朗然相告:「父母取名沙武,行年三十有二,生於九月初二,居洛卡古煤鎮,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今日得蒙前輩相遇的機緣,雖死無憾矣!亅焦祭古微笑點頭,一邊取出腰間配劍,一邊淡然道:「本尊乃韃皇軍統焦祭古!亅咋聞大名沙武如雷貫耳,全身一震,想不到眼前人便是韃子最強戰將,慶幸面對這種高手,霍阮二人還仍可安然全身而退,目下二人早沒入林中,即使現在動身,亦難以追尋,沙武放下此心,暗自運勁準備發動突如其來的第一擊,以圖爭主動之勢,當然亦可能是最後一擊吧。
千軍待發一刻,焦祭古把手中未出鞘的將邪拋到他們兩人中間,沙武不明所以,只能按兵不動, 蓄勢未發的一招令胸口一陣鬱悶,這一切當然盡在焦祭古掌握之內。焦祭古不徐不疾道:「此劍將邪,今日之戰暫且不用,以作對你之敬重。難得的好漢,年紀輕輕已達此修維,世所罕見,再十年光景可望超越今天的我,今天戰死不覺可惜嗎?亅沙武是能取能捨之人,決心既已定下,雖感對手釋出善意,卻未有動搖之心,堅決道:「若錯過跟一代聖界高手決戰之良機,才真覺可惜!亅面對沙武執意回絕,焦祭古雖覺可惜萬分,但卻被沙武義無反顧的豪情所激動道:「好!五招過後不管生死我便離去,此生不能為師友,異日黃泉再續緣。亅說罷,那原本負背的雙手掌心朝下提上,到達胸口之間停下,沙武剛才先機已失,現在只能謀定後動,見招拆招。焦祭古猛然扭身左轉,活像是用力拉動什麼似的,雙手用力一收的同時向左自轉,沙武頓覺一陣氣流從背而入,硬生把他連人帶刀拉前,失去重心的他被狠狠地拉向焦祭古站立之地,無疑送羊入虎口。
焦祭古自轉了大半圈,一蹬腳彈跳到沙武左前方,沙武仍是不由自主地被氣勁帶動向前,要定住身子也身不由己,惶論有任何發招機會,眼見對手已閃身到自己西北方三丈外,甫一著地又立即改變方向,右掌朝自己直劈過來。先令對手失去自主後復以詭變路徑從旁側擊,以圖攔腰絕殺。沙武暗幸對手不帶神兵,否則離遠已給身首異處了,當然這刻情勢亦不見樂觀,掌未到勁先至,沙武感覺左頸有如被百斤之力壓住一樣,焦祭古進入兩丈之內。沙武雖作戰經驗尚淺,但應變能力和腦筋轉動同樣敏捷,雖不受控被拉扯向前,卻無阻自身活動,腳下帶動扭勁輕踏凌空,整個人立如旋風一般轉動,手下未果不停忽高忽低舞動,每一下都是沙武畢生的修為,形成强大刀網旋風,一圈一圈地向外伸張,所帶動的氣流亦令沙武橫移,拉開與焦祭古的距離。本欲進擊的焦祭古雖身負神功,卻對未果一直忌諱,霎時打消進入刀網範圍的念頭,兩個側身筋斗,剛好避開旋風刀勢。甫一站定便覺不妥,沙武巧妙以旋勁形成一圈又一圈如暴風刀勁,他人卻有如在風暴中心,外圍刀勁抵消著焦祭古第一招殘留的引力,人已在將邪一丈以內。沙武眼神朝將邪暴射,焦祭古意識到沙武意圖已屬太遲,遠水未能救近火,眼白白見沙武踏一大步,鼓勁往插於地上的將邪攔腰劈去。焦祭古已近十載波瀾不動的心登時下沉,愛莫能助的他怪叫一聲:「不!亅
沙武那會理會,方才一招雖已耗了他四成功力,未及回氣卻不能錯失這種良機,實力明顯過份懸殊,他自己連多捱一招的信心也不夠,心中只有毀劍一念,望能損傷將邪以挫焦祭古人劍合一之氣勢,不作他想!情急之下焦祭古俯身炮彈般前衝,欲阻沙武毁劍,他這劍乃韃子氣運逆轉的象徵,關係到國家成敗興衰,對軍心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若失此劍,入侵中土的信心定必然大打折扣!這三丈要命的距離,令焦祭古後悔萬分,他對沙武的每一著盡皆失去準頭,原來打算在沙武被他氣海內勁拉到離將邪兩丈外已能攻入第二招,不料現在招尚未發已由主動變被動。
「嘣!!亅的一聲,大刀已狠狠地劈在將邪劍鞘之上,沙武全神對付神劍,肯定無能再作反擊,焦祭古來勢凶凶的一招,亦誓要沙武粉身碎骨。人總是有求生本能,即使已盟死志的沙武也不例外,他全力向將邪的一擊,看似不曾為焦祭古的進擊而留下半分接招之力,焦祭古亦見沙武虛位大露,隨意一指也教他腦干塗地。怎料沙武這一擊,卻原來傾盡畢生修為,一則毀劍,一則進攻,他這一招把插於地上的將邪一轟離地,帶著無匹內勁射出,直向迎面衝來的焦祭古撲噬而去。這原本人器合一的兩者者各自以勢不能擋之勁迎向對方,焦祭古沒想到沙武毀劍同時竟帶進攻,大喝一聲衝勢頓止,有如定格於空中一樣,左手一翻,只見將邪劍身一抖,略略改變了行進角度,原本直插胸膛的一劍,在焦祭古右腰一尺外經過,可能是未果鋒芒未露,未對將邪做成毀滅性的破壞,劍尚完整,只是劍鞘略見少許凹陷,他輕輕側身向右,右手往劍柄一抄,硬生生接下這勢如破竹的戰友,身形亦隨劍一同後移,一則卸去沙武部份勁力,一則怕劍身損傷不宜急速止勢。
