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一月二十,大寒,中土戰士卻是出奇的熱。熱,並非溫熱,而是血熱。在短短兩個月時間,收復了近半已被佔領之城池,勝利與和平為這群熱血軍士重燃收復河山之希望。焦際古作為此戰的領軍人物,士氣之所在,他的突然消失,為韃軍帶來嚴重打擊。倒馬關,作為中原軍事要塞,現在成為整場戰事的指揮中心。關內如臨大敵,戒備深嚴,不只沒有被一時的勝利沖昏頭腦,氣氛反而更為凝重。韃軍雖失焦際古,暫時止住了長驅直進之勢,但他們並不會放棄這到口的肥肉,盛傳韃軍靈魂摩赤袍已在路上,準備重整旗鼓。他在韃子心中地位超然,直如中土曲辰晏一樣,已達神級境界。武林對他們的神化,只是口耳相傳,畢竟他們神隱多年,世上已沒剩多人曾真正見識過他們出手。他們功力如何深不見底,也只流於傳說。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U1nqKDflU
經歷如此持久的戰事,中原武林已失多員高手猛將,更多身受重傷,被迫退出戰線。中土暫時的優勢,只是敵人士氣低迷,加上對自己地形環境的熟悉而矣。魔赤袍一旦取代了焦際古,起了穩定軍心作用,誓必再引發凶性,到時攻擊力可能比起焦際古領軍更具殺傷力。面對即將才來臨的大戰,作為倒馬關主帥的蒙太絡正在主帥殿內跟各大小將領商議進退之策。門外忽然一陣騷動,一個下士急忙衝入議事內堂大叫:「急報,沙武少俠醒來了。」堂內數十大小將領立即起哄。蒙太絡聞言,立即下令暫緩議事,率領旗下八大將軍策馬絕塵而去。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7i6p4yqZl
時值中午,猛烈陽光在這寒冬之下顯得無力,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體温。寒風刺骨,就像在太陽眼底下炫耀自己的本領。街上不得不穿上毛衣手套,有的甚至以大帽蓋頭包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今年大寒正當刮大北風,空氣中彌漫著霜雪,如詩似幻的一片白濛濛,好像為倒馬關披上一層薄紗。冰點以下的氣溫,已令人難受,偏偏在大街上有一人身上只穿一套單薄外衣,令旁人望見更感覺冰涼。這無視寒流之人,正是沙武。他一覺醒來,感覺前所未有的舒暢,但不知怎的手腳感覺生硬,也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故醒來後立即走上街頭。這個陌生的地方,自己從沒印象,只感覺到大街小巷路人對自己的奇異目光。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UYb8Xu2s
沙武只依稀記憶起跟焦際古生死之戰,戰果如何,已沒什印象。這種思緒模糊的經驗,已不陌生,他初遇焦際古的首戰,被強大力量迫入時空交錯後,便是這種意識凌亂。現身處未知之境,是否自己再一次迷失於無限時空之中?這次又會是什麼時代?什麼地域?正當沙武有意走向途人詢問之際,一陣急速馬蹄聲止住了沙武的腳步。一群身穿甲胄配劍者,已旋風般來到沙武五丈開外,為首的策馬者雙手一揚揪起馬彊,健馬被拉得前腳一提,在半空中交替伸展幾下後轟然著地。從他們行雲流水的動作,以及身上服飾,明顯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更明顯的是他們衝著沙武而來。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PTGOte1bh
