歛紅坊的公演很快到來，天還未央，九嵐就換過華服，頂著完妝，不著聲響的離開。兮月這才悠悠轉醒，也顧不得腦瓜子混沌與肌肉痠疼，扯著嗓子大把化雨給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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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化雨詢問，兮月連忙斥聲指使化雨準備妝碟，要來服侍，打過銅鏡梳釵，直接再臥床上打理起自己的模樣，這本該是閨女們的私密時光，化雨本想避諱，腦海中又浮現未達成九嵐約定的下場，嚇得是寸步不敢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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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兮月妝點完畢，那也是兩刻鐘過後，化雨強撐著快睜不開的雙眼，窗外的夜色都還沒入光，暗自感嘆弄花以上的藝女全是不容易。見化雨半夢半醒，兮月喊他來床榻邊，再鼻唇間抹上兩條熱辣紅水，刺激的香辛染過鼻腔，一下就讓化雨飆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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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哈——哈——咳咳咳噁……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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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腦用的，我幫你上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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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上妝？」嗆辣止不住眼角淚滴，化雨帶著哭腔想起昨日種種，拗不過兮月的楚楚可憐，才被坑蒙拐騙地換身女裝去取點伙食，在這滿是女人的世界裡，自己就是地位最卑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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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怎麼能錯過老桑的戲！你要隨身照顧我，也只能上妝了吧！」兮月身上潛藏最可怕的武器，就是那張天真稚嫩的臉，化雨竟沒有更好的說詞反駁。「就當作陪我看一場免錢的表演，這可是賺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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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摸摸鼻子，對錢財至上的歛紅坊來說，這還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這麼誘人的邀請，化雨沒有必要推辭，雖然代價有點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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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嘿嘿！你就當作是臨時服侍我的貼身侍女吧！」兮月勤快地在化雨臉上飛墨，乾淨俐落地雕塑化雨面容的線條，輕快地邊哼著小曲。「昨天老桑肯定過我的妝容技術了，只要你不開口，肯定不會讓人發現！雨、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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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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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簡潔地回應，閉起眼睛，不做任何表情地給兮月上妝，這都是昨日慘痛教訓換來的經驗。他能感覺到兮月的纖指在皮膚上按壓、塗抹，兩人貼近異常，甚至被垂過的劉海輕輕摩娑搔癢，腦海裡盡是昨日心懷抗拒而不斷掙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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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妝！嘻嘻！」不消一刻鐘，兮月已經塗抹完妝，她遞給化雨銅鏡，示意他轉身髻髮。化雨沒有什麼身分地位，飾品不到兮月那般雍容華貴，盤過幾圈髮，差幾根小釵就能完事。「好啦！這次快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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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縱然再怎麼漂亮的裝飾，仍舊欺騙不了自己男兒身的事實，他壓抑下胃中反動的情緒，選擇相信九嵐與兮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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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接下來，雨晴，去幫我尋根木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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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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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喔好。』要說『好的，兮月姐姐。』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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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兮月姊姊。」化雨壓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只怪自己當初在巫峽對九嵐囂張任性過一回，現在通通還給她的老相識，天道有輪迴。他從自己的竹簍裡摸出木材，現場就能削出一根量身打造的直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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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通明，兩人整頓完畢，稍加排演一下，便動身準備享用早膳。化雨人高頭大，跟在身形矮小的兮月後邊仍舊有些突兀，所幸接連路過幾名藝女都沒有當做一回事。兮月好歹也是個弄花身分，知曉過排演時中毒的消息，藝女們紛紛前來請安，看上去是她底下的采瓣藝女，也沒過問化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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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過後，兮月一邊講解著歛紅坊先後用膳的規矩，一邊領著化雨至迎賓大殿。原來昨日化雨盛的膳食，那都是給采瓣以下分批食用的，菜冷得快、飯也生硬。而弄花以上的早膳，會跟坊主一起享用，不能出聲交談、不能輕蔑儀態、不能逾越禮數，因此等會兒的迎賓大殿內用膳，化雨必須時刻站在兮月身後，甚至不能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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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會幫你順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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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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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明白，兮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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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兮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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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門敞開，一長桌子豐盛的食物擺置盡頭，螯蝦、魚頭、螺貝、水菜，濃厚的海洋腥氣撲來，這是化雨二十出頭從未見過的海產拚桌，庸才肉眼便能看出全部都非凡品。長桌兩邊弄花盡數坐定，而盡頭的主位卻還一直空缺，想必那是白玉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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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拄著木拐，揀過靠近門口的位置盤下，在這個勢利的世界裡，不能勞動即喪失價值，若不是仍有個弄花頭銜，恐怕連早膳都沒有她的份。