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爵醫師．Médecins de Peste - 【莫科威篇】第 16 章：暖

「血壓穩定，心跳正常。」瑪姬在哈利的床邊，一邊看着儀表，一邊在病歷卡上記錄着。

「嗯，手術很成功，希望他可以盡快脫離危險期。」阿力森醫生對瑪姬說。

手術完成後，阿力森醫生和瑪姬把哈利安置在地下的隔離病房。由於電力供應中斷，地下室只能用羅撒斯燈來照明。

「辛苦你了，羅斯。」瑪姬對阿力森醫生說。

「不，親愛的，你也辛苦了。」阿力森醫生說。

「今天真的令人難以置信，就好像做夢一樣，一場噩夢。」瑪姬說。

「今天簡直是糟糕透了，我知道。我們好像經歷了一場災難，卻在災難之中見證了奇跡。」

「你指格雷兄弟他們？」

「不止是他們，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實，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是瘋了，我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刺激了。」

「嗯，我理解你的意思。」

「親愛的，你說我們是不是與這個世界隔絕太久了？」

「也許吧，但我始終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可怕。」

「外面的世界的確可怕，不過逃避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我們終究活在這個世上，我們還是要面對這個世界的。」阿力森醫生提起瑪姬的右手，含情脈脈地對她說。

兩人四目交投，沒有說話，只是緊握對方的手，感受着從手溫傳來的暖。

「哥，你餓不餓？」艾力躺在大床上問，然後自己又說：「我很餓。」

此話讓艾肯想起他們小時候睡在一起餓肚子的情境。

因為哈迪斯公會附屬醫院被損毀了，原本為黑公爵醫師準備的宿舍房間也沒法入住。艾肯和艾力只好在附近的飯店裡投宿，可是飯店的主人卻沒有為艾肯他們準備任何晚餐。

等他們完成手術之後，天色已經入黑。沙漠之上，電力的供應有限，入夜之後，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路人只能靠羅撒斯燈和油燈來照明。

「餓也沒有辦法，我現在太累了，根本起不來。」躺在艾力旁邊的艾肯閉着眼睛說。此刻，他也愛莫能助。

剛才的手術已經耗盡了他們的所有體力，現在兩人連爬起來跟克里爾少佐討一點軍糧的力氣也沒有了。

艾力雖然很餓，可是酸痛得要命的腰背卻不聽使喚地貼在軟綿綿的床墊上。

「叩叩叩！」這時，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吧。」艾肯說。

他們所住的飯店外面有聖博德軍團的人守着，附近也是克里爾少佐的大本營，所以能通行進來的人應該不是敵人。

「咔嚓！」房間的大門被打開，進來的人竟然是里齊。

「里齊？你怎麼會在這裡？」艾肯驚訝地說，只見里齊手裡拿着幾塊麵包，天真地笑着。

「艾肯、艾力，你們是不是很餓啊？我想你們應該餓了，所以帶來了麵包。」

「真的嗎？」一聽到「麵包」一詞，艾力立刻充滿活力，從床上爬起來說。

看見里齊手裡的麵包，艾力立刻垂涎三尺，動手拿了一塊麵包來吃。

雖然很餓，但艾力仍然保持着紳士的形態，把麵包掰開，然後一塊一塊地放進嘴裡咀嚼。

「啊！真的很好吃！」艾力說。

艾肯因為太累，根本爬不起來，只能聽着艾力吞嚥的聲音。

沒想到，里齊竟然學艾力的模樣，把手上其中一塊麵包掰開，然後悄悄地把一塊麵包送到艾肯的嘴裡。

艾肯驚訝地吃着麵包，他沒想到里齊會親自餵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謝謝。」

「不客氣。」里齊說，看着艾肯吃着麵包，心裡高興極了。

艾肯第一次看到里齊的笑容，跟白天的模樣完全不同，也很欣慰。

「哦，對了，」艾肯說，好像突然想到甚麼：「你這些麵包是從哪裡來的？」

艾肯看着一臉無辜的里齊，心想，這怎麼看也不可能是里齊自己烘焙的，那究竟是誰呢？

被艾肯這樣一問，里齊才坦白地說：「我是剛剛從市集的店裡偷的。」

「甚麼？偷的？」艾力驚訝地望着里齊，嘴巴卻很理性地把最後一口麵包嚥下。

里齊以為艾肯知道真相之後會很憤怒，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這些日子，他總是被管工們虐打，心裡早已有了防備意識。