來者個個身手不凡,全是萬中無一的高手。沙武雖然不知就裡,但即使對方來者不善,雖無缺已不知所蹤,沙武也有足夠信心應付。為首者從馬背一躍而下,臉上帶一絲疑惑,誠惶誠恐地慢慢走向沙武。沙武看在眼內,亦打從他們身上光影判定不在作戰狀態,對自己並無半點惡意。來者正是倒馬關主帥蒙太絡,他邊走邊向沙武揖手道:「本將倒馬關主帥蒙太絡,沙武少俠有傷在身,不宜在此大寒之地久留,請跟本將回營,好讓醫師給你好好治療。」說罷已到達沙武跟前,把自己身上厚厚的牛皮外衣脫下,搭上沙武那寬厚的肩膊上。沙武雖然對嚴寒沒什感覺,但對方的一番好意,沙武也只好點頭道謝,隨即向蒙太絡打探起來。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VPL82KNNZ
沙武:「現在是什麼日子了?」
蒙太絡:「今天一月二十。我們收到消息,知道沙少俠醒來,便火速趕到。一見少俠這身薄衣走在路上,正值大寒之日,少俠大傷初癒,宜小心保重身體。」
沙武:「今夕是何年?」
蒙太洛:「韃子入侵已近個半寒暑,但感覺像過了十年似的,這種歲月,不知何時終結。有幸沙武少俠如此英雄少年出現,中土有望保守國都了。」
沙武:「幸好這次只是兩個月的時空錯亂,不然背上戰友已失,回歸無望。」
蒙太絡:「什麼錯亂?沙少俠是否久傷未癒,感到有任何不適?」
沙武:「沒事。那我們身在何處?」
蒙太絡:「本將乃倒馬關主帥,一日未能驅除韃子,本將只能一直留守此關。想想自去年寒冬被派守此地,已接近一年沒有見過家人了。幸好家鄉並非大城,不近戰略要地,免去戰火牽連。但若中土失守,這遍國土將不會有安全之地。」
沙武:「你們是在哪裡找到我的?」
蒙太絡:「看來沙少俠大戰後記憶模糊了,當日少俠於居庸關大戰焦際古,力盡而失去意識,後被守關將領發現,救入城内。可惜一直昏迷不醒,城內醫師束手無策,故將少俠移送此關,看看這裡群醫能否治癒少俠。」
沙武:「那我豈不是昏睡了兩個月光景?」
蒙太絡:「對,我們一直擔心少俠不能回醒,聖上收到通報,特派遣御醫前來為少俠診斷,今天終得回醒。少俠昏沉兩個月,現在醒來竟然精神抖擻,活動自如,著實奇蹟!」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J93NOYtow
沙武一時之間也為之一愕,原本以為自己再一次被拉進時空錯亂之中的猜疑,只是子虛烏有的假想,把過去經歷套入當前的迷惘。那焦際古戰後狀況如何?他急忙追問身旁的蒙太絡:「那焦際古現身在何處?」蒙太絡微笑著回道:「這個問題相信只有沙少俠知道答案吧!」蒙太絡見沙武面露不解之色,沒有反應,猜測他昏睡良久記憶模糊,繼而續道:「沙少俠當日跟焦際古大戰之夜,雷雨交加。居庸關守軍雖見韃兵退走,但怕有伏,未敢輕言出城查察。待雷雨過後,天色稍明,確定敵方已然撤兵,才派員出城門視察,只見沙少俠昏迷於地上,居軍立救入城。及後幾天收到細作回報,當日大戰過後,焦際古沒有返回軍中,就像馮空消失,人間蒸發,沒有人再有見過他蹤影了。」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PDsKePKS
沙武一時之間目定口呆,不敢相信。跟韃子戰神焦際古對戰,能倖免於戰敗身亡已是奇蹟,這次大戰後失去蹤影的竟然是焦際古,更是匪夷所思。沙武腦海中不斷回想,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重點,迷思中被蒙太絡呼喚:「沙少俠,我們真的非常好奇,焦際古到底何去何從?大家一直議論紛紛,眾說紛雲,有說被少俠勸退歸隱,有說被少俠殺敗,埋於黃土,到底孰是孰非?」沙武也面露難色,雖然他是在場一員,但卻是糊裡糊塗,只知世人猜想,全非事實吧!