化雨識趣地蜷縮到最角落站直，作為一個下人該認份的，就是等自己主子用完餐點，然後搖尾乞憐自己能夠獲得一點施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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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很穩很平靜，就像不過風塵的黑暗叢林，化雨深知，饒有一點風吹草動，潛伏其中的猛獸就會爭個你死我活。他處在最幽閉的角落裡，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自以為還沒暴露，卻不時接到長桌前段拋來的兇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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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身著一襲黑衫羽衣，卻時時反射著身旁的光線，如同龍麟冑甲，幾條金紋絲帶繞過她的身軀，順著身形收攏觀眾視線，頭頂黑冠髮飾，搭上那凌厲的琥珀瞳仁，還真有幾分常勝將軍的氣魄，一個眼神都能把人瞪死，而現在那個目標正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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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照兮月所說，九嵐現在的位置可是十來人之下，周遭的藝女想必不是伏御層級，就是接著即將排戲的角色。化雨很快掃視九嵐周圍，對坐那名書生，想必即是與九嵐對戲的面白，她一頭整理得乾乾淨淨不落髮絲，即使頭捆書生髮帶，仍少不了穿過幾個銀白簪的華麗，更別提那髮帶圖案全是金紋刺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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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側臉很美，美到有那麼一瞬間，化雨以為自己在細數她的眼睫。直到一聲宏亮的通報才將他拉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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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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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盡頭那一側的拉門劃開，所有藝女全體站立，絲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白玉傾換過一身黃黑佳袍，逼近幾分母儀天下的恩澤，若是外人看去，還以為這歛紅坊是要稱帝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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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主呈首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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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藝女兩列排開，畢恭畢敬地朝白玉傾欠身，若非有這等景象，化雨可能還不相信當初與自己談判三分的那人便是歛紅坊的坊主。他朝九嵐的方向看去，那畢恭畢敬的模樣確實引人生笑，卻不料隨即有個帝王目光注視上身，那是白玉傾的凝視，他只得也乖乖地欠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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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言，白玉傾只比過手勢，便坐下用膳，餘下的藝女分別按照輩分等級接著坐下用膳，整個過程沒發出一點聲音。腥香聞至，化雨感知到腸胃中的怒吼，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整桌食物被藝女們點點蠶食，不得有半點動作，這可堪比人間煉獄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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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慢悠悠地晃起筷子，平穩夾過海鮮，緩緩地放進碗裡，再以幾乎停滯的速度咀嚼吞食。還沒咬過三口，白玉傾就已食畢，而整個《山河世間》表演團隊也不敢落後，放下碗筷就跟著坊主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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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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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心中腹怨，實則快抑制不住自己流脫的垂涎。他見兮月已經盛滿一整碗的蝦肉埋在飯下，想必那是留給自己享用的一份。兮月又夾起一纍螺肉，那白花肉質晶瑩剔透，黏著住化雨正個目光，卻再剛離開玉盤的一瞬間遭人碰掉，啪地一聲摔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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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訕笑，沒有責怪，再次夾起摔落螺肉，直接放進嘴裡嚼食。兩旁的藝女都掛著笑容，也不知道他們安得是什麼心，悉悉碎碎的耳語過。兮月吃得很慢很慢，慢到所有弄花幾乎都用畢早膳，離開迎賓大廳工作去了，她仍在吞食。化雨站到雙腿有些發麻，甚至都快要失去知覺，才盼到最後一位弄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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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難耐，也顧不得是否有兮月示意，化雨就要前去取餐，怎料雙腳剛抬，就一陣酥麻攀升而上，踉蹌走過兩步就摔跪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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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需要柺杖嗎？」兮月打趣道，將自己身前囤積多時的碗推給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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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整個早上……又只能看著你們用早膳……真是煎熬。」化雨貧嘴，也顧不上衛生問題，隨便抓起一把筷子就埋頭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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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是嗎？看來化雨公子出身優渥呢。」兮月放下碗食，就這麼一臉凝視化雨的狼吞虎嚥。「吃飽點，滿半個時辰，就有下人來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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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化雨滿嘴食物充滿頰囊、口齒不清，模樣逗得兮月嗑嗑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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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還有妹妹們等著用早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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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吞嚥，米粒與碎肉滑溜地沿著喉嚨滾下，化雨聽著兮月的說詞片刻就把碗裡的食物吸個精光，甚至都不曉得自己吃到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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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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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走吧！先去搶個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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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拄著拐杖起身，化雨剛整理好儀容，就聽到對門唰得一聲敞開，一名下人提著抹布水桶，全身髒兮兮的灰色闖入，朝兩人恭敬的鞠躬，隨後開始整理起食用完的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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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認得這個下人，是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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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搭把手。」