即使他很相信艾肯，但內心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只見艾肯臉色一沉，從床上站起來，好像要責備里齊。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里齊有點害怕，雙腳發軟地坐在地上，屁股則繼續往門的方向移動。

艾肯每上前一步，里齊就後退一步。

艾力看着兩人，艾肯臉色一沉，但同時艾力又很同情里齊。

「哥。」艾力叫道。

艾肯卻沒有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里齊此時真的害怕了，正當他想拔腿就跑的時候，艾肯卻迅速的靠近他，把他抱入了懷裡。

「哦？」里齊不知所措地被艾肯牢牢地抱着。

忽然，艾肯留下兩滴眼淚，滴在里齊的臉上。

這讓里齊更感到驚訝了：「艾肯？你在哭嗎？」

艾肯沒有回答，艾力看着他們也不懂情況。

過了一會兒，艾肯才開口說：「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我知道，假如不是為了生存，你一定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艾肯的話語充滿暖意，讓里齊內心的恐懼全消。

「我很理解你，因為，我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艾肯說着，回頭看了艾力一眼。

艾力一聽，便理解艾肯的意思。艾力回想起哥哥以前也曾經為了自己的性命，而在店裡偷東西，突然心懷感概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里齊被深深地感動，眼睛也變得水汪汪的，但他還是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惜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淚一滴一滴地流出來，接着他便哇啦哇啦地大哭起來：「嗚嗚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偷東西的，但我真的很餓……對不起，嗚嗚嗚！」

艾肯沒有責備里齊，只是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內心充滿對這孩子的愧疚。

「我要是能早一點遇到你就好了。」艾肯說：「你以後餓了就跟我說，再也不用去偷吃的了。我一定會把吃的穿的給你，你以後千萬別再偷東西了，要做個正直的孩子，知道嗎？」

里齊乖乖地點頭。

「你也再不用害怕那些壞蛋，因為我和艾力一定會保護你。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的了，聽到嗎？」艾肯又說，用手安撫着里齊的頭。

里齊被艾肯的話深深地打動，開始崩潰地哭着，連話也說不出來。

艾力在旁邊看着這一幕，感動的眼淚也禁不住流了下來。

翌日清早，另一艘來自聖路易斯的黑色飛船「弗羅倫斯號」停泊在莫科威的市集附近。

「我們⋯⋯真的沒有來錯地方嗎？」站在大街上的安杜銳．杰里德（Andre Greider）跟聖母學院的護士學生愛麗絲．丘吉爾（Alice Churchill）離遠眺望哈迪斯公會附屬醫院。

畢竟眼前的景物與他們想象中有很大的出入，令兩人望而卻步。安杜銳再一次仔細地看着地圖，確認他們所在的位置跟地圖上所畫的地標是一致的，可是眼前這座遍體鱗傷的建築物⋯⋯

「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座醫院吧？」安杜銳說。

「咕嚕嚕！」連坐在安杜銳肩膀上的墨杰奧也發出叫聲，表示同意。

「墨杰奧，你也這麼認為，是嗎？」站在身旁的愛麗絲道。

愛麗絲披着一件深藍色斗篷，斗篷裡面是深紅色，雙色內外搭配，裡面穿着白色的護士軍服，頭戴白色護士帽，上面印有清晰的紅十字，斗篷的衣領上有一個金色的領扣，扣針是一個馬耳他十字（Maltese Cross），那是公會護士出勤時的制服。