沙武沒有回答,也答不上來,腦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向蒙太絡疑惑地問:「你方才叫我沙少俠?」蒙太絡道:「這個本將也非常困惑,能失敗迫退韃子戰神,理應尊稱大俠。但若論年齡,少俠年輕,才三十出頭,本將五十有餘,若尊稱大俠,卻又像是於禮不合,也請少俠莫怪。」沙武尷尬道:「我並非這個意思,只是我一直以凌武之名行走,不解將軍如何得知晚輩真實姓氏吧。」蒙太絡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捉錯用神,尷尬笑答:「最初大家也一直以凌少俠稱呼,約一個月前,少俠剛被運送至此不久,白玉壇的阮雅玉正趕往雁門關支援途經此地。幾乎所有武林人仕也想一睹少俠風釆,雖然對昏迷的少俠大大不敬,但是大家也忍不住想見識能殺退焦際古的英雄,每天來訪者數以百計。由於本將跟白玉壇素有淵源,那天阮少俠經由我陪同,在少俠休養廂房外朝聖。阮少俠一眼望見少俠,雙眼通紅,異常激動,我還以為她是因為有幸能得見英雄而有感落淚。她當時沒說什麼,只是要求進房細看。我們一率只容許來訪者房外觀看,廂房內只容太醫及幾位最高將領進入,但阮少俠竟道出她好像認識沙少俠,想近距離考證一下。由於沙少俠大隱於市,來訪者沒有人知道少俠來歷,我們也很想了解更多英雄少俠的事蹟,才特准阮少俠進見。」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9iowDGcJg
蒙太絡稍作停頓,像是在回想當天經過,然後續道:「其實可能不只阮少俠認識沙少俠,但自沙少俠受創昏沉後,滿臉于絲的容貌難於辨認。阮少俠是少數軍中女俠,可能女性比較細心吧,她好像一眼便認出了沙少俠。及後進房細看,她更肯定了自己猜疑,我們才得知少俠真身。阮少俠也良久始能平伏心情,看得出她經過重逢的喜悅笑顏後,伴隨著少俠昏睡不起的擔憂而悲愁。」聞說故人之名,沙武在這陌生之地,多添了一份自在感。當天跟阮雅玉和聶云風作伴同行的時光,依然歷歷在目,猶如昨天。那段時間雖然短暫,但他們三人卻異常投契,路上有說不盡的話題以及無盡的歡笑。直至遇上焦際古,把三人的緣份無情地割破,他自己則差點跌入萬劫不復。經過了迷失時空,以及在死神殿徘徊了兩個月,對沙武有另一番感悟。現在的沙武的腦海,除了想一會自己良久不見的摯友,已沒有什麼可以令他提起勁兒。什麼兵臨城下,國破家亡,對他已不再重要。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dYAgPZBJG
沙武心念一至,立即追問蒙太絡道:「那阮少俠現還在此關嗎?」蒙太絡本是刻版之人,不苟言笑,面上一直也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對於多年征戰沙場的老江湖,這塊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已成了他的一部份。但經沙武一問,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傷感。從他身上光影流動,明顯心跳加速,情緒翻動,這種常人察覺不到的感情,完全逃不過沙武雙眼。蒙太絡沒有直接回答,卻說起自己的故事:「阮少俠身手非凡,勇敢果斷,以她這個年紀算是相當出眾。若然我女兒還在世,也是這個年歲了。戰爭無情,總會為帶走我們珍重的感情,留下了無盡傷心。」沙武聞言心底下已涼了一截,他沒有蒙太絡那埋藏感情的本領,面上湧上錯愕憂色,就連蒙太絡也身同感受。蒙太絡從阮雅玉當天重遇沙武的反應,已知他倆關係微妙,也不欲直接告知阮雅玉現況,但事實終歸事實,沒有人能作絲毫改變。蒙太絡深呼吸了一口氣,直接望向發呆的沙武道:「阮少俠在剛進雁門關路上,遇上攻城韃軍伏擊,領軍者為韃子五臣將之一的巴赤皇。雖雁門關軍發現及時派兵出關營救,免卻了全軍覆沒。但阮少俠對戰巴赤皇實力懸殊,不幸受他一劍所傷,雖沒當場斃命,這劍卻傷及腑臟⋯⋯」說到這裡,蒙太絡也不禁兩眼通紅。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K4uV536T