聲音將化雨拉回現實，她匆匆轉身攙扶兮月，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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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沒被認出來吧……化雨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渲起一個勁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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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她？她可是歛紅坊的下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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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奮力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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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害羞，姊姊都明白的！」仰仗著化雨不能開口出聲的優勢，兮月自顧自得接下去話題，自討樂趣。「只要你看上歛紅坊的姑娘，都跟姊姊說！姊姊挺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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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擠眉弄眼，盡力擺出嫌惡的表情，奈何兮月走在她前方，根本就看不到化雨有什麼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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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聲就是默認囉！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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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怨嘆過一口氣，饒是受到九嵐影響，就連天真活潑的兮月都有這樣捉弄人的惡趣味，罪孽啊罪孽。兮月搖晃地哼著好心情，一拄一拐領著化雨走到大廳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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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有些許不一樣，被包圍在中央的小舞台此刻打開通道與外圍相連，《山河世間》的演出角色繞著天井環過一列，在逼近正午時分的烈日下躲入陰影裡，悠揚地聲樂混雜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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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踏上二樓，是個環繞四周的觀眾席，將天井舞台團團圍住，可以無死角地查看舞台上的演出，九嵐正站在舞台中央，與一名侍女對演幕間。化雨感受到一陣威嚴的氣場，向源處看，原來白玉傾正坐在二樓觀賞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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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悄咪咪摸上三樓，她還帶著化雨，自然是越遠離白玉傾越好，否則到時問罪下來，這弄花的位置也沒得保證。幸運的是，白玉傾的全身都傾注在舞台中央，似乎並未察覺先來的兩人。找準白玉傾上層的位置，兩人不動聲色地座落下來，這正是歛紅坊大廳門面方向，觀賞表演的絕佳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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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將食指放在唇間，朝化雨比個噓聲手勢，然後又招招手示意化雨低下頭來，紅潤的雙唇貼住化雨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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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先是我跟九嵐那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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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向著九嵐一陣迴旋迴繞，在她身旁舞動起來，間樂稍停，輪到九嵐拹著侍女的手，兩人引著高歌共舞。侍女不服，退到場邊環繞，定在右舞台，這次亮出一把寶劍，九嵐輕笑，跟著抽出腰間配刀，兩人輕娛碰撞刀劍，讓鏗鏘點著節拍而上。節奏越來越快，最後停頓在侍女接不住九嵐的招式，兵刃脫手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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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認可了將軍。」兮月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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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拾起舞台上的寶劍，交還侍女手裡，依著她的身型給她指點出劍、劈砍、回身、點、挑、托、刺。那長劍在凌空舞動，映著日光照耀閃動全場亮點，而後又是一陣兩人的對舞，在兩人揮灑汗水間落過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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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白玉傾沉穩的司令。「辛苦了，都去歇息吧！接下來要連演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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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九嵐抱拳作揖，耍帥般的姿態一個點水躍入樓道陰影。而那名侍女則頗有輕蔑，慢悠悠地走木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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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聲消停，化雨與兮月竭力屏住呼吸，不發出一點噪音，一直到白玉傾也離身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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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世間》描述一名書生與將軍的愛情故事，書生誕於紛亂的家世背景，打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停止過逃亡。他厭惡戰爭，恨透了給家國帶來禍害的敵軍，在一次逃亡的路途中，被一名代父從軍的女將軍所搭救，女身從戎本就艱苦，將軍砥礪心智、撐過磨練、苦過征戰，終從鬚眉當中脫穎而出，挑成大樑。那一晚，兩人酣暢淋漓，互訴志向，他渴望自己有能力終止戰事，報效家國帶來安穩與和平；而她渴望歸於安寧，嫁入家庭扶持相夫與教子。戰事加急，兩人還未勾出花火，將軍就跨過馬背，沙場長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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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賴暫時的和平，書生學讀有成，有了自己的官祿職位，還有職下一名侍女。縱然福氣，但他從未忘記，自己身處的和平，是由誰換來的。將軍百戰歷劫，從未有一絲安穩，但她猶然記得，有更多人嚮往平靜，保家衛國，縱然身死，在所不辭！十年所指，凱旋而歸，他懷綴著思念抱負，而她揹扶著戰友屍體，二人終有相會，這一次，輪到他來實現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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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猜透了書生的心意，卻猜不透兩人有怎樣的前身背景，他明白書生的心意，卻不認可將軍能做一個好夫人。花前閒庭，侍女給將軍捎來玉簪濃情，也飽含起自己那一份試探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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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滿階草，還情風玉露。