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一同望向無缺道:「沙兄遺留之物,並不屬此地,不應跟聖殿同埋此地。當日與你力拼之後,自己也抵受不了衝擊昏倒於地,醒來才發現它並沒有跟隨而去。沙兄往後何去何從不得而知,歸還無望,故把它安置在此,望他日能物歸原主,今天沙兄趕及回來領回配刀,法空願望成真,心願已了。」沙武提氣輕身,一下躍動,人頃刻之間手已重握在無缺身上。運勁一抽,在洞頂拉出一條火花,鏗鏘有聲,人刀合一重回地上。這一別廿載的摰友,沒有被歲月磨蝕它的鋒利,感覺如同昨日。興之所至,沙武刀意甚豐,隨心揮刀舞動,帶起一陣勁風,把四周花草吹得東歪西倒。那純粹的抒發,並不屬於任何武學,不帶殺意也不帶仇恨,渾然天成。沙武從感悟而獨創一格的刀招,受無缺重逢觸發,一下子傾瀉出來。這套刀法帶起一室刀劍共鳴,就連洞頂的滅世也暗白抖動,刀身附近的洞壁也漸見裂痕。在沙武這套刀法功得完滿的同時,滅世迫爆出洞壁破石而出,重重墜落於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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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歷經三代千錘百煉的神兵,當年損傷了無數欲與之匹配的武林高手,令它喪失了縱橫天下的資格。被塵封於此數十寒暑,卻不減它的鋒芒,墜地無聲直把半截刀身沒入黃土之下。可能是沙武拔出無缺之時,勁力爆裂了滅世旁邊洞壁令它掙脫枷鎖,更大可能是它有感此地即將面臨的厄運,不甘就此了其一生而發出的抗迫之力。法空若有所思望著這把曾與之共渡聖界殿多年的絕世神兵,雖沒言語,沙武好像明白法空所思問:「前輩是否打算與它並肩而行?」法空搖頭道:「此刀經三代人打造,灌注了三種不同的性格,以致劍魂複雜,自身未能兼容,傑傲難馴。今非昔比矣,它當年戾性已不復再,能否找到與空人刀合一之輩不得而知,但它已沒有擇人而噬的霸道。若能重見天日,有可能為我中土添加一分助力,也未嘗不是美事。」說罷右手一揚,一道勁力直撲滅世,把它從地上抽出,直收入他那揚起之手中。這隔空馭刀的功力,是聖界殿內其中一套秘典。沙武也曾經嘗試未果之功,今日得見,大開眼界,足見法空功力之高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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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持刀,左手輕撫刀身,口中開始唸誦經。沙武雖不諳佛法,但浸淫在法空那平和的佛音之中,他有種說不出的舒暢平靜,這短短時間內,他有如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把自身以外的一切忘卻,世間所有繁瑣也給拋諸腦後。不知過了多久,法空佛音驟停,徐徐垂下滅世,把它橫伸向沙武道:「此刀凶性盡去,已不難尋找知音,它本不屬此界,不應同埋黃土,有請沙兄代為保管,帶它重見天日,尋覓有緣之人,開展屬於它自己的故事吧!」法空與滅世之間那種可能是他們相伴多年產生的共鳴,也可能是滅世受法空佛法感悟,沙武看到他們的人刀合一獨有的光流。要尋知音者,眼前人便是,故沙武好奇問道:「前輩跟它已生無邊默契,若要尋主,非前輩莫屬,為何不自帶於身,發揮它應有之力?」法空回道:「貧僧自入空門,四大皆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身外之物已無所作為。異日若戰魔赤袍不敵,也不致於把它拱手相讓,失卻如此重要的中原秘寶。」法空此話有如臨終托孤,那一去不返的豪情令沙武頓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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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空所言甚是,中原武林豪傑武功再高,即使對戰焦際古,也無必勝之心,別說是韃子神話魔赤袍吧。但若說中土還有誰人有資格硬撼此魔者,眼前法空必然佔一席位。沙武無奈,只好接過滅世,在法空的引領下,走向河道的盡頭處。兩人雖久別重逢,途中卻是不發一言,在這國破家亡的亂世下,那生離死別的愁緒,大家心中的沉重可想而知。接近河道盡頭,法空停下腳步,指向旁邊洞壁,一道活門正徐徐開啟。那黑漆漆只容一人通進的入口,便是永別聖界殿之門。法空臨別感言道:「貧僧自入佛門,憚修數十年,自以為已看破生離死別,放下了紅塵中的萬般執着。怎料今天面對別離,竟心有戚戚然,何等可笑!今日一別,後會無期矣,沙兄身懷聖界奇功,今天被貧僧親手毁掉。異日若能把它們廣傳於世,總勝於埋藏此塵封之地數十倍,放下固步自封的執念,才能真正傳承,望兄弟珍而重之。」說罷便轉身揮袖而去。沒有道別,沙武望著法空的背影,感覺蒼涼。亂世之下必有勇夫,眼前正是捨身之人。今天還能苟且偷生,正是這班置生死於道外的英雄豪傑,以無數生命換取的結果。在他們面前,沙武頓覺自己的渺小,黯然沒入出口之中,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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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赤袍此刻正進駐雁門關外三里的營地,此關自黑帥鎮守,便固若金湯,韃子久攻不下,死傷無數。