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去看看就知道的事……」
何仁卿隱約覺得黎潔身怪怪的,但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只能輕嘆,「你不妨親眼去瞧瞧塔克希家的做派,看我是不是在騙你……」
「夠了!」安安突然打斷了何仁卿的話,怒氣沖天地瞪著他。「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亞爾特·何仁卿,你的良心在哪裡?」
何仁卿從來沒見過安安這麼生氣過。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安安,居然連名帶姓地指責自己,這讓他頗感意外。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挑撥我弟和我弟妹,我太心碎了!」安安預想了自己無法阻止悲劇釀成的畫面,忍不住放聲大哭。
安安的反應讓何仁卿驚慌失措,馬上放下手邊的事來安慰他。因此他自然也沒有時間仔細思考,他遇到綠茶妖的事實。
萬能的安安把問題本人擺平了,正所謂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何仁卿黑人問號,經過一番混亂後,他才終於明白,原來黎潔身的男朋友就是塔克希家族的一份子,而且就住在村邊。
何仁卿又繼續閒聊,「你的男朋友,就是那個常坐在樹下的少年對吧,他的名字也是一種諧音嗎?」
黎潔身才剛回答:「他叫做江拖泥。」安安搶先一步解釋道:「他的名字也是從一個成語摳下來的,不過這次是負面意義。酷吧?反面的成語都可以拿來當名字。」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何仁卿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盎然的光芒。隨後,他轉頭對黎潔身說道:「瑟克菲斯,我覺得你和塔克希家族的那位少年,莫名地般配。」
「是吧是吧!」安安立刻附和著,露出一臉得意的笑容,「他倆真的很配啊!你知道嗎?兩個男的在這個國家的法律是……唔唔唔唔唔(可以結婚的)……」
原來是黎潔身迅速摀住了安安的嘴巴。他臉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對何仁卿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就不勞相送了。」
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安安,逃也似地離開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江拖泥覺得自己的名字是無法擺脫的枷鎖。他總覺得這個名字象徵著他在家庭中的微不足道,父母在給他命名時已經預示了他的命運——他就是那個被忽略、被推到邊緣的人。
年復一年,那份不被重視的感覺逐漸吞噬了他,使他變得封閉、寂靜。自卑如同盤根錯節的藤蔓,緊緊纏繞著他的心。每當他站在人群中,總覺得自己是那最不起眼的一株雜草,任憑風雨摧殘,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黎潔身的出現,宛如一股清泉,流淌在江拖泥那乾涸龜裂的心田。他的笑容像是春日裡的一場甘霖,輕柔而持久地滲透進江拖泥的靈魂,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滋潤。
黎潔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關切的眼神,像是涓涓細流,慢慢沖刷掉江拖泥心中的自卑,洗去他內心的灰塵。他沒有試圖改變江拖泥,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一種讓江拖泥得以自由呼吸的力量。
江拖泥無法抗拒地依賴著黎潔身。每當黎潔身靠近,他那一直緊繃的神經便會鬆弛下來。黎潔身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綠洲;江拖泥則是那在荒漠中徘徊了太久,終於找到水源的旅者。他將自己所有的感情與情感都交給黎潔身。
然而,這份依賴卻也伴隨著一種隱約的恐懼。他害怕失去黎潔身,害怕這片綠洲會突然消失,讓他再次回到那無邊的荒漠之中。
正因如此,當何仁卿——那個來自異國的新住戶——來到村裡時,江拖泥對他充滿了警惕。何仁卿有著深邃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但江拖泥從未想過去探究那雙眼睛背後的故事。
對他而言,何仁卿的存在只是一個可能會威脅到他與黎潔身之間世界的外來者。即使何仁卿性格開朗、笑容滿面,江拖泥依然遠遠避開他。
江拖泥知道,他的世界只需要黎潔身便已足夠。至於其他人,他並不關心,也不願關心。因為黎潔身的愛,對他來說,就是全世界。
十四歲生日的這天,江拖泥懷著期待和一絲不安鑽進了黎潔身的秘密基地。
他鑽過斑駁的磚牆,撥下頭上沾染的土塊。一抬頭,卻赫然發現黎潔身和何仁卿並肩坐在陽台上。夕陽的光芒如同金色的瀑布,輕柔地灑落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輪廓勾勒得如詩如畫。
這一幕本應是溫馨的,可在江拖泥眼裡,卻像是一把利劍深深刺進他的心臟。那本該是屬於他與黎潔身的親密時光,卻被這位遠道而來的少年出現取而代之。
江拖泥的胸口一陣陣抽痛,呼吸變得困難,那種悶痛迅速在心底蔓延。
黎潔身的聲音依舊溫柔平和,帶著一種江拖泥熟悉的溫暖。何仁卿安靜地聆聽著,眼神專注而柔和,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他們之外。這種默契讓江拖泥覺得自己成了個外來者,被排除在這個小小的世界之外。
那種陌生而親密的氣氛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他出局。
他想要開口,但聲音卻卡在喉間,無法發出。他應該是黎潔身最親近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伴侶,此刻卻無法融入他們的世界。那抹斜陽彷彿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越來越不可逾越。江拖泥站在那裡,四肢僵硬,像是被時間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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