山水有相思，不知依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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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立定中心，侍女從舞台邊一路謠起，環繞九嵐三圈定首，最後在他面前亮起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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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緣。」面定入口，九嵐入戲羞赧一笑，看得化雨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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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給您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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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起。」側過體態，整肅軍甲，九嵐凝視舞台邊假想的寒枝春梅，起口：「屍骨掩稚嫩，剖沙葬離花。偏安天下隅，何談地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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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奴婢聽不明白，將軍既已凱旋而歸，為何又說『偏安天下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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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負笑，不答。侍女只能接著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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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既得名分、又有情人，令奴婢好生羨慕，所為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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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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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說笑呢……您貴為將軍，奴婢只是個下人，要論命苦……」侍女愈提起，聲音愈孱弱；聲音愈孱弱，指掌愈緊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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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必囚困自己於婢女當中。」九嵐凌空折下一枝梅花，反交付到侍女手裡。「寒梅笑雪幽冬香，牡丹吟春富貴旁。生來虎軀添雙翼，傲游天地任妳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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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為家藏孤獨，天地棟宇掩憂傷。落主有情三生幸，還需刀光點迷茫。」侍女隨手扔掉那一剪梅，連跳三個迴旋退到右舞台場邊。寶劍出鞘，協著正午日光。「將軍，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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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將軍可是身經百戰死而復生，九嵐隨即抽出腰間配刀接下這一擊揮砍，然後連著排演時的步調又鏗鏘三下，每一次的碰撞都精準落在間樂的重音，鼓聲隨起，一股躁動點燃起的熱血徘迴在舞台外的每一位觀眾身上，熱鬧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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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真好！」兮月跟著這一波熱情，毫不吝惜稱讚。化雨有些詫異她是不是忘了舞台上的侍女可是陰謀算計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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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鐺！」那一瞬間，清脆異常的破裂聲響徹整個天井。侍女手持寶劍，揮舞劈砍斬斷九嵐的佩刀。侍女不再藏匿殺氣，凶光暴露就朝九嵐身上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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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的驚訝僅僅維持兩秒，所有觀眾還在為緊湊逼真的劇情歡騰時，他倒是鬆了一口氣。九嵐可算也是身經百戰死而復生，即使空手直面白刃也有十足勝算，更何況她那華服腰下、腿下還藏有自己本身的武器。他更引起注意的是，對方真就以為這種小伎倆小把戲能制服九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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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擋、跳步、閃身、迴旋，九嵐的動作接著舞步，兩人熱情不減地維持表演的基本型態。侍女愈發急躁，縱然她的劍法如水蛇般能彎曲纏繞，但仍就戳不中眼前矯捷的傢伙，反倒像被戲耍一樣地困在劇情當中，真的成了屈就自身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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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看出剎那間的遲疑，搶先一步擒住侍女持劍的右腕，壓著筋絡一轉，那寶劍順著侍女的抽痛甩了出去，落在舞台正中央。「身手不錯，只可惜妳心有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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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多有得罪，還望將軍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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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就是動動筋骨。」九嵐走回舞台中央拾起寶劍，劇情又走回排演過的內容。「若妳想學劍，我可以教妳，點破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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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將軍不罪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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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兩人對舞，化雨還沒放鬆警惕，劇情順著樂聲來到平緩張弛的小憩。兮月選得位置太差，儘管能欣賞整個舞台，卻只能見到三層觀台周遭與其他層最接近舞台的位置，視野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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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還在納悶著，一陣細微悅耳的鳥鳴竄過嘈雜的天井直至耳畔，這是九嵐的口笛，是警戒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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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求救，而是警戒。說明危險不在九嵐身邊，而是潛伏在自己周遭。定是九嵐從舞台上察覺到了異常，那裡可是對觀眾席位的絕佳觀賞位置。化雨沒時間猶疑，他全然信任著九嵐，同樣回吹一個警戒鳴叫後就要離開，拉上身邊的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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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還沒演完呢！」兮月抵不過拉扯，一陣暈呼癱在化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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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傳來危險信號，這裡不安全。」化雨索性將兮月抱起，穿越在歡騰的人群當中，尋著來路離開觀眾席。不知是不是錯覺，有幾個魅影騰空而起，追尋著兩人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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歛紅坊的人潮是阻礙，卻也是掩護。化雨離天井廣場越遠，身形就越清晰，他不顧一切地朝兮月的廂房狂奔，總感覺身後有兩道魅影追逐，這讓他想起那晚不願面對的回憶，差別在這次九嵐抽身不開，不會趕到救援。