得知魔君來犯,原本在居庸關的白帥也借調同守此關。中原兩大頂尖並存,可想而知貴為韃靼至尊魔赤袍的出現,是何等壓力。這亦是黑白雙帥的首次合作,雖同為朝廷辦事,但二人屬於競爭對手,銀帥年事已高,兩年後必然引退,他們其中一人將會取而代之,成為最高權力的核心。朝廷中必然的派系鬥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當然小不了位處權力頂峰的雙帥份兒,但表面上大家必恭必敬,深藏而不露。今天在國家大義之下聯手,是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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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赤袍舟車勞頓,花了整整半個月到達此地,卻沒有給自己休養的時間,反而立刻召見當場臨時的指揮將帥,韃子五臣將之一的干布了解軍情。
干布:「魔尊比預計時間早上三天到達,未能及時恭候,請恕末將之罪。」
魔赤袍:「此關已攻多時,卻仍未能動搖半分,我軍已耗損不小,不容再拖延下去,敵關何人守城?」
干布:「原本鎮關將領為黑帥,八天前白帥也到臨同場指揮,末將知道魔尊已在路上,故不欲妄動,靜待總帥臨場指揮。」
魔赤袍:「哈哈⋯有趣,中原只死剩幾個如此級數的高手,今天若攻下此城,便能同時消滅其中之二,重創中土原氣,入主中土之期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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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二帥能獨當一面,功力之深厚,不容質疑。今天二人聯手鎮關,震撼整個武林,人人也在討論世間上是否真有人能敵得過他們的合擊。強如焦際古,也說過中原只有黑白二帥最難應付,幸好中土強者已無剩幾人,分散了他們的力量,否則他們有日聯手,此城必不可攻。今天魔赤袍卻悍然無懼,信心滿滿直搗這個難關,到底他的絕世修為到達什麼層次,實在難以估計。更難估計的是他一到達便立即揮軍兵臨城下,黑白二帥同在城樓之上,首次見識到魔帥真身,二人也暗抽一口涼氣。黑帥曾有對戰焦際古的經驗,若說焦君氣勢有如千丈高山,那魔赤袍便直如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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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城池一般以先鋒兵營先行,這班通常是視死如歸的士卒,攻擊力薄弱,只為削弱守城兵箭力以為後來前鋒殺出血路。沒有戰爭經驗者,也知道這群領頭者必然是九死一生的炮灰。從軍者個個欲爭取表現,提升軍中地位,以令自己擺脫這最低下階層的先鋒兵營之列。魔帥反其道而行,一馬當先帶領著先峰兵立於城下。一般位處這個距離,守城兵已箭如雨下抵擋,令敵方難以寸進。但來犯的領頭者並非一般炮灰級的先鋒兵,這級數的高手,遙距箭攻只會徒然浪費力量,故黑白二帥也沒有下令發箭。用兵之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魔帥壓境之下,就連頭鼓的本錢也打不響,貿然發動不收成效的攻勢,只會挫減軍中士氣,百害無一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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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赤袍右腳翻起,繞過他座上馬頭,身形一側,便從座騎左邊落地。那瞬速而流暢的動作,不帶半分做作,卻是霸氣異常。腳踏實地,有如平地一聲雷,與下馬時那種輕柔飄逸顯得格格不入。座騎在魔赤袍著地一刻的同時抽起上身,只以後腿站立發出沉厚的嘶叫聲,一人一馬的氣勢,令身後一眾韃軍無不歡呼喝采。反觀城樓上的中原將領,個個鴉雀無聲,那原來僅有的士氣也給掃蕩得盪然無存。魔帥左手一揚,那震耳欲聾的呼喊聲立止,就連身旁座騎也像是看懂主人手號,立時回復原本四腳站立姿勢。兩軍對峙,萬人空巷,卻只有風吹草動之聲。時值正午,烈陽高掛,卻令人感覺不到他存在應有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魔赤袍的冰冷,守城軍無不感血氣與呼吸不暢,面色灰白。反觀韃軍個個紅粉菲菲,其一是他們本生長在漠北冰冷之地,慣於極地嚴寒,其次是對領軍者的絕對信心,令原本送死的先峰兵也戰意激昂。長此下去,雁門不戰自潰,黑帥開口打破僵局:「雁門重地,今日由我黑白二帥聯守,擅闖者只有血染城下,死傷枕藉一途。」魔赤袍冷笑道:「兩國相爭,死傷難免,既然付出了無數生命代價,若輕言放棄,豈不是更為不值,那如何面對為國戰死的英雄好漢?本座今天出關前來,正是為免無謂死傷,為逝去的英魂完成未了心願,若不想血染雁門,何不大開城門,本座保證不殺一人,雁門日後作息如常。」白帥回道:「痴心妄想,你今日的出現,只証你除了焦際古之外,已無可用之人矣。」