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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天搶人的掙扎原來如此可笑。涼冰見識到了,當她看凱莎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吊點滴,睡得很安詳,涼冰卻看到了千瘡百孔。究竟是打針吃藥才讓凱莎可以安穩入睡,還是因為感覺到時日不多,所以越睡越多。涼冰一人站在閉眼的凱莎面前,父母不在,鶴熙也不在,更沒有多餘的人來打擾。剛下課總是黃昏,她穿著制服揹書包,視線就一直沒離開過凱莎,好像想用意念喚醒她,但也不願她在這裡清醒,她姊姊不是會躺在這裡聽天由命的人。
一步向前,走向凱莎一步所用的勇氣是外人難以想像,窗外模糊的殘陽引人胸口發痛,涼冰沒有說話,捏緊書包背帶,凝望凱莎被夕陽染紅的瘦弱身形,涼冰還沒崩潰,也許是她不斷在心裡說這不是她姊姊,但也不得不接受,這是她姊姊,她愛的人,為什麼她愛的人會變成這樣?涼冰想不明白,難道就是這份畸形的愛害她的?對一個女人的慾望?破壞倫理道德?涼冰眼眶泛淚,原來最痛的刑罰不是自己受到多大的苦難,而是那些罪過降臨到她最在乎的人身上。
對不起……涼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道歉,但是不停默念,越靠近凱莎就說越多,直到她彎腰,她們的臉距離不到幾公分,凱莎卻醒了。什麼時候不睜開眼,偏偏這時候跟她四目交會,琥珀色的眼珠映著火紅,她其實也在抗爭自己的命運,是諸多無奈,命運無情,風往哪吹,她們就往哪倒。所以她對她妹妹此刻的舉動是沉默,幾秒後,涼冰轉身要逃,凱莎叫住她。
『涼冰,妳可以正常一點嗎?』
此話一出,涼冰終於不能停住眼淚,分崩離析了,粉身碎骨了,僅一句話。可惜,涼冰這時太年輕,她所聽到的只是表面令自己心碎的否定,還是從心愛的人口中。殊不知,凱莎的表情也很難過,她知道她這麼說,她一定會恨死她,就像鶴熙恨自己一樣,可是凱莎認定這條路太艱苦了,妳們不要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折磨比死還可憐,不要走。
涼冰仰頭,想讓眼淚流快一點,趕快流完就結束了,但現實是,只要她還活著,她永遠都不可能不為凱莎哭。然後該死的,一秒不差的,鶴熙也是剛下課,開門見了這場景,涼冰淚流滿面,凱莎也是。一見鶴熙,涼冰大吼,猛力推門,狂奔出醫院。
『鶴熙、鶴熙,拜託妳跟著她,不、不要讓她做出什麼蠢事。』
凱莎不能太激動,鶴熙上前扶住她,聽她虛弱的聲調,她握住她的手,實是沒什麼力氣,鶴熙萬分心疼,她太了解凱莎了,立刻答應她,妳說什麼我都答應。
真的遍體鱗傷了,體無完膚了。
涼冰不是第一個到車禍現場的,即便她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十字路口;涼冰也不是第一個被通知去醫院的,即便她擔心得要命,雙手發抖。更可悲,她是深夜時分,偷偷溜進醫院,還要跟護士套關係眉來眼去,那是一種出賣,涼冰無所謂,反正十幾年來也是這樣出賣自己。因為涼冰沒辦法在白天的時候,跟其他師長學生,用最可笑的身份去探望薔薇。所有的事,她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經過多少小時的手術才撿回性命,昏迷不醒一天一夜,薔薇的媽媽哭得傷心欲絕,杜卡奧怒火滔天,要人調查清楚薔薇這四年來都在做什麼,這一台重型機車到底是怎麼回事?早就沒有住在宿舍又是誰隱瞞了?杜卡奧的怒氣最後轉移到他妻子身上,出這麼大的事,居然隻字未提,好大的膽子,他差點要在醫院發火,是被醫生阻攔。