他使命地逃，沒有方向感，只能往兮月的廂房奔走，卻不料愈逃往廂房深處，愈無人可做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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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搖晃讓兮月腦袋生疼，她右手按著自己眩暈的腦門，左手使勁掐著化雨的臂膀讓他停下腳步。剛踩到地面，兮月就一個翻天覆地倚住欄杆，差點沒抑制住胃裡的噁心反應，乾嘔好些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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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追堵，兩名鬼魅將化雨兮月夾在廊道中間，姿態凌厲。來者藝女兩名，各持一把劍，也不避諱，臉上並沒有配戴令人寒慄的面具，化雨輕瀉一口氣，只覺得前頭這人愈看愈發眼熟，這人可是第一次迎他入坊的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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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入者！往哪走？」落霜將身體壓得老低，亮晃晃的劍舉在臉側，戒備過兩人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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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圍堵那名藝女明顯沒什麼自信，氣勢略虛。「落霜……這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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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兮月從欄杆邊回過狀態，整了整自己的儀容將化雨護在身後，保持高傲的口吻道。「落霜和燕仙？這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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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與兮月姐姐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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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兮月又清了清嗓，彷彿是她虛張聲勢之前的既定動作。「青媚弄花下的兩名采瓣將我堵在道上，又說與我無關，說不太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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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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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什麼輩分什麼階級，敢有如此無禮的行為，會得什麼下場？」兮月信步走到落霜面前，掏出腰間配扇，唰地拉開，張力十足。「我明白妳們在盤算什麼，妳、和燕仙、和青媚、和藍顏花伏御下的所有藝女們；我知道，自然陌瀟伏御知道、自然白大娘也知道，最好不要搞什麼花招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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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妹妹怎麼敢玩什麼把戲，妹妹只是想提醒兮月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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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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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妳……」眼一擠、牙一咬、心一橫，落霜緊握手中佩劍，落定狠手。「月有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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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扎破紙扇，兮月勉強挪移過招式避開，卻因為動作太大又激起腦袋的暈乎。還沒站穩腳步，三道破風銳利穿挾而過，接著是三聲敲在金屬上的脆響。化雨拉開手中的弩箭，毫不客氣就朝前人射出三發利箭。他還記得背後的藝女，剛轉過身，就一把劍砍在右手的金屬弩架上，震得整隻手臂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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歛紅坊的藝女可不是深山裡外強中乾的嘍囉，在觀眾席上還看九嵐應對得悠游自得，實際吃下這一劍震盪才明白，這兩個人棘手十分。化雨想要藉著弩箭卡住兵刃的優勢直接跩下佩劍，卻被那人先一步抽身離開。不給喘息，喚名燕仙的藝女又衝劍揮砍，化雨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架起右手的鐵弩抵禦，腦中同時還惦記著換形到身後的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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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住來劍的那一刻，化雨右手使勁一轉，借力使力將自己與燕仙換位作掩護，果真如他所料，落霜潛伏在身後，險些煞不住手一刺就要把燕仙戳穿。重心還沒平復，化雨顛簸扶著欄杆，那兩名藝女可沒有半點放棄的樣子，踏穩步履就是左右各一刀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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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吹口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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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如雨，化雨只能看著劍尖逼近，他可以擋下右側的銳鋒，也可以躲開左側的芒刺，但照方才輕點交手的沙盤推演，不過三招自己就會被利刃穿刺，以一敵二他是無從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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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因病不被計入戰鬥能力的兮月，點步翻身至空中，在空中張開兩把屏扇，華麗如孔雀揚羽，落在化雨身前。那兩點劍尖各被扇屏遮擋住，然後被戳穿撕裂，接著兮月雙手使勁收扇一轉，兩把寶劍纏著破損的雅扇飛旋而出，落霜與燕仙同時脫手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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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打我侍女的主意！」兮月笑咪咪地帶著傲氣，帥不過三秒，又因為覆眩跪倒在地。「噢……天吶，好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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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任何空隙，化雨將右手上的弩箭張滿弓弦，先一個三連發射中燕仙的左腿，聽她一聲哭號跪倒在地，接著弩口直指手無寸鐵的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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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稀奇……歛紅坊內，可沒有一門藝女是使弓弩的。」落霜雙手平舉，全無戰意，那張嘴卻沒有饒人的時刻，句句見血。「還有那劍桑……我是不是見過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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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只是白大娘予我的輔佐。」兮月安撫住暈眩，站起身來是一個受過儀態訓練的威嚴。「雨晴與劍桑，都是我從下人裡撈出來的，自然熟悉工法，妳也熟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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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嗎？歛紅坊的下人可該好好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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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筋乍現，化雨終究沒忍住自己腦袋間爆發出來的烈火，朝著落霜也按了三發弩箭出去。