刺裂寒風就在這刻停住,彷彿時間也止息不動。天上幽幽地飄下點點似有若無的雪花,落在沙武空洞的雙眼。也不知那是溶化了的雪還是英雄之淚,沙武此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冰冷感,血液好像結霜一樣,胸口突如其來有種鬱結難舒之感,腳下一軟脆倒於地。蒙太絡見狀急急搶前欲扶他一把,手剛向沙武伸去,卻發現他跟沙武那一步之距的空氣中,瀰漫着一種無形壓力。隱約中發出吱吱聲響,蒙太絡的手就像被硬生生的氣牆阻格在外,同時亦覺陣陣麻痹刺痛,只好連忙縮手。沙武面上青筋暴現,神情怪異,抬頭望向蒙太絡問道:「雁門關在哪方向?」蒙太絡也被他面上表情嚇窒,顫抖的右手指向西北方向,話未及出口,沙武的人已像閃電般消失,絕塵而去。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Proen9fWm
雁門關外白雪紛飛,加上地勢較高,比倒馬關至少低上五度。連續了三天的風雪,為倒馬關添上厚厚積雪。這種天氣還境,視野模糊,人馬難行,不利戰事,關外韃兵也只能盤踞在外,按兵不動。一陣怪風吹過,刮起了漫天霜雪,直捲向雁門關口,把幾個哨兵也給推倒於地。關門面向東北,正好擋下這幾天風向的吹襲,積起了將近兩米小斜坡的冰雪。韃兵戲說再過幾天,待風雪停止,便能徒步走上城樓,不用靠木梯繩索,減省了不少功夫。客雲樓是關內少數樓高四層的旅館,現已被改為收容傷兵療養之用。霍太醫正為傷患把脈,一陣微風吹拂,把吊於窗邊的風鈴吹得叮叮作響。悅耳的鈴聲,能為人驅走煩惱,帶來短暫空白,為如箭在弦的戰爭添上一剎那的平靜。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W3jMZADd
作為醫師,這戰事連連的歲月,被借調到各戰場上,面對無數傷患。當中不少是像眼前般昏睡不起,靜待死神迎接的戰士,令人不惜唏噓,不由自主響起慨嘆之聲。他慢慢把用神從鈴聲拉回之際,忽地發現有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旁,嚇得他魂不附體,人也連人帶櫈向後傾倒。但見這陌生之人手上一揚,霍醫師下跌身形竟被拉起,重新穩坐於櫈子之上。他的一臉慘白,沒有比卧在床上的傷者好上多少。正欲呼叫之際,他從眉宇之間,認得眼前這人便是自己曾醫治過,被譽為奇蹟者的沙武。那剛想破口而出的呼救聲便在喉嚨之間硬吞了回去。此刻沙武眼中,卻只停留在躺在床上的傷者,那並不是別人,正是那曾跟自己有過經歷的戰友-阮雅玉。
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uhunwbPoA
她就這樣平靜地躺著,雖面色慘白,卻不減她的標𡟹美艷。從相識相知,到天各一方,一路走來的萬千回憶湧上心頭,尤如昨天。人面依舊,卻已全非,生命的精華在床上的軀體慢慢流走。她,已非昨日那活潑好動的阮雅玉。他,更非昨日平凡的嚮導。阮雅玉身上明暗不定的光影,已到達油盡燈枯之境地,只剩那最後一口氣。沙武上前牽起依人之手,冰冷卻柔軟,一股暖意從沙武手中流進阮雅玉身體。她好像有所感應,那手微微一緊後,安詳地離開了這身苦難。不知何時湧出的淚水,滴在相牽之手,重遇便是永訣時,天意從不憫人。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