劍勢未止,焦祭古驚覺耳邊生風,知道是剛才自己過份專注將邪身上,完全無視沙武的存在,的而且確一直以來即使面對聖界以下之輩,他全不放心上,今天又是另一番滋味。他頭也不回,知道沙武已把功力催至極限,未果已在腦門六尺外閃入。沙武已所剩無幾,餘下兩成力量卻是毫不吝嗇,以焦祭古這種級數,這刻沙武的力量當然不足為懼,但他背對未果,卻感到它那破風之聲是前所未有的鋒利,這跟它的形態不相合配,極端疑惑的他不容細想,運勁把將邪從後抽上,五招未過他已守不住承諾,挺劍抵擋凶凶來勢。兩劍相擊發出沉如悶雷之聲,焦祭古手中將邪竟是連鞘轟出,未能發揮這凶器應有的殺傷力,但礙於實力懸殊,沙武被迫退兩丈。
焦祭古不可思議地審視將邪,剛才一手抄著劍柄,理應把它從劍鞘抽出劈在未果身上,現在劍與鞘未能分家,明顯拜沙武方才一擊所致,細看下劍鞘略見些微凹陷,劍未能拔因由此起。當年中土鑄劍宗匠杜化興,因缺乏烏金供應,竟隻身前往韃境,對於鑄劍師來說,若沒有好材料給他們打造神兵玄奇,雖生猶死,國之概念於他們並不重要,所以當年停罷烏金,掀起一輪鑄劍師的流離,令中土此消彼長,國力漸衰!劍與鞘屬兩種截然不同的工藝,劍鞘有專屬的劍鞘師因應不同兵器打造,杜化興是少數內外兼修的大師,為成不世神兵,常為得意之作制鞘,將邪亦不例外。這劍鞘與將邪神配,傳聞劍身跟鞘內壁只有指甲厚度般的距離,每當將邪回鞘之時,前半截快速沒入,因劍與鞘形極端敏合,虛位甚少,鞘內空氣經劍身被急迫而出,形成緩衝阻力,令後半截劍慢慢滑入,氣流與劍產生的共鳴令它嗡嗡作響,彷彿驕傲地炫耀著那不可一世之姿!
今天將邪遭遇到前所未有的襲擊,鞘上受損那丁點變形,剛好封死那鞘內巧奪天工的一絲虛位,緊緊把它給鎖死鞘內。沙武亦發現將邪未能發作,在剛才被迫退一刻略略回氣,甫著地復又向若有所失的焦祭古攻迫過來,暴怒的焦祭古沉喝一聲:「可惡!亅劍不離鞘地祭起七成功力,擊向那如影隨形的討厭攻擊,一刀一劍相碰,爆出驚天動地之聲,震耳欲聾,已退到五里以外的霍阮二人亦清晰可聞,知道這是生死勝敗的交擊,無不傷心絕望!這一擊把力竭的沙武,連同飛散的劍碎被震飛到九丈開外,雖手中未果慘遭將邪劈崩了 一大截,他卻是死命的緊握這出生入死的戰友。
焦祭古已肯定他這一招即使未能把對手斃命,中招者亦必重傷,無可作為。方才自己運上自身七成修為,是十年未有的,那種驚人力量甚至把劍鞘爆為粉碎,露出將邪的鋒芒!重見戰友,焦祭古鬆了一口氣,未果只損毀劍鞘,沒對將邪造成破壞,心下稍安。被震飛的沙武人如斷線風箏般震飛開去,此刻沒有悲沒有喜,沒有傷沒有痛,沒有仇沒有恨,身心異常放鬆,靈魂好像已擺脫肉體的枷鎖,升到九天之上,在空中看到焦祭古正衝向尚未著地的自己,原來死亡是這樣子發生!雖然生命短暫,但沙武充實的一生實教他無憾,眼前突然一黑,一生中的每一個片段快速地在腦海中迴旋,有如重新經歷一片,不同的是這舊的經歷帶來新的體驗,尤其是自身武功招數及內力強弱,都一一清晰呈現。以往自練武以來,雖知未能對六老所有授與武學都能融會貫通,但卻一直未能衝破障礙,就連問題出處亦未察覺,導致某些招數沒有發揮出應有之殺傷力。他還能感覺到以往每一刻的內勁氣動,有如光影般在身上流動,一呼一吸對內息運行的變化亦清晰可見,呼吸乃是先天內勁之源,得其所者內功精湛,否則難成大器 。這刻沙武才發現自身的種種不足,同時了解運轉氣道之竅門,估不到至死方能一窺武學至境,雖此生已盡,得之已無所用,亦總為他一生劃上完美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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