箭落右肩，落霜面部扭曲痛苦地按著傷勢，化雨在胸中起誓，誓要讓這個人永遠都做不出那跩橫狗眼看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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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化雨的弩箭抵在落霜腦門上，只要輕觸機關就能叩響。若不是兮月出言制止，他早已讓她腦袋炸花。兮月抬起手拉住化雨，容貌病弱地倚靠在他身上，面朝落霜。「本是同生，姊姊我可以不追究，回去告訴你的姊妹，別再想動她們兩人的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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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誡完畢，兮月偏頭挽住化雨的手臂，一拉一扯地纏他回到廂房。門剛關上，化雨那憋了一整天的伶牙尖嘴就跟鞭炮似得沒完，從落霜的欺人太甚，一遍碎嘴到歛紅坊的勢利結構，再到幾人對九嵐的圖謀不軌，聽得是兮月攀伏在床鋪上沒有回應，一個正要宣洩一整天被打壓的不快，一個卻早已預支一整天的活動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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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見兮月按住自己的枕，難受的樣子可讓人心疼，化雨終也意識過來自己不應該繼續抱怨連篇。他從桌上的茶壺倒來一杯溫水，「用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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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兮月接過茶杯，偏頭淺嚐，她就是不明白，她不過翻了個身，怎麼就如此眩暈到現在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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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還記得妳說過，妳明白他們在盤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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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有這麼說過嗎？」茶杯中的暖氣將兮月的臉龐薰得潮紅，氣色紅潤許多，她漾起招牌笑容，只是略顯尷尬。「嘻嘻嘻…...大概是嚇唬她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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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張聲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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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虛張聲勢，陌瀟伏御教我的本領。」兮月小小口啜飲而盡，將茶杯交還給化雨。「歛紅坊的身分雖然只差一階，權力與勢力那可不是一個層次能夠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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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們仍然敢於動手。」化雨手托下顎，看著兮月的床柱有些出神，血液全匯集在腦海裡，梳理著一條一條疑點。只有將這些疑點零件組裝起來，他們才能更接近對方惡意城府的全貌。「並且兩人的身分毫不掩飾，絲毫不怕被妳給揭穿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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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聲細微的驚疑將化雨的精神拉回，他知道那是頓悟的聲音。「雨晴你......原來認識婉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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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見過，這事跟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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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只是在想，怪不得你會發這麼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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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兮月無聲的嘿嘿嬉笑，化雨竟然覺得有種熟悉感。想來兮月的腦迴路跟抽刀客相差無幾，如此算計猜疑、陰謀城府的事，找九嵐討論才是上策，她才是滿口謊言的專家。化雨燦燦地映著兮月的笑容，突然有些噁心起自己的虛偽。「妳與婉兒熟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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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撇了撇頭，這是第一次，笑容在她的臉上消失。「我只聽聞莫莉與我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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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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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一些氣話，不是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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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像出來。」九嵐一口一個人渣的聲音徘徊於耳際，興許那時還太稚嫩，年少輕狂不明事理，衝動難免。「九嵐有跟我提過這件事，並告誡我不要輕易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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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的意思是，若不能助人脫離苦海，那倒不如不要給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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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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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也不曉得怎麼說比較合適。不過莫莉那些氣話當中，更多的是憤恨自己的無能吧，越想要幫忙，就越會對婉兒造成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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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有這麼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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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或許婉兒的處境並不好，但也還算得上安寧。莫莉是想要幫忙的，只是自己力量還不足夠，與其讓婉兒一次次面對承諾破滅的打擊，倒不如蓄勢等待一個能實現的希望。」意識到言談間有些沉重，兮月俏皮地伸伸舌頭。「我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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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沒有回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推敲兮月言語間的意思。循著線索翻閱起關於婉兒的記憶。那一次花園裡的邂逅，為何是以悲傷收場；那一次九嵐深沉的告誡，飽含著憂傷與殷殷期盼；那一句竭盡全力思考吧，或許就是她對婉兒最後的希望。可當認識到婉兒背負的是歛紅坊這樣一綑巨大金鎖，哪怕是再好的機關工匠也毫無辦法撬開，即便是百絲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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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化雨也不禁染過一陣暈眩，他撐著兮月的床沿，一陣低咆嘶吼傳來，是餓肚子的喊聲，引得兮月陣陣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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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才有體力想事情！