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煤居民已習慣了沙暴的洗禮,不消數天光景,已令古煤鎮回復普日的光芒。沙武轉醒過來,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他精神飽滿地打開雙眼,發現自己處身一個廂房之內,房內陳設已告知沙武他人在萬風樓內。他自小便在古煤鎮中長大,鎮內每個地方對他再熟悉不過。傷痛雖逝,記憶尤在。沙武坐直身子,徐徐將雙手舉到面前,奇遇後擁有那種能目視體內真氣的能力,令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對內力的提升是另一個層次。原本徘徊生死邊緣的重傷,在這種領悟的基礎下,經過五天的昇華,體內功力跟從前已不能相提並論。
沙武剛想下床,房門便徐徐打開,沙武跟走進來的人打了個照面,驚訝之色均顯露在二人臉上。沙武不可能會忘記眼前的一張臉,雖然這臉龐比起自己記憶中的要年青,但畢竟是相處廿載的人,此人便是六老。原來一直傳搜武學給沙武的,竟然是陸劭風,沙武當然未知道他武神的身份,只是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此刻已令沙武腦海一片空白。陸劭風年約四十五,一頭卷曲長髮束於身後,膚色比得上長年因嚮導工作而曬黑皮膚的沙武。粗眉大眼,雙目不怒而威,英姿颯颯,給人絕不好惹的感覺。
陸劭風的驚訝不下於沙武,皆因他沒想過如此重傷的人,竟能在短短五天內完全回復,完全看不出任何曾在生死邊緣掙扎過的痕跡,這需要極高內功修為。以沙武這個年紀,實與其功力不相符,怎能不教人驚訝。陸劭風是有見識的人,很快回過神來,向沙武示意坐下,眼中充滿欣賞之色道:「小兄弟重傷初癒,宜多休養,不宜莽動。亅沙武也示意陸劭風坐下,語帶感激道:「前輩對我有救命之恩,直如再生父母,請受小弟一拜。亅說罷便欲跪於地上,陸劭風急忙阻止道:「大恩不言謝,少俠請起亅沙武的感恩之情,當然不只是那救命之恩,還有多年亦師亦友的關顧,痛失雙親後的心靈慰藉,陸劭風在不知不覺間進入沙武的生命軌跡,成了他多年的依靠。
沙武忽然如夢初醒,目光急速在房內探射,陸劭風知道他此舉意圖,手輕搭沙武肩膊道:「少俠手中武器我已代為保存,但請放心。亅沙武心下稍安,這才向陸劭風詢問道:「前輩救我之時也同時救下其他人,他們情況如何?亅陸劭風遲疑片刻道:「陸某陸劭風,跟那天受難者皆為中土護劍士,負責保衛著三大神兵之一的"無缺",避免落魔人之手。亅六老道出姓名,沙武如遭雷殛,原來一直傳搜武學給自己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武神陸劭風。亅六老續道:「可惜行蹤敗露,被窮追不捨的奸邪盯住,只恨我來遲一步,雖幸保不失,他們卻因護劍而命喪當場。亅說話之間透露出失去戰友的無限唏噓,傷心豈止是陸劭風,沙武雖極力控制,但畢竟親眼目睹至親遇害,悲慟之情透過身體的抽泣傾瀉而出,重遇一刻卻是死別,以往種種回憶湧上心頭。陸劭風對沙武的反應也為之愕然,卻沒打擾,站在一旁,靜待沙武情緒漸漸緩和。沙武思潮起伏,雙親竟然並非死於沙暴,眼前六老是大名鼎鼎的武神陸劭風,亦是授與武學之人,一時間令自己懷疑人生,真真假假,並非表像所能反映,到底自己還有什麼是被蒙在鼓裡?
陸劭風見沙武已平靜下來,率先開口道:「少俠無礙吧?亅沙武抬頭望向陸劭風推搪說:「大傷初癒,身體仍覺難受,一時掀動情緒悲從中來,莫要見怪。亅陸劭風也沒懷疑,只是好奇地問:「少俠年紀輕輕,功力之高相信已冠絕江湖中年青好手,未有請教高姓大名,師承何處?亅沙武自幼隨陸劭風習武,天資聰穎,很快便練就出紮實的武學根基。後經歷了生死一戰突破了功力的上限,瀕死之間對內息吞吐有另一番體悟,以至於重創之下由零開始重新建構體內循環,打通了無數以往沒有衝破的關脈,令這本已奄奄一息的驅體,以難以想像的驚人速度康復過來,比起大戰之前功力提升了不知多少。
沙武腦筋急轉答道:「家師遁跡銷聲,早已離開江湖,不問世事,實不宜相告。亅陸劭風見狀,也沒有相迫,只感奇怪地道:「少俠武功高絕,何故傷重若此?亅沙武謊道:「家門不幸,為爭取祖師秘典傳承之位,遭功力相約的同門師兄狠下毒手。亅陸劭風露出不可置信的驚嘆神色道:「少俠門派人材輩出,令師必當是出世高人,擁此實力而能甘於平淡,不動凡心,此等修行陸某自愧不如。亅三兩句說話便把身世隱住,不愧是能說慣道,靠一張咀巴生活的小鎮嚮導。
沙武反客為主道:「陸前輩難道便是消失江湖的武神宮陸劭風武神?亅陸劭風不置可否道:「神宮不在,何來武神!只是一句稱呼,少俠若不嫌棄,一聲陸兄便可。亅能當上十年一界的武神,功力必在仙界之上。沙武自幼相隨,原本遙不可及的仙界武功,卻是伴隨他成長的養分。陸劭風自沙武父母遇害,便一直潛伏古煤鎮,暗中把沙武培育成人,把自己一身武功傾囊相授,毫不保留。能夠重遇六老,是意想不到的,遇上年輕的六老,更是多了一份親切,大大拉近了年齡階級的先後輩差異。讓沙武立即想通的一件事,便是六老的失蹤,應當是有其特別原因,以他武神的級數,縱然年邁,也絕非一般武者能夠對付。沙武隨即放下心頭大石,抺去了多日來對六老安危之擔憂。