身為將軍的女兒,絕對是隨時有護衛在病房外守著,涼冰很有耐心,就趁他們交班,去外頭抽菸時悄悄溜進去,有點好笑,見女朋友要用這種方式,防賊似的。涼冰苦笑,她還笑得出,也只能笑,不然會哭死在廁所。這間病房多豪華就不用說了,薔薇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只剩下呼吸,她媽媽躺在另一張床上是累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祈禱她唯一的女兒醒過來,涼冰在昏暗的燈光下只看了薔薇的媽媽一眼就不敢看了,胸口的劇痛猶如巨石壓過。轉頭盯著滿身傷的薔薇,眼淚是一滴也流不出來,她沒資格啊。回想過去,不管自己多晚回公寓,薔薇的眼睛都是睜開的,就等她,她的執著堪稱她此生見過之最,也許就是如此,涼冰拿她的風衣蓋上薔薇,也許就是如此,那一晚以後。涼冰一語不發,彎腰,兩人近在呎尺,但涼冰永遠也不會知道薔薇那時嘴唇的溫度。
『涼教授。』
涼冰這次沒有逃,也逃不了。所以她慢慢走,用黑髮掩蓋側臉。薔薇的媽媽對涼冰的感受太複雜,以至於太多話說不出口,就望著涼冰走。天意,薔薇隔天早上就醒了,薔薇第一眼看到媽媽哭得不成人形,她只剩無盡的對不起。
陽光透窗照進病房,醫生來檢查,並且也通知杜卡奧。媽媽在檢查的過程中數度問她發生什麼事,薔薇堅持不說,直到涼冰突然出現,好端端的站在房門口,笑容依舊,從容的神態。薔薇試圖保持冷靜,但無法不瞪她,在即將爆發的火山面前,涼冰走上前,好似無畏生死了,但其實涼冰怕得要死。
『妳去哪裡了?』
沉默許久,薔薇才開口。
『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然後涼冰的風衣就落在地上了,薔薇無視媽媽在場、醫護人員在場,不管身上的傷勢,點滴還插在血管裡,那一個巴掌是忍了涼冰多少日子,一個還不夠,第二個、第三個是她痛得站不穩要跌倒,媽媽抱緊她,安撫她。薔薇徹底失控,在病房歇斯底里,多少難聽的話都說出口,涼冰被薔薇打一個耳光就退一步,她是不忍,真的捨不得看,發紅雙眼聲淚俱下,涼冰想說對不起,但沒有機會,外頭的隨扈拉她出去。薔薇哭得相當淒厲,尖叫,就算有門阻隔也擋不住她對一個人的絕望,誰來給她一把刀,我他媽現在殺了妳……每一滴淚都碎在涼冰的風衣上。
「被男人幹到了?爽嗎?」
碰!
「妳他媽的閉嘴啊!」
薔薇怒不可遏,她不會隨時帶刀,是雙手掐住涼冰的脖子壓她到一旁的電線桿上。
診所的護士見狀,快步上前勸阻,薔薇還想用力,但現實的情況是,她做不到-我告訴我自己我要往前走,所以我用盡全力往前走,可是我知道妳在身後孤單一個人,我還是想回頭,我還是想回頭看看妳啊。
「咳、咳,薔薇……妳、妳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妳看清現實吧……妳是被我騙,妳只是……」
「涼冰!打開妳的耳朵聽清楚,我告訴妳,我杜薔薇從來就不是同性戀!我他媽從來都不是!我那時候只是很愛妳而已,我那時候只是很愛妳而已!」
這一吼真的累了,十年來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吼聲,這一刻的渲洩是終結,四目相交,眼中的恨意有多深,連毫無關係的旁人都感覺得出,何況是當事者的涼冰。不過涼冰這時感受更深刻的,是薔薇的雙手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用力。眼淚是想都不用想,涼冰的手抓著薔薇的手,那不是抵抗,是我太了解妳了,但是不要,薔薇,太遲了,妳愛我這種人做什麼?