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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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我去取些午膳吧。」化雨走到竹簍旁翻找出一個木盒，取出裡面的竹片，在兮月面前彎成管狀。「留妳單獨一人我不放心，還會被九嵐算帳。這個是口笛，如果有什麼危險就吹響，我和九嵐有聽聞就會趕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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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捲起舌頭輕輕送氣，演示過一遍兩種吹法，並讓兮月也學著模樣送氣。兮月吸飽一口氣，將竹片捲成管狀發入嘴裡使勁吹，一陣鳥鳴高呼在廂房內爆炸開來，求救信號吹得化雨耳膜刺痛。所幸這個距離應該送不到九嵐耳裡，否則她可要緊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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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來你們是透過這個溝通的嗎！難怪戲才演一半就要跑路！」兮月眼神閃爍著光芒，那模樣像極了孩子找到新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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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這是九嵐託我做的。專心聽，不要太遠應該都能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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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打以前就是腦筋動得快！鬼點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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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背後突然颳起一陣寒慄，鼻頭一酸，遮起袖口小小嚏過，耳朵發癢，料想定是有人在背後說她壞話。《山河世間》的首演剛剛圓滿落幕，至那青媚露出獠牙以後，整齣戲再無動手，也不曉得對方的目標究竟是她自己，還是順著計劃打兮月的主意，她沒空思索這些，也抽不開身，乾脆地全心投入與拂柳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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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滿掌聲與賞錢，九嵐與拂柳兩人站在舞台中央，朝著圓環天井上的觀眾一一謝過。演出很成功，白玉傾應該樂壞了心眼，她無奈笑出一口長氣，牽著拂柳的手退出舞台，只剛抽離所有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的手掌如同揮刀斬過那樣分離得一乾二淨，各自走向自己的休息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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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聲停止的那一剎那，九嵐聽到及其細小的鳥鳴，那是聲音宏亮穿透力強的求救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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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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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判斷過來源，九嵐顧不得休息時間，立刻拋下手頭上的事務朝聲源狂奔。兩名采瓣應該不是兮月的對手，但兮月身體狀況欠佳，九嵐自己也不敢說死，只能祈禱化雨發揮一點作用。她倒不是懷疑化雨的能力，而是那一聲求救吹得過於怵耳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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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刷！門被焦急推開，兮月廂房內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九嵐總感覺這個情景似曾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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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月，化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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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兮月還躺在床頭搓著口笛把玩，使勁將竹片捲成各種形狀，見九嵐匆匆凌亂地到來，馬上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他去拿午膳！留這個給我聯繫！那一聲信號是我試吹的！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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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放下戒心，九嵐突然失去重心跪倒在地，那血液已極快的速度進出心窩，驅動的是一大口一大口的喘息，就像身體要爆炸那般。待到呼吸平穩，才給出一個如釋重負的面容。「沒事就好。那兩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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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聯手教訓過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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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藍顏花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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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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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查覺到其他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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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到廂房後都沒再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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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身體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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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躺著一會兒，現在頭也不暈了！」兮月在床鋪上伸伸懶腰，嘻皮笑臉地展示自己的精神。「倒是妳，不快點回去小心惹得大娘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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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可賺飽了，還有什麼好不開心的。」站穩身子，九嵐擦去頸項間的汗漬，嘴巴是這麼說，身體卻又著急的往外離去。「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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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兮月應援。「演得很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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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又用飛奔的速度趕回天井舞台，雖然距離下一場的演出還有兩個時辰，但這可不意味著演員能夠自由活動，特別是面白與脂白。果不其然，剛近舞台，九嵐就看見陌瀟伏御在自己的休息間前面焦急指揮，手下打點的藝女一刻都沒閒著，四處探聽自己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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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桑，妳去哪裡？」