數天沒有進食,沙武肚子傳出一下納悶,陸劭風笑道:「時候不早了,不若由我作客吧!不知為何總覺得跟少俠曾在哪裡見過面,感覺相當熟悉,但到這刻少俠也不肯相告名字,實是見外。亅沙武忙答道:「有所怠慢,還請見諒,小弟凌武,陸兄請多指教。亅二人於萬風樓飽餐後,走上繁華的平陽墟,沙武重臨舊地,卻是彷如隔世。街上熙來攘往,好不熱鬧,這是劍祭前後的繁華景象,沙武記起父母失蹤之時正值是劍祭期,便順口問道:「陸兄,令天是什麼日子了?亅六老回道:「五月二十,還有半個月便是劍祭盛典了,居民爭相作最後階段的佈置。亅沙武知道六老見多識廣,當初亦是經六老之口,才取道聖皇山,六老必然知道當中隱秘。這是他跌入時空交錯之地,若能清楚了解聖皇山,沙武便可探尋回歸之途。
沙武遂向六老問道:「陸兄可否知道聖皇山?亅陸劭風神色突然凝重起來,試探道:「凌兄所言的聖皇山,位處山海關北面,人跡罕至,不知何故問起此不毛之地?亅沙武見六老神色有異,暗暗覺得此地必有蹺蹊,而六老定知當中之秘。沙武坦然道:「家師曾言聖皇山乃神仙之境,是修練者必須探尋之地,有緣人當必有奇遇,故好奇一問,陸武神見識淵博,是否可知一二?亅沙武的坦然是基於事實真相,陸劭風的而且確有如沙武的師傅,聖皇山亦是陸劭風的口傳。深深的一口呼吸後,陸劭風嚴肅道:「令師乃出世之人,知道聖皇山不足為奇,凌兄亦是人中之龍,得傳箇中玄機也屬遲早的事。亅沙武不明所以地問:「陸兄此話何解?亅
「恩緣際遇聖皇山,化龍轉鳳始歸返。亅陸劭風續道:「這句話是恩師傳授與我,我亦要口耳相傳延續下去的真言。聖皇山乃靈性之源,不知何時開始,先聖在此間建起聖界殿,將武林間出現過的神功秘典盡皆珍藏此地,但凡有緣人尋得此地,便有機會一窺武學之巔。因地勢之利及神殿的隱密,即使一般人如何找尋,無緣者始終也不得見。過去因種種原因失傳之武學,卻藉以一直完好保存,以待後來有潛質的人傳承下去。凌兄武學造詣之高,絕對是聖界殿的理想對象,只是一切也看恩緣。亅沙武也是首次接觸到聖界殿一地,驚訝地道:「聖皇山上竟埋藏著聖界殿,就如少林藏經閣一樣,有著各種各樣武學秘典?陸兄可是有緣人?亅陸劭風回答:「慚愧非常,陸某雖有緣一探聖界殿,卻如入寶山空手回,秘典上的神功,既新奇又博大精深,只怪自己資質有限,未能參透!若然體悟到當中神功,定能到達聖界級數,恩師便是其中的代表。亅
沙武知道,陸劭風口中的恩師,便是一代武林神話,昔日武神宮宮主曲辰晏。曲辰晏自幼醉心武學,以十三歲之齡成為當時少林達摩堂首座弘祛大師最年幼的俗家弟子,得傳以少林正宗。十八歲已技驚四座,武功直迫其師,二十歲便開始浪跡江湖,四處探求不同武學之源,走偏大江南北,自創了幾套功法,當中包含拳腳刀劍,盡皆成為後世武林最利害的武功。直至三十五歲之時,遊至聖皇山境,得入聖地,盡是世間失傳武學,曲辰晏有如開天闢地的衝擊,久旱逢甘霖,半載後方歸來,人如脫胎換骨,武功已不能與以往相比擬。一般有緣人能練就其中一套秘典的任何一招半式,已令他有傲視同群之能,相傳曲辰晏在秘境之內吸收了兩套完整的武學,是得進聖界殿的唯一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江湖之中已難尋敵手。曲辰晏年紀輕輕已進入武學化境,卻不因此自傲,相反開立了曲劍門,把一身上承傳授下來,希望有人能跟自己一樣有上窺至道之能,曲劍門很快成為武林中舉足輕重的教派,終被朝廷納入編制,化身成護國神教武神宮。
怎樣才能返回屬於自己的時空,沙武完全摸不著頭腦,但一切皆發生在聖皇山境地,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再探聖皇山,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去意已決,沙武雖萬般不捨,卻不得不跟剛重聚不久的陸劭風告別。陸劭風把安放於木箱中的未果,一拼交到沙武手中。一直送行至東門,武者的惺惺相惜,以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令陸劭風臨別一番小心祝咐:「今日一別,未知是否有緣再見,沙兄好自為之,聖皇山乃神聖之地,不可強求,若緣份未至,也別氣餒,以沙兄弟的功力,只是如虎添翼吧!不論結果如何,也望沙兄弟能以一身武功,助中原武林對抗奸邪,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天下萬幸矣。亅沙武初到這過去的時空,一切對他相當陌生,難得遇上故人,現在也臨別在即,心裡如同身於茫茫大海,沒有依歸,人生也好像失去了目標。沙武茫然問道:「聖皇山如此廣闊,哪裡才是聖界殿?亅陸劭風玄之又玄道:「緣來時,眼界自開,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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