薔薇睜大眼睛,眾目睽睽之下,鬆開掐緊涼冰的手,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誰都不會想到,涼冰竟然舔起她的手指,又吸又含又咬,毫無羞恥心,模樣是極其色情魅惑妖嬈,見了誰就勾引誰,妳說的,我是。只要是妳說的,我承認,只要是妳。一旁的護士看得目瞪口呆,薔薇真的受夠了,為什麼要這樣?妳為什麼要這樣……
心痛到極點,當她們不知何時,不知身處何地,赤裸相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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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天抢人的挣扎原来如此可笑。凉冰见识到了,当她看凯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吊点滴,睡得很安详,凉冰却看到了千疮百孔。究竟是打针吃药才让凯莎可以安稳入睡,还是因为感觉到时日不多,所以越睡越多。凉冰一人站在闭眼的凯莎面前,父母不在,鹤熙也不在,更没有多馀的人来打扰。刚下课总是黄昏,她穿着制服揹书包,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凯莎,好像想用意念唤醒她,但也不愿她在这裡清醒,她姊姊不是会躺在这裡听天由命的人。
一步向前,走向凯莎一步所用的勇气是外人难以想像,窗外模煳的残阳引人胸口发痛,凉冰没有说话,捏紧书包背带,凝望凯莎被夕阳染红的瘦弱身形,凉冰还没崩溃,也许是她不断在心裡说这不是她姊姊,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是她姊姊,她爱的人,为什麽她爱的人会变成这样?凉冰想不明白,难道就是这份畸形的爱害她的?对一个女人的慾望?破坏伦理道德?凉冰眼眶泛泪,原来最痛的刑罚不是自己受到多大的苦难,而是那些罪过降临到她最在乎的人身上。
对不起……凉冰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道歉,但是不停默念,越靠近凯莎就说越多,直到她弯腰,她们的脸距离不到几公分,凯莎却醒了。什麽时候不睁开眼,偏偏这时候跟她四目交会,琥珀色的眼珠映着火红,她其实也在抗争自己的命运,是诸多无奈,命运无情,风往哪吹,她们就往哪倒。所以她对她妹妹此刻的举动是沉默,几秒后,凉冰转身要逃,凯莎叫住她。
『凉冰,妳可以正常一点吗?』
此话一出,凉冰终于不能停住眼泪,分崩离析了,粉身碎骨了,仅一句话。可惜,凉冰这时太年轻,她所听到的只是表面令自己心碎的否定,还是从心爱的人口中。殊不知,凯莎的表情也很难过,她知道她这麽说,她一定会恨死她,就像鹤熙恨自己一样,可是凯莎认定这条路太艰苦了,妳们不要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折磨比死还可怜,不要走。
凉冰仰头,想让眼泪流快一点,赶快流完就结束了,但现实是,只要她还活着,她永远都不可能不为凯莎哭。然后该死的,一秒不差的,鹤熙也是刚下课,开门见了这场景,凉冰泪流满面,凯莎也是。一见鹤熙,凉冰大吼,勐力推门,狂奔出医院。
『鹤熙、鹤熙,拜託妳跟着她,不、不要让她做出什麽蠢事。』
凯莎不能太激动,鹤熙上前扶住她,听她虚弱的声调,她握住她的手,实是没什麽力气,鹤熙万分心疼,她太了解凯莎了,立刻答应她,妳说什麽我都答应。
真的遍体鳞伤了,体无完肤了。
凉冰不是第一个到车祸现场的,即便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十字路口;凉冰也不是第一个被通知去医院的,即便她担心得要命,双手发抖。更可悲,她是深夜时分,偷偷熘进医院,还要跟护士套关係眉来眼去,那是一种出卖,凉冰无所谓,反正十几年来也是这样出卖自己。因为凉冰没办法在白天的时候,跟其他师长学生,用最可笑的身份去探望蔷薇。所有的事,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经过多少小时的手术才捡回性命,昏迷不醒一天一夜,蔷薇的妈妈哭得伤心欲绝,杜卡奥怒火滔天,要人调查清楚蔷薇这四年来都在做什麽,这一台重型机车到底是怎麽回事?早就没有住在宿舍又是谁隐瞒了?杜卡奥的怒气最后转移到他妻子身上,出这麽大的事,居然隻字未提,好大的胆子,他差点要在医院发火,是被医生阻拦。