「咕嚕嚕！」墨杰奧應道，好像能理解愛麗絲的話一樣。

兩人在遠處俯視許久，忽然身後有人喊：「愛麗絲！安杜瑞！是你們嗎？」

原來是艾力，他在遠處便看到愛麗絲的身影，臉上掛着驚喜的笑容，露出兩顆迷人的酒窩。

「艾力？」看到艾力，愛麗絲立刻活潑地揮起手來，像是小孩般，綻放出笑容。

此時，艾肯出現在艾力身後，看到兩人的身影也高興地說：「唷，你們終於來了，辛苦了。」

「不辛苦，辛苦的應該是你們。」安杜瑞說。

「甚麼？」

「聽說你們在缺乏資源的情況下，用七十八分鐘內完成了脛腓骨切除術，是真的嗎？」安杜瑞禁不住內心的興奮說。

「你聽誰說？這事情怎麼傳得那麼快？」艾肯道。

「都是偉忠斯說的。」安杜瑞回答：「克里爾少佐透過無線電跟他聯絡了。偉忠斯一怒之下，就把我和愛麗絲派遣到這裡來，另一邊還有從卡里昂派出的支援部隊，他們正在路上。」

「艾肯，我聽說你是主刀醫生哦。」愛麗絲帶着崇拜的目光看着艾肯。

「啊，嗯。」艾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把艾力拉進來說：「不過，全靠有艾力的幫忙，手術才可以成功完成。」

「嗯，你們倆都很厲害啦！」愛麗絲說，露出崇拜的樣子。

「呃，謝謝。」看到愛麗絲穿着端莊的制服，艾力怦然心動，眼睛霎時間不知該看哪裡。

「咕嚕嚕！」墨杰奧突然就跳到艾力的身上。

「墨杰奧？你怎麼也來了？」艾力激動地按摩墨杰奧的小肚子。

墨杰奧舒服地在艾力的懷裡打滾，兩隻小腿興奮地不停抖動，還用臉蹭着艾力的下巴，樣子十分可愛。

「說來話長，墨杰奧竟然躲在我們的行李箱裡，等我們發現他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莫科威的上空了。」安杜瑞無奈地說，雖然他並沒有嫌棄墨杰奧。

「真的是這樣嗎？墨杰奧？你好厲害哦！」艾力聽着說，反而更用力地撫擦墨杰奧的身體。

「他一定是太想你們了，所以才會偷偷地跟着來。」愛麗絲語氣上昂地說，好像在向兩個不盡責的主人給出暗示。

「咕嚕嚕！」墨杰奧用舌頭舔着艾力的手臂，然後又飛到艾肯的懷裡舔他的臉。

艾肯看着墨杰奧，立即露出鬼馬的表情：「嘿，你一定是聞到了我身上的曲奇餅吧？」

說着，艾肯從紙袋裡掏出了一塊曲奇餅。曲奇餅是在市集裡買的，本來是要來送給里齊和醫院裡的小孩子，沒想到竟然被嗅覺靈敏的墨杰奧先發現了。

「咕嚕嚕！」墨杰奧一看到曲奇餅，立刻高興地伸出跟貓一樣的小手，很有禮貌地雙手接下餅乾，用臉頰蹭蹭艾肯的臉，然後坐在艾肯的肩膀上安靜地吃着。

「老哥，你好狡猾啊！竟然用曲奇餅來收買墨杰奧的心。」艾力說。

「甚麼？明明是他自己發現，又不是我主動拿出來的。」艾肯反駁。

「哈哈哈！你們倆還是老樣子，老是為一點小事而吵架。」安杜銳邊看邊笑地說。

「哈哼。」愛麗絲看到他們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哦，對啦！」安杜瑞突然想起正事說：「你們知道哈迪斯公會附屬醫院怎麼走嗎？我們好像迷路了。」

艾肯和艾力對望了一下，接着露出奇怪的表情。

「那不就是醫院咯！」艾力指着前面被沙包圍堆的破舊建築物說。

「甚麼？那就是醫院嗎？」安杜瑞覺得難以置信。

「可是它的圍牆怎麼會破出一個大洞來？」愛麗絲問。

「難道說，這就是米勒的僱傭兵幹的？」

「沒錯，就是他們幹的。」艾力說。

「可是，米勒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兵力？」安杜瑞說。

「我們目前也不清楚，克里爾少佐他們已經開始進行調查。」艾肯意味深長地說：「我想這也應該是你們被派來支援的原因吧？」

「艾肯！艾力！」

突然，所有人都聽到阿力森醫生在醫院外叫喊。

「阿力森醫生，有甚麼事嗎？」艾肯對阿力森醫生說。

「不好了！」阿力森醫生氣呼呼地說：「出現了一個新的呼吸道患者，而且十分嚴重，你們快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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