魔赤袍反問:「那中土還剩什麼?你們盡出的武神,十之八九已在黃泉路上,我看中原就只剩下你們二人還有半分抗力,今天才能大家聚首此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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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為此攻防戰損失慘重,故此雁門之戰事關重大,是兩國僅餘至強之爭,除戰略重地之外,此關成敗對士氣的形響,絕對是雙方勝負關鍵。魔赤袍昂首闊步,向前踏進三步,這動作觸動了守城軍的神經,其中一個如箭在弦的箭衞士,緊張得手一鬆,蓄勢待發的利箭如飢渴的猛獸撲射而出。能成為城樓上的箭衛,自然是千中挑一的神射,只見利箭橫空越過城門外的上空,精準勁射向魔帥腦門。噗的一聲,那箭貫腦而出,直插魔帥身後黃土。事出電光火石之間的突擊,別說中土士兵,就連韃兵也呆若木雞,不敢相信,魔帥軀體一軟,倒於地上。就在同一剎那,傳出城樓上士兵的呼叫之聲,那卻並不是一擊得手的高呼,而是有人倒下的呼救聲。剛才發箭的衛士,眉心插著利箭倒在地上,返魂乏術。那箭尾的青藍令毛,是白箭麾下箭衛的箭色,明顯是那箭衛士剛才僅發的一箭。回看城下的魔帥,竟毫髮無損不倒如山地立於原地,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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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魔帥身後原本驚恐萬狀的韃兵也不明所以,但見主帥安然無恙,軍心重振。黑帥目不轉睛望著魔帥,口中卻向身旁白帥道:「傳言魔君擅於精神大法,能操控敵人身心靈,今日得見,所言非虛。白帥以驚人目力見稱,是否能看到什麼端倪?」白帥是少數曾修練精神大法之中原武俠,奇門遁甲以至術數命理無一不通。他的灰藍雙目,並非與生俱來,是他少年之時受高人傳授天眼通所至。剛才魔君的一舉一動,完全收在他眼𥚃,當中還有不可告人之秘,是故他只說出事實的部分道:「魔君在箭發之際,右手指間一彈,那支勁箭便受氣機牽引回彈,反插向發箭之人。不知你看到什麼,這確是我眼中所見。魔君指頭之間發出的勁道之大,直把利箭破開,箭頭插於城牆之下,剩餘插入箭衞士頭上的只是箭的後半段而已。」黑帥聞言探頭往下看,那前半截箭頭果然插於城牆之下。黑帥驚訝的不只是魔君的異能,白帥驚人的目力也令他心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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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帥此刻再踏前三步,城樓上的箭衞個個小心翼翼,生怕錯發一箭而喪命。魔帥如利箭般的眼神望向白帥,白帥如遭雷殛,全身一震,同時聽到魔君放話:「看來只有白帥有此眼光,得見本座舉動。你是我平生僅遇第二個不受精神大法所擾之人,有趣有趣。」面對強敵,魔君視為樂事,處之泰然,相反白帥被死亡氣息籠罩,感覺天淵之別。但他與黑帥乃士氣之所在,不論來犯者是何許人,不論勝算高與低,他的責任便是穩住軍心。保持一向處變不驚之色,反向魔君道:「旁門左道的障眼之法,既知在本帥法眼之下無所遁形,還敢在此撒野,乃是自討沒趣。何不在你們死傷枕藉之前,速速遠離此地,免卻無謂死傷!」魔帥點頭,語出驚人道:「白帥所言甚是,這是難得跟本座意見不謀而合。」在場者無不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只聽到魔帥一聲令下:「退兵」韃軍雖心存疑惑,但也迅速調整軍備,井井有條分批慢慢後退。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卻沒有舒緩守城軍緊張的氣氛,韃軍雖退,魔君尤在。他口說退兵,身體卻很誠實,站著不動如山。中原軍此刻雖以萬敵一之勢,壓力之大不減當初,這一人城下的詭異場景,也沒有人敢輕言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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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韃軍已絕塵而去,只剩漫天飛揚的黃沙。城樓上下,每個人也像是被點穴一般凝住,若然有瞎子經過,也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黑白雙帥正糾結是否進攻之際,魔帥那沙啞之聲再響:「此城下已退兵,非常安全,二帥若真不欲見血流成河,何不下來見見真章?就只我們三人,死傷有限,若我戰敗,心服口服,便此退去,有生之年再不犯境,意下如何?」魔帥提出的並非建議,在這種絕對優勢的環境之下以二敵一,不論是環境地形以至援兵,中原軍必然完勝。若此戰獲勝,即解中原之圍,保享太平盛世,如此算盤,只有一個選擇而矣!二帥交換眼色,一躍而起消失城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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