身为将军的女儿,绝对是随时有护卫在病房外守着,凉冰很有耐心,就趁他们交班,去外头抽菸时悄悄熘进去,有点好笑,见女朋友要用这种方式,防贼似的。凉冰苦笑,她还笑得出,也只能笑,不然会哭死在厕所。这间病房多豪华就不用说了,蔷薇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只剩下呼吸,她妈妈躺在另一张床上是累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祈祷她唯一的女儿醒过来,凉冰在昏暗的灯光下只看了蔷薇的妈妈一眼就不敢看了,胸口的剧痛犹如巨石压过。转头盯着满身伤的蔷薇,眼泪是一滴也流不出来,她没资格啊。回想过去,不管自己多晚回公寓,蔷薇的眼睛都是睁开的,就等她,她的执着堪称她此生见过之最,也许就是如此,凉冰拿她的风衣盖上蔷薇,也许就是如此,那一晚以后。凉冰一语不发,弯腰,两人近在呎尺,但凉冰永远也不会知道蔷薇那时嘴唇的温度。
『凉教授。』
凉冰这次没有逃,也逃不了。所以她慢慢走,用黑髮掩盖侧脸。蔷薇的妈妈对凉冰的感受太複杂,以至于太多话说不出口,就望着凉冰走。天意,蔷薇隔天早上就醒了,蔷薇第一眼看到妈妈哭得不成人形,她只剩无尽的对不起。
阳光透窗照进病房,医生来检查,并且也通知杜卡奥。妈妈在检查的过程中数度问她发生什麽事,蔷薇坚持不说,直到凉冰突然出现,好端端的站在房门口,笑容依旧,从容的神态。蔷薇试图保持冷静,但无法不瞪她,在即将爆发的火山面前,凉冰走上前,好似无畏生死了,但其实凉冰怕得要死。
『妳去哪裡了?』
沉默许久,蔷薇才开口。
『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然后凉冰的风衣就落在地上了,蔷薇无视妈妈在场、医护人员在场,不管身上的伤势,点滴还插在血管裡,那一个巴掌是忍了凉冰多少日子,一个还不够,第二个、第三个是她痛得站不稳要跌倒,妈妈抱紧她,安抚她。蔷薇彻底失控,在病房歇斯底里,多少难听的话都说出口,凉冰被蔷薇打一个耳光就退一步,她是不忍,真的捨不得看,发红双眼声泪俱下,凉冰想说对不起,但没有机会,外头的随扈拉她出去。蔷薇哭得相当凄厉,尖叫,就算有门阻隔也挡不住她对一个人的绝望,谁来给她一把刀,我他妈现在杀了妳……每一滴泪都碎在凉冰的风衣上。
「被男人干到了?爽吗?」
碰!
「妳他妈的闭嘴啊!」
蔷薇怒不可遏,她不会随时带刀,是双手掐住凉冰的脖子压她到一旁的电线杆上。
诊所的护士见状,快步上前劝阻,蔷薇还想用力,但现实的情况是,她做不到-我告诉我自己我要往前走,所以我用尽全力往前走,可是我知道妳在身后孤单一个人,我还是想回头,我还是想回头看看妳啊。
「咳、咳,蔷薇……妳、妳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妳看清现实吧……妳是被我骗,妳只是……」
「凉冰!打开妳的耳朵听清楚,我告诉妳,我杜蔷薇从来就不是同性恋!我他妈从来都不是!我那时候只是很爱妳而已,我那时候只是很爱妳而已!」
这一吼真的累了,十年来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吼声,这一刻的渲洩是终结,四目相交,眼中的恨意有多深,连毫无关係的旁人都感觉得出,何况是当事者的凉冰。不过凉冰这时感受更深刻的,是蔷薇的双手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用力。眼泪是想都不用想,凉冰的手抓着蔷薇的手,那不是抵抗,是我太了解妳了,但是不要,蔷薇,太迟了,妳爱我这种人做什麽?
蔷薇睁大眼睛,众目睽睽之下,鬆开掐紧凉冰的手,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谁都不会想到,凉冰竟然舔起她的手指,又吸又含又咬,毫无羞耻心,模样是极其色情魅惑妖娆,见了谁就勾引谁,妳说的,我是。只要是妳说的,我承认,只要是妳。一旁的护士看得目瞪口呆,蔷薇真的受够了,为什麽要这样?妳为什麽要这样……
心痛到极点,当她们不知何时,不知身处何地,赤裸相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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