陌瀟伏御蓋著一身黑衫，璃紅色的血紅紋路爬滿整個身形，倒目豎眉，不悅地威嚴寫在臉上，頗有幾分白玉傾的架子，只可惜歲月並沒有寬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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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急。」九嵐唯唯諾諾，畢恭畢敬地欠身，雖然陌瀟沒能認出她莫莉的身分，但她心裡明白，這師父外剛內柔的個性可是一點兒都沒變過，她也不想給頂頭伏御製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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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這麼喘，先歇息過，等會兒還要準備下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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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陌瀟推開休息間的門，一名采瓣恭敬迎上熱茶，九嵐循著禮數大大方方走進休息間，接過茶水就放在一旁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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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劍桑。」離去之前，陌瀟最後喊住九嵐一聲，薰染紅黑的眼眉瞇成一條彎目，語句從她塗抹黛黑的唇間發出。「作為新人，妳很優秀，所幸大娘沒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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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指教。」捻起藝服裙擺微張，微微頷首示意，這是藝女在接受評價的一貫行禮姿態。等到陌瀟和沒照過面的采瓣退出休息間後，九嵐才在軟椅間坐著不甚賢淑的姿勢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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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雙腳跨越軟椅扶手，頭躺在几上，頂頭能感受到茶水杯蒸散出來的熱氣，雙眼凝視那一團裊裊騰空的白霧。她心裡早有定數，這杯水是不能喝的。自打兮月誤飲送給自己的軟筋茶後，她就不再信任身邊所有人送來的茶水，那怕這個人是陌瀟伏御底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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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都已經登台演出了，藍顏花伏御到底在算計什麼？即使青媚真正在舞台將自己刺傷，她們又打算如何圓場？縱然可以把一切疏忽都推給自己，但白大娘震怒下可不吃這一套說詞，演戲，從來不是其中一方的責任，這是她以前時常掛在嘴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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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嵐拍桌起身，神色淡定地端著茶杯來到窗台，一抬手就將杯裡的茶水潑灑進窗外的湖水。不得不說，這樣做有種莫名的暢快，將杯裡這些骯髒的邪念停留在這個骯髒的地方，只可惜這麼美好的湖光景致，上頭盤踞著一窩嗜金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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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念想，《山河世間》的公演結束後，自己肯定還要替白玉傾接客待人，出演《山河世間》脂白的背景肯定會被打成歛紅坊的紅牌焦點，再為歛紅坊收進大把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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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大咧咧完全失去躲藏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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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剛靜下來，就被一層魘影覆蓋，右眼皮莫名抽搐跳動，也不曉得是喜是悲，九嵐突然萌生一種念頭，她會追上三姑娘的腳步，將化雨送入坊內躲藏，然後被十二伏魔劫殺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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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笑。」輕蔑地揮散這種想法，卻揮不去那層不斷籠罩的噩夢，三姑娘的溫柔的聲音在室內遊蕩，提醒她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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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愛笑，即使世界不公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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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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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不住心頭煩躁，九嵐順手就將陶瓷製成的茶水杯強摔落地，碎成片片。她抱著自己的腦袋窩進座椅，雙腿蜷曲，高傲的心裡不免對著自已一頓嘲諷辱罵，嘲諷自己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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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桑姐姐？」門口循來問候，是方才遞茶水的采瓣。九嵐用眼角吸乾被自己逼迫出來的髒水，仔細視察手掌。「抱歉打擾！剛剛聽到破碎聲，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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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被茶水燙著，一不小心鬆手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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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是妹妹沒做好！這就幫您收拾重新奉上，還請姊姊莫責怪！」那采瓣一個箭步就撲倒在茶杯碎片前，模樣很是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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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想清靜一會兒。」九嵐還沒撫平自己內心的波動，見到此人著急無辜嚶嚶噙淚的樣子，又覺得自己語氣有點過分。「我本是新進藝女，資歷不比妳年長，不用這麼拘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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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行，您是白大娘欽點的脂白，妹妹哪敢高攀姐姐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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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質問語氣直戳九嵐胸中軟肋，她分不清楚眼前這人究竟是真的卑微，還是隱含著嘲諷。不想誤讀別人的心思，又得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按著眉宇藏起面容，只是淡淡地擠出字句：「就這樣吧，還有兩場戲，別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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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人離去，廂房內又重新蓋起陰影，九嵐回歸那種不莊重的躺姿，伸出細長的指尖數了又數，正值這樣的季節變換，正是那股吹爽的風，三天後即是自己的入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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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的忌日，還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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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當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呢。」1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n1MBUd7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